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程青盂再怎么迟钝,现在也清楚哪句话拱了火。 “刚刚那个方向背光。”他只好将小姑娘扯到面前,微微低着头去看她,试图带过刚刚的话题,“让我再看看。” “别看。” “怎么弄的?”他的声音很低。 万遥哪里抵得住他温柔的语气,别别扭扭的,“摔了一跤。” “怎么摔了?”他又问。 “摔了就是摔了。”万遥不愿直视他,“你别看我!丑。” 程青盂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姑娘,只温柔道:“不丑。” “丑。”她还是很委屈。 “不丑。”他见她鼓着圆嘟嘟的腮帮子,莫名像只委屈巴巴的胖松鼠,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很可爱。” 万遥这才抬起脑袋,“真的?” 程青盂见她脸上写满认真,又笑了笑,“真的。” 万遥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程青盂只能先放开她的手,也对,小姑娘哪有这么好哄? “吃糖吗?” 他变戏法似的从衣袋里翻出两支棒棒糖。 这下万遥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他在尽力哄她了。 “吃吗?”他递了支过去。 万遥茫然地看过去,又是巧克力口味的。 “你是不是跟巧克力有仇啊?还是跟巧克力杠上了?”她挑了挑眉。 “那换个?”程青盂以为她不满意这个口味。 万遥几乎眼前一黑,婉拒了那支草莓牛奶味棒棒糖。 程青盂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小姑娘不都是喜欢巧克力、牛奶、草莓这些?” “那你还真是处处踩在我雷点上面了。”万遥皮笑肉不笑的:“我最讨厌草莓的酸,还有巧克力的腻,还有啊,我有点乳糖不耐受。” “行。”程青盂又将两支糖收回,“我知道了。” 万遥半信半疑,“你又知道了?” “我又不是傻的。” 程青盂丝毫没有被打击到,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下次给你带别的。” “程青盂。”万遥像极了被顺好毛的猫咪,“你这在哄我吗?” “还看不出来?” 他捏了捏僵硬的脖颈,依旧耐心地陪她讲话。 行吧。 勉强看出来了。 万遥扭捏地揉了下鼻尖,赶紧收好脸上的笑意。那就姑且原谅他这次吧,谁叫她这人就是好哄呢? - 万遥先端着水杯回到了原来的座位,长形条桌上多了盘烤好的酱牛肉,她轻轻地将水杯搁在桌面上,接着欲盖弥彰地往后面看了几眼。 只见程青盂慢悠悠地从后院走回来,他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来,吓得万遥赶紧别开了脸。 奇怪,她为什么不敢跟他对视? 怎么有种偷|情的错觉。 万遥埋着脑袋胡思乱想了会儿,浑然不知男人竟朝着她走了过来,下一秒就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有其他人了。” 她故作镇定地提醒道。 “她去前面跳舞了。”程青盂望着篝火。 “所以你就占别人的位置?”她转过头。 程青盂默默地收回视线来,发现小姑娘紧盯着他。某件事忽地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伸手在衣袋摸出部冰凉的手机来。 “拿着。”他说。 香槟色的机壳明晃晃地举到她眼前,万遥不由得惊讶,这不是她原来那部手机吗? “我不是把它卖了吗?”她问。 “一两万块钱的手机拿去换个老年机,你也是真敢啊?”程青盂将手机递到她的手里面,抱臂闲闲地睨她一眼,“这么败家,就不怕被家里人骂吗?” “不怕。” 万遥接过手机捧着瞧瞧,能开屏了,各项功能似乎也恢复了。 “因为我没有家里人。” 程青盂闻言一怔。 小院里的音乐声越来越欢腾,不知是谁倒了半杯酒在火堆上,火苗倏地蹿了大半米那么高,伴随着木柴滋啦滋啦的燃烧声。 万遥对手机没什么兴致,转头就放在了餐桌上,接着跟程青盂说:“其实我之前还有个姐姐。” “不过她死了。”她的语气平静地听不出情绪,“现在就更没人能管我了。” 程青盂的脑袋短暂地木了下,张了张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重男轻女的母亲、饱受宠爱的弟弟,现在又多了位早逝的姐姐。 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或者说能信她多少。 “亲姐姐?”他回过神来问。 “不是。”万遥夹了块牛肉塞进嘴里,索然无味地费力咀嚼着,“堂姐,我大伯家的女儿,不过她对我很好。” 程青盂脑海里忽地冒出万晚这个名字。 是她在高烧不退的夜晚反复提及的人。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错愕和怀疑,万遥又往他的身边挪了挪,凑近后神神秘秘道:“还是那句话。” “我的话真真假假都有。” “要全信了你就是笨蛋。” 程青盂两指抵住她的脑门推了推,很是无奈:“你啊。” 万遥又握住他的手,“真信了啊?” 程青盂见她的恢复能力简直一绝,又跟狗皮膏药似的立马黏了上来,索性瞪她一眼强行将手收回来。 他看了眼桌面,“手机收好。” 万遥无所谓地“哦”了一声,“这个老年机怎么办?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喜欢就留着呗。”程青盂口气轻松。 黑沉沉的夜晚逐渐模糊起来,天空和草原融为了和谐的一体,热烈的篝火依旧抵不住刺骨的风。 万遥脸热乎乎的,小手却又冰又凉。 前面群魔乱舞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停了下来,也有几个人蹲在院子的角落里吐地昏天暗地。 音响里播放的舞曲突然被人切了,变成了凤凰传奇的经典老歌,站在火堆面前的年轻男女,一人一句,肆无忌惮地“深情”对唱着。 一会一句尖锐的“啊哈”传进万遥耳朵,魔音缭绕,久久不散。 她悄悄看了眼时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身旁的男人,一如方才的坐姿,闲闲散散地目视前方,背脊却打得笔直端正,脸上挂着丝淡淡的笑意。 程青盂很快便察觉到她的目光。 唱歌的两人依旧鬼哭狼嚎。 他低声问了句,“困了?” “有点。”万遥又喝了口茶,“中午没睡午觉。” 他其实能理解小姑娘的感受,在座的人于她而言都很陌生,在这儿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再高的兴致也都磨没了。 他微微靠着椅背没动,突然冲她勾了勾手指。 万遥看见他的暗示,眼睛顿时就明亮了,整个人都往他面前凑凑,小脸就快贴到他的下巴了。 程青盂没看她,压低了声音,自若地问她,“要不要跟我走?” “去哪儿?”她仰头看他眼睛。 “回去睡觉。” 心跳和呼吸声就快盖过周遭的喧闹。 万遥几乎能从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一本正经地问:“跟你一起睡?” “想得还挺美。” 他微微搭起的手敲了敲木椅扶手。 “分开睡啊?”万遥又退回了些距离,故意叹了口长长的气,“那还挺遗憾的。” 程青盂不接她的茬,余光打量四周,目光深深地斜睨她一眼,“到底走不走?” “走。”万遥几乎想都没想。 气温不足十度的达克措小镇,夜空中仿佛隔了层薄纱,朦朦胧胧地照着地面仿佛加了柔光滤镜。 万遥拿上随身物品,猫着腰绕出了小院,与程青盂叛逃在无止境的黑暗里。 春宗捧着满满一壶青稞酒从屋里走出来,恰好撞见万遥鬼鬼祟祟离开地背影。 “万遥……” 春宗打算跟过去问问,却被吉兴给拦了下来。 “诶,她怎么就走了?”春宗不解地望向黑漆漆的马路,“不对啊,万遥前面那个人是老大?他怎么也走了啊?” 吉兴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这你还不懂吗?” “懂什么?”春宗问。 他只知道两个好友背弃他们逃跑了。 “诶嘿嘿,你就别管啦!”吉兴将春宗扯了回来,“我们自己玩吧,别去凑热闹了。” “不行,我得问清楚。” “走啦,喝酒去,我的傻弟弟。” “……” - 夜晚的街道无比的安静,冷空气不断向人突袭,程青盂打算直接送万遥回格桑央珍的民宿。 两人缓缓绕过路灯稀缺的无人街道,忽地,万遥又远远地隔着一条小巷,看见了与这里气质完全不符的灯红酒绿。 达克措唯一的夜场门口闪烁着绚丽的氛围灯光。她来这儿的第一晚就留意到了。 “你去过那里吗?”万遥冷不丁问。 程青盂顺着她手指地方向看去,犹豫了一下,才说,“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好奇小镇上的酒吧长什么样。格桑央珍开家民宿每天都在亏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才能想出在村里面开家酒吧的点子?” 程青盂只道:“不该好奇的就别好奇。” 万遥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顺着街道继续跟他往前走,“好奇一下都不行?好歹也是你们达克措的本土企业,我不找个机会去捧捧场说不过去吧?” 程青盂神色晦明道:“打住你的想法啊,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万遥轻轻地“嘁”了一声,又往男人身边挤了挤,两人慢悠悠地民宿方向走去。 大概又走了几分钟,就到了民宿大厅,程青盂先去前台取东西。 格桑央珍看着两人打趣着:“哟,这么巧?你俩一起回来的?” 万遥也凑过去,一副傲娇白孔雀的姿态,“是你的青盂哥,亲自送我回来的。” 格桑央珍见状故意捏紧拳头,“你觉得我会信吗?多半是你死乞白赖地非得跟着他。” “不信你问他啊。”万遥无辜眼。 程青盂懒得搭理两人,只淡淡道:“把东西给我。” “你这是包什么东西啊?” 格桑央珍费劲地将收纳袋递给他。 程青盂出去带团的这两天,万遥偶尔也会下楼转转,与格桑央珍她们母子俩的关系处得不错,只是说着说着忽然又会呛上两句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万遥单手撑在收银台上,“这是你青盂哥帮我洗的衣服。” “……” “还是他一点一寸亲手洗的哦。” “香香的哦。” 她又添油加醋道。 格桑央珍笑了笑,“多半是跟拉里的衣服扔一块儿洗的。” 万遥有些蠢蠢欲动,还想再说些什么。 程青盂接过东西给格桑央珍道了句谢谢,有些不悦地看着兴奋的小姑娘,“衣服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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