薛稷藏有日子没见吃得这么有滋有味的余稻香了,可能也是这黑山猪肉原色原香原汁原味。天色将晚,薛公子唯恐她积食,“吃差不多得了。” 小余大夫睇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我得吃饱啊,吃饱了好去你们家祖坟等你…” 行。不单是气色红润,还睚眦必报,状态挺好。 这不阴不阳一听就不是好话的坏话当即引起了钟助理的注意,他也不问前因后果,立刻横眉立目对老板哥哥道,“她是不是也给您施压了?” 现在小余大夫在钟琮心目中的形象十分恶劣,他逮住机会就开始打小报告,回溯到上一个项目还没结束,到她离开北方之前,此女是如何给他灌凉风的: 说什么人家潘海阔当助理时,项目做一个成一个,各个漂亮。现在换了钟助理,正事儿干不成一点儿,天天就知道谈恋爱…他要是再不努力,回头出了岔子,没人敢说太子爷的不是,人家会说是助手太无能… 这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么,他一个助理,就算是副总特助,能翻出多大的水花儿来?坊间流传得分明是:「薛公子一无所长,就是一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之前的业务全靠资深特助潘海阔打理,离了潘助理他啥都不是…」 虽然明知她模糊重点夸大其词危言耸听,无奈精准触及钟琮的痛点。职场新任最怕什么,当然是原任的不可替代。被小余大夫按着头一通敲打过后,小薛总再让他加班加点,他一口气提起来再无怨言… 一顿饭几乎吃成余女士的吐槽大会,这变相的过期恩爱秀得薛稷藏心里五味杂陈,代薇直呼上当受骗。再看小余大夫,你们尽管聊,反正我吃得香。 饭毕,薛稷藏坚决不允许余稻香开那辆旧越野回去,先开到公司附近的汽修店一通检查,之后他开一辆车带着余稻香,钟琮开着那台越野,返程。 路上,薛三的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儿女情长先放在一旁,“余稻香,你是真不怕死啊,你就不能乖一回?” 明知道潘海阔贼心不死,还往上贴什么? 事到如今,野心暴露无遗的前助理不一定敢再对薛稷藏下死手,就算他是老薛总器重的义子心腹耳目,可人家薛公子毕竟是嫡子。 但对余稻香,他可不会手软,早先把她脖子掐得道道淤青薛稷藏还历历在目。若潘海阔知道此时他对这丫头的心思藕断丝连,毁了她的人就等于诛了薛三的心,那这等一举两得的机会他又怎会放过。 早知道余稻香在这儿,薛稷藏说什么也不会来。悔之晚矣,钟琮屡次三番想说都被他怼了回去。 阴差阳错他人已经过来了,但只要余稻香不理他,扭头就走,关系撇干净,说不定潘海阔就不会再拿她当回事。即便再不死心,余稻香回了薛稷藏的大本营,有他那几个兄弟在,那姓潘的也施展不开拳脚。 一旦出了北方,山高路远,那可被操纵的不确定因素就太多了——车祸,水火,蛇虫…这一次的湿发电击已然够惊心动魄。 昨夜若不是余稻香警醒,今天的社会新闻就会多出一条,「心痛!女医学生无视用电安全不幸触电身亡」… 被人惦记上了,命悬一线,不容乐观,余稻香却未见多凄凄然, “薛稷藏,你这个人就是优柔寡断。早先潘海阔被你捏在手里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放虎归山养虎为患?现在你让我回去,躲得了初一我躲得过十五吗?再说我为什么要躲,你又为什么要躲?正面迎战,主动出击,把他揪到明处来,休想躲在犄角旮旯里搞暗算!” 说得容易,你在明他在暗,怎么迎? 从小到大,潘海阔活学活用最多的就是坑人不脏自己的手,其中的龌龊之道十之八九都是薛三教他的。假他人之手让你这丫头片子有苦难言,根本赖不到他身上,你又能如何。 “我是不能如何,”车窗外暮色苍茫,山区昼夜温差大,余稻香欠欠地道,“所以我得拽着你呀…” 车轱辘话又转回来了,这丫头打定了主意要陪跑,这半天的苦口婆心算薛公子白说。 他正兀自烦恼,余稻香却懒得再跟他兜圈子,“薛稷藏,你就告诉我一个事,潘海阔,他是不是也应该姓薛?” 薛稷藏一脚急刹,车子险些打滑漂移。他紧紧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半分钟过后,并不看她,继续上路。 余稻香不复多问。 她这「前男友」跟她多了个共同点,那就是弟弟都不太省心。 一个助理,就算是家养的,暗搓搓地给自己的上司屡次挖坑,最后还能留在公司,流放出去了事,手高高地抬起轻轻地落下,这得积多大的阴德才能这么走运。 当初余稻香察觉到那药瓶子的猫腻,她就有所怀疑,后来有人给薛老太太吹歪风,老太太专门找到她,她心下便略知一二。 昨夜那道黑影,并非无差别行动,绕开代薇直奔她而来,那便与薛家这点子糟心事脱不开干系。 这老薛总也是铁血,大概这个长子不务正业那会是真不入他的法眼,哪个儿子不是儿子呢,呵呵。 薛稷藏死死盯着前路,声音低沉暗哑,“你摆出这么一副视死如归余勇可贾的样子,那我问你,遇到像昨天那种危险,你怎么办?” 是在被掐死之前拼命呼救,把代薇喊醒一起捎上?还是被捅几刀以后有本事给自己缝上? 余稻香瞥了他一眼,“睡觉之前把头发吹干不就得了…” 薛三:???
第九十章 这叫什么对策? 这就好比敌方祭出了一杆AK-47, 而我方则往地上扔了一摔炮儿。 薛稷藏张口结舌,气笑了,“你剃个光头得了呗…”,笑不过三秒,又变了脸,“这车哪儿来的?你一个小大夫为什么要开车?” 说起这个小余大夫不禁眉飞色舞,此行她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潜能,“我将来要是去急救中心找工作说不定也行。” 除了在当地人民医院援建,导师们时常要下沉到区县村镇,讲课,做手术示范,还有义诊。小余同学除了能当讲课助理、手术二助,还是个老司机,这着实方便了老板的行动。 不过今天和那天去机场实属假公济私,小余大夫辩解,“我自己加的油…” “那也不行。以后不许开车,回去再说,”老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回余稻香没拧巴,车行在崎岖的山路,她踟蹰片刻,开口道,“余稻成的事情,多谢你…” 这丫头少有这么正式地道谢,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薛稷藏没回过神。 余稻成是谁?有些耳熟。 稍加思忖,想起来了,薛三嗤笑,“余稻香,我帮你解决了你那个便宜弟弟,所以你这回非留下来陪着我冒险,你觉得这样你就还了我一人情,咱俩就两清了?” 笑话。白瞎了薛公子一腔的绮思,他还以为她真担心他。余稻香不语,算是默认,这老男人不好糊弄。 夜幕低垂,远山如墨。 车开进山麓下的医院,薛稷藏熄火,车里漆黑一团,只剩两人四颗灼灼晶亮的星眼。他声音并无怒意,甚至没有起伏,淡淡地闷在这夏日的晚风中显得分外低沉浑浊, “我告诉你,你欠我的你还不清,跟滚雪球似的永远还不清。这次我让你走你不走,那你就甭想再跑,在我身边老老实实呆着。交换也好,交易也罢,随你怎么想。” 前路太长,时间太多,太阳月亮繁星轮流点卯,全天环绕,围着他肉身的却只有孤影。肩膀再宽体格再壮又如何,这段回忆于他而言太重。她的味道挥之不去,又找不回来,他闻遍了店里所有的淡香,都不对。 他不想沉溺其中,任由孤寂收割自己。 余稻香呢,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北方。留在那里,她怕她早晚有一天会不由自主地走回那栋小红楼,回去找他,一同看下一场月升与日落。 按照钱老师的指引,她确实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他是她人生中的什么? 暂且撇开那些身外之物,抽象一些,她更倾向于,他像是她人生中一抹不确定的炫色——随时可能褪去,随时可能黑化,也随时可能力透纸背让整幅画作不再有机会重来。 可是天晓得她人生的底色是多么苍白,是多么需要一些色彩。 余稻香在暗夜中垂首。他俩八字儿不合,凑一块不是唇枪舌剑就是血雨腥风,总之没好事儿。满身荆棘的两个人,如何相容,非要抱团儿的话那就是两只会扎伤彼此的刺猬。 可尽管如此,他仍直言,他要她留下。 要如何留下,他是天上阴晴不定的月,她则是地上奔流不息的河。 仿佛参透了她的内心,薛稷藏推开车门幽幽道,“你要相信小表叔,否极泰来…” 泰啥时候来尚前瞻不到,反正「否」是快到了极限。当晚钟琮没闲着,一口气在余稻香和代薇住的房间里拔出了三个红外摄像头,来者不善,连卫生间都没有放过。 别的房间都没有,估计是借着电路维修之名刚埋下的。小地方宾馆人来人往,管理并不正规,也无从查证。 钟助理连夜报警,院方大为震惊,事关援建团队的安全和公益事业的脸面,整个支边团被紧急转移到了医院毗邻的政府招待所。 出入人员严格登记,安全系数略有升级,薛稷藏这边抓紧了动作,但对方肯定也不会闲着,就看谁的手更快了。 薛稷藏每天如临大敌,那丫头每天医院寝室两点一线被他差人全程盯紧,业余时间便把她薅到公司这边,恨不得随身系腰带上。 反观小余大夫,悠哉游哉没事儿人一般,每天吃得饱睡得香卷得狠,时不时还会反过来安慰一下小表叔, “放松,不用这么紧张,我肯定会出事的,多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利用,防也防不住…” 呸呸呸。薛公子伸手掐住她的后脖梗子,小余大夫已然免疫,稍微耸了耸肩意思了一下,“我买了份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填得是你,到时候你拿着我的钱潇洒走人去找下一个就行…” 这是人话么。薛三无语,我真谢谢您那仨瓜俩枣儿,这「前女友」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一把攫住她的下巴颏儿,小表叔冷声警告,“你再胡说八道…” “你就亲我是么…” 这丫头片子眸色晶亮,看向他的目光水汪汪色迷迷透着荧光绿,温润的红唇迎向他凸起的喉结,吞了一下口水。 生命不息,色心不止。人嘛,无毛直立行走的哺乳动物,身体很容易领先于情感接受一个人,又很容易落后于情感忘记一个人,“薛稷藏,要不咱们先恢复肤浅的男女关系吧?” 饮食男女,食髓知味,以他们现在这同舟共济,这提议不算突兀,可老男人不上她的当。 这丫头一贯善于以退为进:原先是浅显的金钱关系,现在是肤浅的肉体关系,表面一团和气,浅尝辄止,深究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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