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异样的声音 “季学姐，这周五可以请你来一趟吗？还是老地方。” “具体一点。” 然后，季明河便收到了薛钊发来的具体时间。她没有问为什么，她从来不跟薛钊和庄恒衍做任何称得上“确定某事”的举动。 多半跟 Livehouse 那天她提前退场，败了庄恒衍的兴有关。他不自己说，估计就是一直在气头上。 薛钊的话约等于庄恒衍的意思。倒不是因为他们心连心，而是因为薛钊自愿做庄恒衍最贴心的传声筒。 再者，季明河也的确有时间。毕竟她并非二十四个小时总在工作或者学习，那样她的身体也吃不消。 调剂一下吧。季明河一直轻描淡写地抱有这类想法，却没想到自己抵达时有意外收获。 不远处的拐角，一男一女正亲吻得难舍难分，活脱脱是对恩爱的校园情侣。 季明河一般都会绕行，给他们留下培养感情的空间。但她辨认出男方是庄恒衍，要是就这么走了，回头恐怕要被问罪一番。 女方季明河有些眼熟，但她并不认识。不认识是一回事，对方面朝着季明河，眼睛微微睁着，不得不瞥见季明河识趣退回墙角的身影。 氛围既已到了这种份上，季明河觉得自己出现并不妥当。她等了等，决定一直等到两人亲完，女方离开。 到那时再出现。 于是，庄恒衍还没来得及回顾和钟灵梦亲吻的余味，便被季明河吓得浑身一紧，热意瞬间从脑海炸到四肢，像一簇嘲讽的烟花。 看见来人，庄恒衍涨红了脸，一时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儿？” “薛学弟让我来的。”季明河扶了一下再次很不老实往下滑的书包肩带，“他觉得你有让我来的意思，所以联系了我。” 庄恒衍立马骂了一句“多事的傻*”。 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庄恒衍他定了定神，觉得没有需要心虚的地方。“你先进来吧，站在外面像什么样。”他很快镇定心神，变作往常那副不耐烦的模样。 “过来吃饭。……” 季明河伸手，拿烤出淡淡焦香的蒜蓉面包去沾土豆汤。最好再低下头喝上一口，沾上点咸味面包屑。她这么做了，大喝一口，为此嘴上留下一圈。 “谢谢。”她接过庄恒衍递来的纸巾。 他一边行好事，一边抱怨“真没个好看点的吃相”。季明河对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看了一眼干坐在对面的薛钊。他被勒令不允许动面前哪怕一口菜。于是，季明河把自己面前未曾动过的小食递与他。 “你给他干什么？自己吃去！”庄恒衍立马呵斥她。 季明河没收回小食，平和道：“你如果不想他吃饭，可以让他坐到其他地方。这也不是他面前的东西。” 薛钊不接，她便放在他面前，也算回了他之前的情。“我面前这么多，全吃完也够了。” 此前，庄恒衍从未在季明河面前拂朋友的面子。顶多半真半假地摆点脸色，以调侃的语气骂个一两句，借此彰显中心人物的随心所欲。 他这群圈内友人的面子，某种程度上就代表庄恒衍的脸面。他们围绕在庄恒衍身边，没能成为中心人物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他们不可能低过季明河这么个无所倚仗的普通人。 而他第一次这么做，便逢上季明河呛声。纵使季明河没有跟他对着干的意思，不过是平淡真诚地说出心声。 按理说，这种情况庄恒衍非发火不可。 “别看了！吃你们的东西去。” 然而，他没有对季明河说一句不是。 结束晚饭，季明河要回图书馆自习。 刚出活动室，她便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伴随庄恒衍对薛钊的骂骂咧咧。 “你把她叫过来干什么？啊？” “不是你嘴上说季明河不会看眼色，没坚持一下让你介绍给那几个乐队的人？我想她过来跟你服个软……” “放你的屁！你今天喊她来，我不信你没别的想法！” “你们两个别吵了……” 季明河没有要掺和进去的打算。 于她而言，这个插曲就跟那天日料馆吃饭一样。虽然添了几分危险性，但显然不是她要操心的问题。 庄恒衍有很多朋友在场，也不缺她这一通 110。 更何况，庄恒衍虽然不打算在季明河提这件不太光彩的事，但要有人直接找上门来，他也无能为力。 不出意外，就是跟庄恒衍角落接吻的另一当事人。 ［WeChat］ Michelle.Z：季同学你好，我是庄恒衍的朋友钟灵梦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你已添加了 Michelle.Z，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AAA 面包批发商 AAA：你好，钟同学 Michelle.Z：你是庄恒衍的现任是吗 Michelle.Z：我想和你谈谈，我们约个时间吧 AAA 面包批发商 AAA：OK ［Over］ 钟灵梦和季明河约定的地方是一家距离学校有些遥远的咖啡馆，环境十分雅致安静，音乐柔缓地唱“The world goes round（世界如常运转）”。室内人烟寥落，冷气中氤氲着咖啡豆的香气。 “抱歉，你是季同学吧？路上有点堵，耽误了时间。” “没事。”季明河合上电脑放在一旁，“我正好也有事要处理。” 在她对面落座的钟灵梦不是单单可以用漂亮形容的。 她穿一件修身法式吊带长裙，杏仁眼微微上挑间极富神采，白皙的皮肤泛有淡淡的玫瑰色。粗看纤细的臂膀，细看其实被紧实的肌肉线条包裹，但又不会因为太有力量让人觉得富有攻击性。一头自然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柔顺分明，像是从未经历过黏黏糊糊打结到一起的烦恼。 “钟……灵梦。” 季明河刚想问好，便被钟灵梦揪住话语间隙介入。“叫我 Michelle。我更喜欢这个名字，很有力量感不是吗？”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她和季明河是在此约会的好友。 “是。听起来像女政客。” 季明河点头，“你好，Michelle。” 钟灵梦笑了。她招来服务生，只要一杯冰美式。 “你想要什么？” “白水就好。”季明河还是喜欢喝温热的。她吃了午饭过来，便也借此解一解腻。 钟灵梦也不强求，用颇有兴致的目光注视她。季明河在这样的视线中不见窘迫，只是平静地回看，等她谈她想要谈的。 “你是 bi 吗？” 季明河一愣。“我没有跟女生交往过，也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她答得很谨慎，“我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 “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跟女生交往过。我觉得我喜欢她，我们也说好了试试，结果我发现这只是一种——你懂吧，有些过激的‘女孩子的友谊’。然后我们和平分手，还是好朋友。” 钟灵梦是勇于尝试的个性，并且对季明河表露出强烈的好奇。“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有 bisexual 的气质。我有很多朋友喜欢你这种类型，我也觉得非常迷人。” “谢谢你的夸奖。” “而且，我其实感觉有点奇怪。” 先前的话并非客气的恭维，但后面的话无疑更是重点。“季明河，我总觉得你不应该青睐庄恒衍这种类型。你和他在交往，是吗？” “对。快一年了，我表的白。” 季明河并不吝啬帮她解决问题，一下子吐露许多信息。 她的心上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并非源自钟灵梦以及她要和她讨论的庄恒衍。可能是因为移情，或者说是烦躁的“迁怒”——她不喜欢被试探，这种人际关系令季明河觉得耗损心力。她便把先前旁人没问的问题在这里悉数回答。 钟灵梦若有所思。 “那我也直接点吧，毕竟你的时间也很宝贵。” 沉默片刻，她如是道。“季明河，我需要庄恒衍。我希望你能和他分手。” 季明河面色不变，只是耐心而认真地倾泻想要聆听的意味。 “我不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我可以分到一部分财富，但是继承不了权力。不单单如此，我的婚姻也是被操控的。好在我至少有点选择的权利，毕竟这好歹是个自由恋爱的时代。当然，是在别人提供的名单上选择。” “季明河，我姑且认为你和庄恒衍交往是自由恋爱的成果，他们都说你对庄恒衍很上心。这很美好。但我不得不告诉你，庄恒衍也是我权衡过利弊的选择。和他结婚，我可以接近权力。” “你明白吗？” 钟灵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不是我能选择的。” 比起采用压迫手段，钟灵梦希望自己能够以一种更和平、更能留足双方体面的方式说明情况。 “可能我的话有点残忍。可是季明河，庄恒衍这类人在伴侣选择上功能分明。他最终只会选择门第相当的女性结婚，其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消遣而已。”钟灵梦在这里顿了顿，“所谓的门第相当，意味着保质期长久得多，也有人托底售后。明河，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季明河道，“Michelle，我都明白。” 她们谈得很融洽。钟灵梦承诺她会尽力撬动庄恒衍，这样即便是由季明河提分手，也不有太大的问题。 “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帮你保留尊严。”钟灵梦临走时真诚道，“我始终认为这一点非常重要……哪怕我已经出卖尊严，要做一个不太光彩的第三者。但这是我的选择。” 在她看来，没有那么多爱与不爱，不过是将利益包裹其中的相互赠礼。而且送出去的礼，往往最终还得收回来。 “季明河，谢谢你的谅解。”她由衷道。 “你不需要我来原谅。” 季明河把电脑放好，背起书包。“希望你能拥有一个心情好的下午。” 她乘上回学校的公交车。 庄恒衍迟早会跟她提分手。季明河对这一点很清楚，从最开始就知道。 他们交往的时长由季明河全盘交给庄恒衍决定。但现在，既然钟灵梦这么说了，季明河便需要多留心她那边的消息，然后断了这段孽缘，成就另一个佳话。 钟灵梦是个好人。不过她想错了一点，就和大多数人一样。 她索取的东西不是庄恒衍提供的，而是她通过一种接近幻想的理解提取得来的。 “季明河。” “怎么了？……抱歉，你想做什么？” 先前那一遭实在令季明河印象深刻，乃至于让她识别出庄恒衍话语中的不寻常。他也确实降低了难度，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庄恒衍喊这一声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如果那天季明河没有突然出现，他现在会不顾一切地去亲她。这里没有那群损友，庄恒衍不会再用那么温吞的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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