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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随着青春洋溢的少女们移动，眼见她们翩翩身姿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刘思彻沮丧的神情忽然为之一振，猛地晃动李昱迟：“老李你回头看！你找的塔在那！” 少女们的背影渐渐模糊，立在一堆房屋中的塔却逐渐清晰。因这多余的一眼，让刘思彻发现了他们大费周章寻找的塔，这是座什么塔，他们即便看到了也说不清。 李昱迟缓慢地扭头往后看，塔确实立在那儿，灰沉沉地却如画轴展开时一眼就能看到的中心点。这浮现在眼前的大幅画作上有他第一次来到这儿时的情景——姐姐戴着新买的帽子，穿着明亮色的小碎花裙，张开双臂一路往下坡跑去。她清澈爽朗的笑声透过画传出来，甚至能感受到身边因她而起的风，真实得不像话。 “想到什么了吗？”刘思彻挠挠后劲，打量着随时能两眼一闭晕过去的李昱迟，担心他们对这边的医疗机构不了解，出事的话可是相当麻烦。 “你们快点呀！” 姐姐的声音很真，出现在李昱迟回忆起来的画中，也切实存在于他们脚下的这条路上。零零散散记起来的片段都在这景里，流动的记忆被封存在过去的这个地方，仿佛被定格在这儿，永远不会被抹去。 “姐姐？” 李昱迟喃喃地叫着，眼里的画还在动——姐姐欢快地往下跑，时不时地转回身招呼他们快些跟上，她的手里拿了一些东西，以至于招手时手呈握拳状态。李昱迟看不清，越是想努力看清，越是觉得心绞得厉害。 “我们找到塔了，然后找啥？” 不理自己的李昱迟让刘思彻显得无聊，他望不到这条路的尽头有什么，不过这儿能看到塔，就说明这条路没错。李昱迟不一定进入过塔内，当时可能也只是在这条路上瞅了一眼。 “你说那塔以前会不会囚禁了某位公主？而甜甜就是那位失去自由的可怜公主，她进入你身体是为了向你求救？哎呀，我这脑子可以啊！干脆以后不当飞行员，改当童话故事作家好了。” 异想天开的朋友和沉浸在过去画面中的李昱迟，两者就像处在同一时间不同时空的人。路过的其他人一律被屏蔽在外，他们看不见少年的内心，只看到流于表面的滑稽，于是笑话他们，胡乱揣测他们。而李昱迟能看见那些人，任由他们随意从现实走进画中，又从画中轻松地抽离出来。 这虚无留在过去的画面同现实交叉，过去来过这儿的人与此时此刻行走在此的人也进行了融合，李昱迟亲眼看着一金发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姐姐身旁，她急切地招呼自己的父母快些过来，不安分地小手打在了姐姐身上，从她的身上穿透了过去。 做梦一般的场景让李昱迟喉咙干燥，姐姐和小女孩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却有了这样的奇妙的接触。小女孩的父母叮嘱她走慢些，以免摔倒。小女孩抬手将自己鬓边的头发往耳后一别，露出了一颗红色漂亮的耳环。 那耳环也刚好显现在姐姐垂在裙边的手上。 “樱桃！”李昱迟大喊，这一声喊叫震碎了画面，就像电视机遇到鼓掌，画面消失了那般。他终于看清楚了，姐姐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刘思彻被他一喊，喊得极为尴尬，因为周边的人都举着奇怪的目光望了过来。他拽了拽李昱迟，轻声提醒：“哪来的樱桃？这个季节没有樱桃。你要想吃，我可以去超市给你买樱桃果汁的饮料，解解馋。” “不是！思彻，你听我说，我姐姐手里拿了樱桃，是樱桃！”李昱迟知道自己现在很像个失去神志的疯子，他的语无伦次只是觉得事情太过于荒唐，而他正在证实这份现实的荒唐。 刘思彻怕情绪激动的李昱迟会做出出格的举动来，连忙拉着他往一屋子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捋了捋思路后说：“你的意思是上次你姐姐来这摘樱桃或者是买樱桃了？你这么激动是因为樱桃和甜甜有关？” “是。” 这一来二去的对话瓦解了李昱迟心头堆砌的堡垒，也驱散了缠绕在上的浓雾。他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想起了姐姐手中的樱桃是他给的，是他从树上摘下来的。 一切就是这么开始的。 “那你……”刘思彻想接着问，却发现李昱迟的神色好了许多，完全恢复了精神，好像刚刚的虚弱不过就是逢场作戏，故意捉弄他的。 李昱迟一直望右边看，不出意外的话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条路的尽头——一棵不过是旅行插曲的樱桃树，一棵长满了不怎么甜的樱桃的樱桃树，一颗被送入自己嘴中很涩很涩的樱桃。 “思彻，我们要在这儿待到晚上。” “没问题啊。”刘思彻天真地拍拍自己的裤腿，瞟了眼路脚下那一排排露天西图澜娅餐厅，自言自语，“牛排、香肠、意面等着，陪小迟爷干完这一单，我就来品尝你们！” 李昱迟没看刘思彻一眼，仍望着前方说：“这一夜你会终生难忘的。” “啊？” “我们要去摘樱桃。” “不是……”刘思彻以为李昱迟还沉浸在旁人不可知的世界中，一再强调，“我和你说了没有樱桃，你要上哪摘去？” 傍晚的风吹过，吹亮了路灯，吹起了女生的头发，吹醒了刘思彻混沌的脑子，顺便也将李昱迟的话吹进了他的耳内。他以为自己被快要降临的异国夜景分了神，以为自己被笑容美好的女生迷了心智，以为自己哪根筋不对了，才会听到“墓园”二字。
第1章 苦涩的樱桃（五） 夜黑风高，完全是做坏事的好时机。 这个时机对极端恶人而言是常规手段，真恶之人做恶事哪里会分白昼？只计较心情。可对于初次尝试避开大家视线做些非合理事情的李昱迟和刘思彻来讲，凌晨一点这个时机诡异但挺好的。 “现在和你割袍断义还来得及吗？” 刘思彻凌乱地站在围墙之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凌晨一点，这个地儿，实在是让人发怵。 “这可是人家安息的地方，咱俩这语言不通，遇到外国鬼都不知道怎么交流，你说‘饶我一条狗命’要怎么翻译？” 阴森森的气流裹着全身，刘思彻的话同冬日夜风一起上上下下割着李昱迟的耳朵，试图让他知难而退。 对此，李昱迟决定置若罔闻，旁若无人地凝视墓园外一侧毫无生机的树。 “陪我确认完这件事，你想怎么割袍我都绝无异议。” 再多的话，李昱迟也不愿费时解释。刘思彻陪他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再奢求他懂得自己，未免太得寸进尺。 “你这话说的，我是怕你紧张和你开个玩笑。我就算割腕都不会和你割袍的，你放心！” 刘思彻郑重地发誓。 想法不受控地涌上心头，李昱迟没任何表示，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光照了照围着墓园的墙以及那棵光秃秃的树。 春去冬来，季节更替，初见它时就长了为数不多的樱桃，那时候他们兴奋地摘下，尝了一口却发现口感比想象中的差。 现在看这棵树又比记忆中矮了一些。 “借用外面这棵树应该可以翻进去，你先上我先上？” 刘思彻黑色棉衣内是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一想到今夜不眠不休要干大事，说话间利索的将帽子戴上，还将帽两侧绳子抽紧，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小心谨慎地看了眼李昱迟，没等他回答，立刻就接上：“我先上！好兄弟讲义气，万一有危险你念着 ‘阿弥陀佛’就一路跑机场好不好？” 朋友坚定无畏的手搭在肩上，李昱迟沉重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明明是被自己强迫来的，此刻刘思彻比他还要主动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或许真正的朋友不是互相懂得，而是在任何一个关键的时刻，他都能不问缘由、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自己这边。 “等等，你可千万别说什么 ‘我一个人进去，你在外面守着’这样过分的话。”刘思彻打了个冷颤后又打岔，“我和你讲，很多影视剧在制造冲突桥段的时候，就会故意让主角落单，然后危险就接踵而至。我不允许这种剧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们必须在一起。” 李昱迟收起手机，笑了下：“我刚刚可什么都没有说。” 刘思彻不屑地哼了声：“就咱俩这关系，还需要用嘴巴说？不过你怎么没反驳我？按道理，你应该愤怒地呵斥 ‘我才是主角’！” “主角才会发生危险，也只有主角才有死里逃生的光环。你要当主角我没意见，希望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家。”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配角说的台词吗？你这是抢戏！” “通常男二更惹人怜爱，你不知道？” “垃圾！” 墓园内一片死寂，墓碑静悄悄地立在那儿，墙外少年的声音聒噪又大胆。墓碑不像人，耳朵凑不过去还可以伸长脖子，总能听见更多。 片刻之后，园外的光一点点地渗透了进来，但星星点点的光不足以照亮逝去人的世界，璀璨永远属于活着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无意打扰，莫怪莫怪。” 男生们爬树、翻墙一气呵成，跳下高墙落地的瞬间，刘思彻已经双手合十开始祈求安息在此的灵魂的原谅。 李昱迟笑他胆小的同时又硬生生地打散了他贴紧的双手。 “你电视剧看得也不少，应该知道死于话多的角色还挺多的，所以注意点，祸从口出，百发百中。” 刘思彻一惊，忙扯住李昱迟的衣服，压低声音警告道：“大家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别咒我，不然同归于尽啊。”嘴上开着玩笑，假装不信邪，实际上怕得双腿发软。 “放一百个心，我死也不会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断了这个同归于尽的念头吧。”李昱迟象征性地安抚了下看起来有些焦躁的刘思彻，然后从衣服上抓下他微微发抖的手，顺便还嘲笑了他一句，“彻爷你今天看起来尤为不堪一击啊。” “什么叫 ‘今天’尤为不堪一击？”刘思彻不爽地反驳，“我平时也是怂人一个好吗？大白天进鬼屋都要抖三抖的人，你还指望我能夜闯坟地不叨叨吗？我都快尿出来了！” “说到鬼屋我就来气。”李昱迟笑是笑了，但颇有要算陈年旧账的意味，“提出要去鬼屋玩的是你，结果进去之后喊得最大声的也是你。躲在几个女生后面，揪着人家的衣角瑟瑟发抖。最过分的是被骷髅吓得当场把女孩的衣服给掀起来了……哥们，那可是夏天。” 刘思彻身上的鸡皮疙瘩啪啦啪啦往下掉，这种尴尬的往事回忆起来可真是要人命。但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李昱迟的错，谁让当时因为限制人数的原因，李昱迟没能一起进去，否则他肯定掀好兄弟的衣服啊！ “话说回来，那几个女生是不是也把你拉黑名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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