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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春？”
第1章 万物微渺（三） 雨过之后好几日，李昱迟在学校的观察对象又多了一个。上课间隙，一会儿走神看看常磊后脑勺，一会儿又皱眉打量单春的背影。 这两个同学他真是越看越猜不透，看似彼此关系都延伸到了“秘密”这一极为亲密的层面上，表面上却一点也不亲近，他和他们之间仿佛随时就会失去联系。 “昱迟，做人不能太三心二意。”下课的走廊上，刘思彻过来就勾住了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已经有甜甜了，上课总不能老盯着单春看，好多同学都在议论你呢，也不兜着点。” “我哪里就盯着单春看了？”李昱迟漫不经心地话锋一转，“我还看了常磊。” 刘思彻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勾着他的手以长辈的方式郑重地拍了拍肩：“不愧是一身正气、公平公正的你。话说，那天晚上你怎么会遇到单春？送她回家了？” “嗯，送她回家了。”李昱迟说着顿了顿，“回了我家。” “你可真是个……坏男人啊。” 李昱迟斜了眼刘思彻，挑开他扒拉着自己肩膀的手，眺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青山，没有辩解只是叹着说了句和眼下交谈无关的话：“有个姐姐真好。” 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遇到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单春，李昱迟当下的反应除了震惊还有丝说不清楚的微妙感。庆幸在各种糟糕的情况下，姐姐打来了电话并最终开车来接他们回了家。 “我早上是不是和你说了会下雨？你有没有听？还骑车上学，多危险你知道吗？回不了家连电话都不会打吗？”冒着大雨上车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的李昱迟就被姐姐先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又听到姐姐小声谨慎地问了句，“这女孩子谁啊？同学兼女朋友还是单纯的女朋友？” 李昱迟立马把手上的水甩向姐姐，烦得要命地强调：“同学！” “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聋。”姗姗翻了个白眼，又提醒道，“作为绅士，不要在绯闻女友面前这么着急地撇清关系，人家女孩子也要面子的，万一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我真的……”李昱迟气得头疼摸脖子，咬牙切齿地反问了句，“是不是你起的头？” 李姗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吵嘴上输过，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让步，当即回呛：“那作为长辈看到你突然带了个女孩子回家，是不是应该多问一句？要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女孩子的事情，我是不是应该抢先在她父母过来算账之前先把你打死？” 李昱迟捂住自己快要吐出血来的嘴巴，投降地挥了挥手，示意姐姐不要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李姗姗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这才放过自己的弟弟。这一路上，单春就像是个透明人完全没有融入到姐弟两人欢快地氛围中，即使这份欢快是故意制造出来使她轻松的。 这晚，姐夫万川难得一见的按时下班并且下厨做了顿好的。可在见到回来的是三个人的时候，立时就进入了工作的状态，用一双侦查敌人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李昱迟。 “姐夫，我没犯错，你不要用审视犯人的眼光看我。”李昱迟站在他们夫妇两个的房门口，等着里头的姐姐拿出干净的衣服给单春换上，与此同时还不忘对系着围裙的万川保证，“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就坐我前面。” 万川欣慰地点点头：“坦白从宽，还算有觉悟。欺负女孩子这种事只有懦夫才做得出来，好在你是我和你姐姐一手教出来的正人君子，对你有信心。” 李昱迟一句“你什么时候教过我？每次向姐姐打小报告说我只顾玩游戏不学习的就是你！不讲义气！”的埋怨话都到了嘴边却被迎面出来的姐姐给堵住了。 “拿过去给她试试，应该能穿上。” “你去。”李昱迟拒绝，“我一个男的不太方便。” 万川一听立马拉过小舅子往厨房走，边走边回头对李姗姗说：“说的也是，快过去照顾一下那女孩子，整理好了就可以出来吃饭了。” 李姗姗双手叉腰拿家里两个大男生没办法，只能替弟弟继续把好人做下去。撇开学习态度不端正一事，昱迟就是个热心正直的少年，半路遇上像是被大雨迷了回家方向的小猫咪一样的同学，不管自己窘迫的处境也会伸手帮她一把。 可就是这样善良的人遇到了如此多不可思议的事。李姗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抱着衣服推开了昱迟的房门，走向了另一个可怜人。 “然后呢？你俩睡一屋？” 回忆被胡思乱想的刘思彻硬生生地打断，李昱迟已经过了一点就着的坏脾气阶段，他学会了忍耐，心平气和地说：“她没有留下过夜，吃完晚饭姐夫就送她回家了。” “啊？”刘思彻竟然还略感惋惜地感叹了一声，挤眉弄眼地套话，“按照这样的发展你们应该是朋友关系了啊，单春就什么也没有对你说吗？还有你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甜甜不吃醋吗？” “完全不会哦……” “吃。吃得可厉害了。” 甜甜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即便她的话是说给刘思彻听的，李昱迟也能扭曲她的意思然后再传达给刘思彻。当然，让刘思彻知道的必然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我哪里吃醋啦？”甜甜当即反驳。 李昱迟面上风轻云淡，私下早已乐开了怀，逗甜甜不知不觉成了他的乐趣。他也只说给她一个人听：“没有吃醋，那我最近为什么总是胃反酸恶心？” “怀孕也会有这样的症状。” 最后胜券在握的李昱迟被甜甜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彻底秒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想着不愧是躲到他身体里的女孩子，战斗力就是不一般。 “别不说话啊！你不要这么自私就顾着和甜甜神交，也说出来让我听听啊！”刘思彻参与不进去这秘密又有趣的对话中，实在是着急，忍不住苦苦哀求加入群聊。 李昱迟瞅了瞅刘思彻，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怀了就是你的。” “什么！”刘思彻听完后疯了，抱着头低吼，“我还是个孩子啊！我怎么能有孩子！孩子生出来要跟谁姓，没有妈妈的孩子是不是太惨了！” 李昱迟望着好友抓狂滑稽的样子忍俊不禁，不经意一回头却见到陈伽雯就站在他们身后，立即轻咳一声提醒刘思彻不要陶醉在自导自演的情景剧中。 “有事吗？”李昱迟问。 陈伽雯收起奇奇怪怪的目光，伸手过去递给他一个纸袋子，轻声说：“单春让我给你的。她一直不怎么和班上的同学交流，尤其是男生。所以就拜托我还给你。” 李昱迟看都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是洗干净的姐姐的衣物，他倒是无所谓还不还衣服，只是相当在意那时单春独独和他低声说的一句话。 她说——“我们一直被监视着。” 那话孱弱得像是从奄奄一息的人嘴里吐出来的，李昱迟听后微微一怔甚至都不知道要回句什么样的话。心中的疑惑就这样堆积到了现在，常磊、魏淼的事情还没有明朗，现在又加了个单春。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陈伽雯算是很好的完成了受人之托的事情，但她总归是十分好奇外加对李昱迟的关心，这些种种无法说出口的因素迫使她留下来多问几句，“单春她怎么了？” 李昱迟笑了笑：“没怎么，就是下雨天碰到一起回了家而已。” 刘思彻在一旁听了又阴阳怪气地乱接话：“是的是的，昱迟和单春一点事也没有，你不要误会他们哦。昱迟最近可是卯足劲要拿年级第一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好笑个屁！”李昱迟回头就骂了刘思彻一句，转回脸时却见陈伽雯真的笑出了声。她这一笑仿佛他拿年级第一真的是贻笑大方的事情，顿时哑口无言。 “我相信你能拿第一。”陈伽雯的笑意很浓，其中的情绪和李昱迟理解的正好相反，她从没有这么开心过，“你又不是没拿过。” 那毫不遮掩的骄傲样儿似乎李昱迟做的是为她面上争光的好事。陈伽雯的这一反应出人意料，李昱迟看在眼里，这才重新考虑起“陈伽雯喜欢他”这一模棱两可的问题。 “那什么……思彻一起去厕所。”李昱迟实在是有些难为情，手足无措之下只好转移话题。 刘思彻却故意不接招，固执地留在原地：“我去过了啊。” “饭吃了一顿还要吃，厕所怎么不能一去再去？”李昱迟急了，索性一把抓过刘思彻的手腕不听他啰嗦，硬是让他陪着自己再去一次。 “你还会不好意思？”甜甜又出来添油加醋。 李昱迟故装潇洒的哼了一声：“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现喜欢，我害羞一下怎么了？”顿了顿后又提醒她，“等会儿我上厕所你……” “知道啦！” 甜甜的出现唯一不方便的也就是男女有别这个事情了，李昱迟倒现在也还会非常难为情。好在一般情况下甜甜都在休息，极少打扰他的日常生活。 “你说你这么着急地上厕所也不向伽雯说声谢谢，她可是非常认真地支持你拿年级第一的。你就这样走开，确实没什么风度啊。”洗手时，刘思彻还在说着风凉话。 李昱迟甩了甩手，没有搭理刘思彻，反而又问甜甜：“那天你没有从单春身上察觉到什么吗？” “有是有的，但她和别人表露在外的情绪不一样，她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什么意思？” 甜甜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单春的情况，大致意思就是单春身上确实有谜团，但她极度缺乏安全感以致于连恐惧、绝望这些情绪都紧紧地裹藏在心里不被人发现。 “她似乎对发生的痛苦已经憎恶到麻木了。”最后，甜甜说。 李昱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想单春要是真的麻木了怎么还会对自己说那样带有提示性的话语？她分明就是需要别人的帮助，到底谁在监视她？监视这行为是真的存在还是她臆想出来的？为什么说“我们”？ “我和你说话呢！”刘思彻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无视感到不快，沾了水的手一下就拍在了李昱迟的胸口上，干净的白色短袖上瞬间显示出了点点水渍。 “要是刘思彻能听见我说话就好了，他也不用这么烦了，明明他最关心你。”甜甜也是真心为李昱迟的好朋友感到焦灼，换做别人或许早就不和李昱迟这样奇怪的人来往了。 李昱迟拍了拍刘思彻的肩，出其不意地说了句：“甜甜夸你了，说你是我的真朋友。”给完一颗蜜枣之后，他又正经地补了一句，“但你如果真的相信我，或许你就能听见她。” 话音落下之后，原本被哄得高高兴兴的刘思彻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望着往教室走去的李昱迟，脸上浮现的出李昱迟从未见过的冷峻感。事实上最听不到内心声音的人正是他自己，而作为好友的刘思彻百般配合，仅仅是想让李昱迟心里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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