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华能干,孝顺,有情义,平日里是泼辣了一点,但不过分,大家想着她一个女人不容易,都不太计较,邻里关系处得不差,何至于被人一刀毙命呢?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邻居向群。 向群是个和徐春华差不多的男人,在家里开果园,父母已经去世了,老婆在外面打工,有个儿子在市里的初中寄宿。 一个人打理果园不容易,他总是早出晚归。 “大概六点多吧,我出来给鸭子喂食,一般这个时候,徐春华都开始做早饭了,但是今天她家还没亮灯,这几天村里,你知道的,我怕她出事嘛,都是一个人在家,别出事了也没人知道,我就过去打算看一下。” 作为第一目击者的向群看上去还算冷静,但李业注意到,他在抖腿,左腿抖几下换到右腿,右腿抖一会儿又换回左腿,循环往复,一刻不停。 “我过去的时候发现门没有锁,村里前天不是交代我们晚上要锁门吗?我看到门没有锁的时候,我心里就觉得只怕不好,开门以后果然就……”向群开始有点语无伦次,出现了一些重复的无意义语句。 他露出有些紧张局促的表情:“李警官,我跟你说实话,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外面混过,见过的事蛮多,但这种情况我真的还是第一次看见,我进都不敢进去,跑到外头才敢报警。” 李业表示理解,现场确实很血腥残忍,普通人看到觉得害怕也是正常的。 和向群谈完,李业又进了现场。 跟着来了个年轻警员,毕业后就来了泥塘镇,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李业就没让他进来。 徐春华被人从后背直插进了心脏位置,血喷溅出来,染红了半间屋子,凶器是一把尖头菜刀,被丢弃在尸体附近,堂屋角落有一堆切到一半的猪草,周围没有刀,估计凶器就来自那里。 他戴上手套,摸了摸尸体,已经完全僵硬,又掀开衣服,腰腹部有尸斑,按压几乎没有褪色,改变姿势后原有尸斑也没有消失。 这是一具至少死亡12个小时的尸体,也就是说昨晚七点左右,徐春华就已经遇害了。 虽然离开一线刑警岗位已经几年了,但简单判定尸体死亡时间的办法就像他的本能一样,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失去。 根据向群的说法,他是昨天天擦黑的时候回的家,没办法,果树必须要打理,不然明年瓜果能力不行。 他回来的时候,徐春华开着门在剁猪草,他们还打了个招呼。 其实向群也嫌疑很大,他是昨天最后看见徐春华的人,也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他的话并不一定是真的。 可徐春华遇害的时间点也很特殊,天已经黑了,她家的门又没有关,昨天出事的人都是夜里出过门的,罗子平特意嘱咐晚上关门,也不是为了吓他们,本地有说法,鬼是不能进上了锁的门的。 到底是人做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做的? 这正是李业请罗子平过来的原因。 李业给罗子平打完电话,突然有个老太太轻轻扯了扯他。 李业转头,看见住在徐春华屋后坡上的邻居。 老太太冲他使眼色,带着他去了房子角落。 “警官,春华是个好人,平时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我们一点,除了有点泼没什么别的,我们和她关系都挺好。” “但是啊,向群和她,有些事。” 听到这里,李业来了兴趣。 老太太继续说道:“最近他们有些矛盾,春华的鸡是散养的,没有拦着,经常跑到向群家的菜园里去,向群找了她几次,春华也围了网,但一般的网啊,拦不住她家的鸡,他们两个就吵。” 她朝向群家的方向看了两眼,压低声音:“这其实不是鸡的事,我看向群只怕是想报复一下。” 李业已经听得眉毛皱成了一团:“报复什么?他们以前还有恩怨。” 老太太神神秘秘:“这个事知道的人不多,还是春华她妈在的时候告诉我的,向群年轻的时候混得很,年纪大了还没讨到媳妇,当时春华已经守了两年寡了,他爹就想到了春华身上。他们愿意帮着一起照顾公婆,几十年的邻居了,也不想看他们没了儿子受苦,春华的公婆呢,也希望春华能改嫁,当然没有意见。” 老光棍娶个守寡的女人,搭伙过日子,谁也不嫌弃谁,这种事在以前还是挺常见的,春华没有孩子也没有娘家,他俩要是能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春华不干啊,向群自己去和她说了好几次,春华怎么说就是不干,后面好几年,两家人都怪里怪气的,我们还以为是他们闹矛盾了。” “就为了这件事?”李业不能理解,一桩喜事没谈拢,也不至于几十年后要杀人。 “你不知道,向群现在的老婆也是他爹介绍的,两个人关系不好,生了儿子他老婆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结婚十几年,就当了十几年的鳏夫,之前不想嫁给你的人还在你旁边晃,你心里舒不舒服?”说完老太太还翻了个白眼。 李业还是觉得不至于,但向群本来就有点嫌疑,讲不清楚,他只能希望罗子平的到来能带来另一个可能性。 罗子平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他半路遇到了村委,坐人家的小电驴过来的。 李业给他大致说了一下现在掌握的信息,就带着他去了现场。 罗子平先是仔细看了看大门上的镇宅符,又拿着罗盘在屋里走了一圈,随后拿出一小瓶液体抹在眼睛上,对着徐春华看了一阵。 擦掉晚上的水渍,他对李业说道:“和我一起去见见向群吧。” “这是怎么回事,道长?”李业不明所以。 “人应该是向群杀的,但他自己不一定知道。” 李业依旧云里雾里。 见到向群,罗子平率先问道:“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刚擦黑的时候。” “回来后做了什么事?” 向群被他问得有点迷糊:“就是做饭吃饭喂猪喂鸡这些每天都要做的事啊。” “昨天下午村里来发符,你收到了吗?” “没有没有,我那个时候还在外面。”他否认。 罗子平的问题并没有停:“你昨天洗澡了没有?” “洗了呀,我昨天在地里翻了一天的土,不洗澡怎么行?” 向群回答得不假思索,罗子平的下一个问题也接踵而至。 他指着向群的裤脚:“那你的衣服上为什么会有泥巴?” 向群顺着他的手指,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见一道道干涸的黄泥像火焰一样攀着他的腿。 “我昨天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他愣愣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条件反射似的弯腰伸手,想拍掉腿上的痕迹。 随着他的动作,家居棉服的领口豁开,隐约的腥臭味从里面传来。 罗子平一把扯开了他棉服身前的扣子,里面的毛衣背心上是一大片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渍。 “向群,你昨天被鬼迷了眼。”
第18章 真凶 看到身前狰狞的血迹,向群的情绪反而倏地平静了下来。 他喟叹一声,缓缓道:“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我杀的她。” 语气冷漠到令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心惊。 没有了厚厚棉服的遮挡,红褐色爬满了他的胸膛,像一张血液织就的蛛网,捕获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向群却丝毫没有遮一下的想法,他环顾四周,自顾自搬来一把椅子,旁若无人地坐下。 他的行为十分反常,所到之处,几个邻居纷纷避退,好似生怕他突然暴起一样,李业也横跨一步,挡在了罗子平身前。 所有人都像是第一次认识向群一般看着他,他的神色却十分自然,自然得就像昨天只不过是杀了一只鸡。 双腿伸直,腰肢放松,他坐得四仰八叉:“我昨天不是天擦黑的时候回来的,地里活有点多,我干着干着就忘记时候了,天擦黑的时候才走,走到半路天候就已经黑透了,到屋的时候,我听到徐春华突然喊我,说有话要跟我说,让我过去。” 他露出一丝笑:“当年其实我心里对徐春华还挺满意的,她虽然是二婚,但是没生过孩子,人又肯干,她要带两个拖油瓶,也不是可以,反正两个拖油瓶没儿子,死了财产还不是归徐春华,她跟了我,不就等于归我?我不吃亏,她也不用累死累活一个人过日子,多好。” 丑陋的算计被他说得直白,在场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畜生,真是个畜生。 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邻居,看着他长大的老人都想算计,这不是个畜生是什么? 向群并不在意这些人表露出来的厌恶,他继续说道:“徐春华当年不识好歹,一请不干,二请还是不干,跟着我有什么不好的,除了我还有哪个人能接受她带两个拖油瓶,就算能接受,难道对他们能有我这个老邻居真心?她昨天喊我进去,我以为她是想清楚了,就过去和她开了几句玩笑,谁知道她反应很大,又是骂我又是打我。” 听了他这番话,住在坡上的老太太都要气笑了:“你放屁,一口一个拖油瓶,你有个鬼的真心,春华又不是脑壳里不清醒,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还想跟你!” 她和徐春华的婆婆是表亲,从小关系就很好,徐春华嫁过来以后,和她相处得也不错。 向群平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那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进过她家的时?”李业问他。 向群垂下了眼:“我要是说了,你肯定会怀疑我的。” 即便不说,你的嫌疑也不小。 这句话李业没有说出口。 辩解完这一句,他又开始自说自话:“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了,我现在是,老婆不是老婆,儿子不是儿子。” 他这几句说得突然又拗口,大家乍一听都没听明白,但他也不管,话就像被经年累月堵着的水库一朝开闸一样,停也停不下来。 “徐春华不肯,我爸又帮我重新找了一个,比我小两岁,一婚,之前在外面打工,才回来个把月,我们两家条件也差不多,我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过几天就去领证了,当时可以说是盲婚哑嫁,所以我们俩没什么感情,这个你们是都知道的。” 好几年了,向群的老婆说是在外面打工,但过年都不回来,这件事大家心里都清楚,也没少在背后议论。 说到这里,向群嗤笑一声:“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日子过得还可以?果园经营得不错,家里不缺钱,没有老人要管,儿子也争气,一个人在外面读书,从来不要我操心,除了和老婆关系不好,没什么烦心的,但都到这个年纪了,过日子也不需要关系好,是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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