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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自动过滤了，还是真的记性太差。李昱迟想到这些时又睁开了眼，右侧的刘思彻陶醉在电影情节中，没有顾到他的连声叹气。于是他侧了侧身子，将窗户的遮光板拉了下来，正式进入了梦乡。 梦一开始就和闭上眼睛时看到的颜色是一样的，又黑又混沌。即便是进入零碎的情节片段，单一的色彩仍旧占着绝对比重。就算站在梦里的阳光下，也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直到少女的背影出现在一棵树下，阳光打在她纤瘦的背上，连同斑驳的树影一起。之后慢慢的，他的世界才开始有了色感。 “……确定这样有用吗？他看起来很痛苦。” “痛苦说明效果明显，不狠狠心怎么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样做真的对吗？” “到底有几个人，到底有多少人在试图吞没他，最后留下的是谁，这些你都不在意吗？” “我……” 树下女生的身影稍纵即逝，起承转合间并没有实实在在的逻辑，前一个梦境戛然而止，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陡然出现的声音就开启了另一段梦。 梦里似乎有好多人在说话，但处于上帝视角的李昱迟谁都没看见，仅能听到说话声。他努力地辨认，却越发的头晕。尽力之下，他又模糊地意识到根本不存在多人，只有一男一女在对话。他们的声音很熟悉，熟悉到不应该产生怀疑。 “如果最后剩下的并不是昱迟，我们要怎么办？” “到底是儿子，无论如何……” 画面突然无比明亮，周围不再是阳光，孤零零的书和不知从哪里来的少女。眨眼间李昱迟坐在了一张白色的床上，四面都是洁白的墙面，他静静地待在比任何一切都要安静的空间里，然后盯着前面占了墙面三分之二的镜子出神。 对话声还在继续，但渐渐的有点听不清。说的话很多，加起来似乎有几万字，这些字混在一起逆时针旋转，就像是海面形成的漩涡，一点一点的想把他吸进去。 “昱迟？李昱迟？老李！吃饭啦！” 刘思彻摇醒酣睡中的李昱迟，提醒他漂亮的乘务员姐姐开始分发晚餐了，问他是要牛排套餐还是意面。可这家伙睡得死死的，他冒着生命危险扯他耳朵才把人叫醒。 “你想死是不是？”李昱迟睡眼惺忪，却在第一时间握拳做出要揍刘思彻的举动。 刘思彻立马往旁边挪了挪，强调道：“你错过这顿晚餐，可要饿五个小时才能到转机的机场。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向你姐姐、姐夫保证过，一定要让你吃饱喝好睡好，决不食言。” 姐姐和姐夫。李昱迟听到这两个词的瞬间，想起了爸爸妈妈。正因为想起了爸爸妈妈，梦里断断续续的内容也记了起来。 “我梦见爸妈了。”他突然轻声说。 刘思彻为他打开晚餐的盖子，准备好筷子和调羹，一边啧啧称赞机餐的厉害之处，一边敷衍还未彻底清醒的李昱迟：“下了飞机给他们打个电话报平安就行。” “我从来不给他们打电话。” “快吃吧，我的是意面，你到时候给我尝尝你的牛排。”刘思彻饿坏了，寻思着这么一份都不够他塞牙缝。于是厚着脸皮，提前求李昱迟分享他的盘中餐。 李昱迟沉浸在古怪的梦境中，双眼木木地盯着还在继续放着歌曲的屏幕。每次都这样，醒来就记不得完整的梦，就连当时听得一清二楚的对话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快吃呀，我也很饿了！”这时，甜甜也焦急地催促道。 “好好好，我吃。”李昱迟强打起精神，闻了闻晚餐，最终被美食俘获。大快朵颐自己套餐的同时，还不忘抢刘思彻的意面吃，饿的时候果然吃什么都觉得是满汉全席的待遇。 “喂，你少吃点我的意面，快没有了！”刘思彻用筷子夹住了李昱迟频频伸过来的小叉子，极为不满地说，“你怎么吃着碗里还吃着别人锅里的？你是不是人啊？” 李昱迟的味蕾被打开，胃口也大好，此刻才顾不上好朋友的抱怨，简单明了地承认：“不是。我可以全都吃完吗？” “不可以！” 消沉的意志被打闹嬉笑的氛围唤醒，靠着安全逃生口坐着的两人争抢着彼此的晚餐，一口接着一口最后连吃不惯的奶酪都没剩下。 “春晚开始了。” “不知道姐姐和姐夫有没有在看。” 刘思彻瞅了眼忽然又心事重重的朋友，安慰道：“没想到你比我还恋家，放心啦，大人比我们要成熟，不会因为孩子不在家就哭哭啼啼的。该吃，该玩的一样不会少，他们快乐着呢。” 人活着大部分时间似乎感觉不到快乐，快乐很难延期，甚至过期不候。及时行乐是有道理的，因为快乐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现在。 “我高兴个屁！” 家里，央视春晚已经播到第二个小品了。李姗姗做好的一大桌年夜饭动都没有动过，这会儿她气呼呼地等到了万川的电话，狗男人居然说赶不回家过年，把她气得脏话都骂不出来。 “你们都不在家，我怎么高高兴兴过大年？啊？哪有年三十还出差的？一个星期前我就问了你的排班，你明明告诉我这一天你不值班，也不加班。现在好了，干脆出差了。我不管，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哪！” 电话那头的万川顶着寒冷的夜风，望着家家户户门前点亮的红灯笼，一时决定不好该继续隐瞒，还是试着撒谎。当着心爱的妻子的面，隐瞒不应该，撒谎更不允许。 漫长的等待过后，李姗姗听到了万川给出的解释。那一瞬间，她只感受到了匪夷所思以及事态严峻，严峻是因为她不了解真实目的，所以产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你去我们老家做什么？” “查甜甜的身世。”万川说，“或者是昱迟的心魔。”
第1章 苦涩的樱桃（二） 经过十一个小时的飞行，李昱迟和刘思彻终于在凌晨两点抵达了预订好的民宿路口。凌晨的异国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谈不上凄惨，就是觉得撑伞麻烦，事实是他们也懒得撑。 往下的坡道口竖着一根有些歪的电线杆，电线杆的一圈都填满了看不懂的广告。天黑又下着雨，两人当场就迷失了方向。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百米，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劲，又往回走。 这来来回回花去了将近半个小时，两个路痴兜兜转转实在没辙只能联系房东。最后在一位棕色头发，高个的欧洲男人的带领下，他们才顺利入住。 订好的房子整洁干净，仅有一间卧室一张床，人多不够睡时，外面的沙发可以当做床用。 “我的脚已经不是我的脚了，好累。”刘思彻的行李还扔在门口，人已经脸部朝下瘫在了沙发上，脚上的鞋子也抖落了一只。 同样累的还有李昱迟，他累得连开口骂刘思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默默地拖着两个人的行李箱进屋，颓废又潇洒地用脚把门甩上。随后，李昱迟也瘫倒在了沙发上。两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拖上来的浮尸，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房子怎么样他们也毫不关心。 “先洗澡还是——”刘思彻发出闷闷地说话声。 “我饿。” “我也是。” 肚子的咕咕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的清晰，两人说出想法后都在等彼此起身去准备吃的。饿归饿，谁都没有动。这就像是一场没有炮火的战役，敌不动我不动，谁动谁就去做饭。 “你赢了，我去煮泡面。” 刘思彻实在饿得不行，脑子里全都是各种各样平时嫌弃的泡面，此刻却不断发出“吃我吃我吃我”的诱惑声响。念在刚刚李昱迟替他拎行李箱，他就辛苦点煮泡面好了。 身在国外，幸好电器的使用方法都差不多。刘思彻自己虽邋遢惯了，但这实打实的洁癖强迫他非要将放在厨房里干净的锅碗瓢盆重洗一遍。 “酸菜还是香辣？”他问看上去就像是昏睡过去的李昱迟。 “随便。” 刘思彻笑着摇摇头，这人困到只能说两个字了。接着，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两袋香辣的方便面，开始专心致志煮泡面。 平时在学校没有这个条件，只能可怜兮兮地用开水泡。现在有锅就必须煮一煮，这是美食博主用餐的必要条件！ “嗯？我怎么变成美食博主了？”刘思彻突然精神了，大笑着冲李昱迟喊，“李助理，拿起手机把镜头对准我，我今晚要凭借这道异国泡面菜出道！” “别废话，快煮。” “好叻~” 二十分钟后，扑鼻的香味将李昱迟从沙发上彻底勾了起来。他就像从未入睡过那样，清醒又迅速地跑到小方桌前，从刘思彻手中接过筷子不顾烫就把面往嘴里送。 “有没有被彻爷的泡面征服？要不要做彻爷的男人？”刘思彻见李昱迟吃得连汤渣都不剩，顿时对自己进军美食界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昱迟抽纸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说：“异国他乡的月亮确实不圆，但这国内带过来的泡面是真的香。”他打了个饱嗝，然后斜了眼刘思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了上衣，一边往浴室冲一边说，“我先洗澡，碗就拜托你洗了！” “李狗！你给老子回来！” 不管何时，不论何地，少年们总是免不了吵吵闹闹。嘴里骂骂咧咧，脸上却堆满了笑容。热衷于互损的方式来证明友情的他们，玩闹的终点是无尽的疲乏。等到两人沉沉睡去，已是清晨五点。 一觉睡去任谁都叫不醒，哪怕是一只又一只停歇在窗台上不肯离去的聒噪乌鸦，哪怕是大街小巷的人声鼎沸和不绝于耳的汽笛声。 正午时分。 “你什么行程都没有安排？” “本来就不是来玩的，要安排什么行程？” 最后，叫醒他们的仍旧是生理性饥饿。说是出来觅食，实际上是出来冒险。刘思彻到了这儿才明白，李昱迟根本没做任何攻略，哪怕他来过一次，他对这个国家也根本毫无印象，尤其是方向。 “那我们现在去哪？”度假无望的刘思彻认清现实后，果断妥协。他耷拉着脑袋，感受着犹如冰箱里的灯的阳光拍打在身上，盯着时高时低，几乎没有一条道的坡度是平坦的路，长长地叹了口气，“这要是沿着这些路走，我们是不是就到达了人生的终点？” “嗯，死亡的终点。” “行吧，我改签先回国，你慢慢走，回家了我会给你烧柱香的。” 李昱迟没闲心开玩笑，他恨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多拍照片，多把照片上传社交软件，顺便再定个位，这样一来他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凭借自己不怎么有用的记忆力，还原当时行程的每一站。 “你是不是傻？”甜甜倒是满适应这里的时差，比他们精神抖擞多了，语调都高了不少，“你没发朋友圈，但姐姐肯定发了呀。你去翻翻姐姐的朋友圈不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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