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鸣笛声再次响起,程青盂没有再耽搁时间,几步跨上前抓住车门跳了进去。 “怎么是你?”他讶异于身旁那抹红色。 “你还想是谁?”万遥笑了声。 蒋大平几人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铁棍又朝着车子扑过来,一棍重重的敲在了挡风玻璃上。 万遥瞥了眼挡风玻璃,单手握住方向盘,迅速换挡。车胎在地面摩出刺耳的声响,迅速朝着后面退了出去,直至九十度的卡角。 万遥冷静地拨着方向盘,一把将车屁股甩进了上山的小道,将小山似的垃圾撞得满地都是。 引擎声震如雷鸣,她再次换挡,一脚油下去,十座丰田朝着前方大道冲了出去。 程青盂见她操作流畅如水,车后的人猛追不舍,霎时间内百感交集。 “坐稳了。” 万遥目视前方,继续给油。 窗外的风变得愈发猖狂,从两人的耳侧呼啸而过。紧接着,车头“啪”地一下直接撞倒常年失修的门禁杆。 万遥神情自若地掌控着刹车和油门,迅速将车并回了柏油大马路上,一路飞驰。 两侧的玻璃上起了层薄薄的雾,低长悠扬的轰油声盖过了心跳。 路灯光照进车里面,昏黄,又沉闷。 程青盂余光瞥见踩在油门上赤脚,莹白的脚背沾了不少凝固的泥。 他撇过头看了眼,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第51章 坦白之夜 十座丰田闯进融融夜色之中, 灰黄而笔直的公路两侧是一望无垠的草原。 疾风携来泥土的芳香不断灌进车窗,重型车活活被万遥玩成了竞技赛车。 她几乎没怎么注意路况,卯足了劲儿给油前行, 即便在颠簸不平的起伏路段上也如履平地。 程青盂仰靠在椅垫上,面色平静地关上车窗,左耳降噪恢复了宁静,右耳依旧是呼啸风声。 只见小姑娘赤着脚将油门踩到底,任由烈风猛拍猛刮脸颊,车轮都快刮蹭出火星子了。 程青盂微微眯了眯眼, 察觉到她情绪有些失控, 只能稍稍坐直了身子,抬手按在了方向盘上。 万遥手指冰得失去了温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手了。 男人粗粝的掌心覆在她手背, “靠边停车。” 万遥僵硬地扶着方向盘,余光瞥向他,“干嘛, 你怕了?” “嗯,怕了,怕你玩儿脱了。”他还是扣着她的手, “我暂时还没有跟你殉情的打算。” 万遥盯着挡风玻璃笑,薄雾被空调吹散了些, 被吹得僵硬的不止她的手, 还有冻得失去知觉的脚。 “怎么办?程青盂。”她微微挪了挪脚。 程青盂不知所以然地望着她。 万遥吸了口气, “我的脚好像动不了了。” 程青盂:“……” 车子一路电掣风驰, 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万遥又道:“要不你考虑一下呗, 跟我殉情好像不亏。” 程青盂没什么情绪地睨她一眼,索性用力将方向盘往左一推, 车身在高速之下剧烈扭头摆尾,直冲冲地朝着左侧的低洼草坪飞去。 万遥迅速把住方向盘,猛踩刹车,再踩离合,车胎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动静,就在即将冲向松散草垛的那一刻。她还是将方向硬生生地别了过来,车子半斜卡在了大路边缘。 前面虽不是什么万丈深渊,也是有一定坡度的跨层,就用刚刚的车速直冲下去,侧翻坠地八成是跑不了的。 左侧车胎紧靠边缘,程青盂低声问她:“不是要殉情?” 万遥挂上空挡,那种兴奋失控感逐渐从心惊肉跳中抽离出来。 “你疯了。”她的心跳还没降下来。 程青盂波澜不惊:“我疯了?” 风声骤停,只剩安静。草原的夜晚温度极低,牧民比沿途的路灯数量都还少,只能看见黑沉沉的天与草原逐渐连成一片。 万遥自知他在恼什么,只好装死不去接话。 百米外草坪上透着显眼的灯光,隐约能看见两顶帐篷。帐篷外面立着根粗壮的木桩,木桩上还拴着几匹长鬃毛马。 程青盂阖上眼皮闭目养神,肩颈的经脉仿佛扭缠到一处,后知后觉的开始隐隐发疼了。 万遥见他抬手捏了捏鼻梁,手背的骨节上挂了几道伤。不知是揍人留下的,还是挨揍挂的彩。 默了许久,她还是先开了口:“你怎么样了?有伤到其他地方吗?严不严重啊?” 程青盂跟没听见似的,仰着下巴不肯回答她。 “要不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吧?” “程青盂,你别不说话……” “你这样我很害怕。” 她放软了嗓子,语气有些无措。 程青盂微微摆了摆肩,心还是软了下来,偏过头来慢慢睁开眼,目光深邃地紧盯着她。 万遥早已取了安全带,还往副驾方向凑了凑,两人的距离隔得很近,她被男人盯得特别不自在。 “害怕么?”他声音哑得不行。 万遥眼底染着朦胧的水光,敛下睫不说话。 “你要真的害怕,就会听我的话,而不是自己偷偷再跑回来。”他语气中带着些疏离的冷淡,冷哼一声:“万大小姐是多么有主意、有脾气、有胆色的一个人啊,既不缺钱更不怕死,又有的是耐心跟我耗着。那你告诉我,你能害怕什么?” 万遥注意到他眼底冒出的红血丝,还有那几分自嘲的笑。忽然有些慌了。 她依旧面不改色:“你说的那些,我确实都不怕。” 程青盂挠了挠头发,一度到失语的程度。 “但我怕你受伤。”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更怕你不理我了。” 他明显察觉到小姑娘浑身都在发抖,她方才穿得那件小衫不翼而飞,只剩下两条极细的裙带挂在瘦削的肩上,莹白的皮肤冷得冒出了层薄薄的鸡皮,他忽地又记起她指尖冰凉到失去温度。 “程青盂,今天的事确实是我考虑欠妥,没有跟你们商量好就横冲直撞地跑来了,让你担心,又害你受伤。但我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我不愿让阿妈吃这个哑巴亏,更不愿见那些混蛋逍遥自在。说我心眼小也好,骨子里坏也罢,我都不跟你争论辩驳。” “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小姑娘的自我检讨透着倔强,完全符合她那死倔的性子。 万遥知道这只是他生气的部分原因,余下的那部分她也很清楚,但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从她扯下第一个谎言开始,就注定免不了现在的场面。 程青盂没脾气地扯下安全带,又看向前面照着灯的帐篷,摇上车窗打开车门下车去。 “程青盂……”万遥抿着唇。 男人重重关上车门,冷冷道:“下车。” 万遥心底只道真玩脱了,现在要被扔到马路边,她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程青盂站在挡风玻璃面前等着。 万遥只能将车熄火,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关门,落锁,赤脚踩在路上早没了知觉。 程青盂见她站着不动,又几步走了过来,扯着她手往前走。 万遥猜不透他的想法,“去哪儿啊?” 程青盂火气未平,还是不肯搭理她。 “程青盂,我脚疼。” “手腕也疼,屁股也疼……” “我们能不能先回去,等明天再说啊?” 她低声卖惨,企图博得同情。 “知道疼了?”程青盂不留情面,“疼也先受着。” 万遥一路哆嗦地跟着他往前走,直到她一步步踩上松软草地,被带到了那顶黑色帐篷的前面。 程青盂去跟落帐的牧民沟通了几句,万遥就留在拴马的木桩旁等着,两只脚愣愣地在草地摩挲着。 一旁的白鬃马的睫毛又翘又长,眼神犀利得仿佛也在嘲笑她。 没过多久,男人就从帐篷里钻出来了,一看见她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万遥跟白鬃马自言自语:“真成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了,人家连半分笑都不肯施舍。” 程青盂远远看着她,“愣着干嘛?” 万遥惊喜地抬起脑袋,又听见男人冷冷道:“还不过来?” 她顿时顾不上什么草啊马啊的了,朝着程青盂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程青盂将她带到了帐篷后面,算是一个小小的避风口。干突突的地面上架着一口铁盆,铁盆里的木材燃着熊熊烈火。 他指了指篝火旁的位置,“坐着。” 万遥老老实实地坐下,抬着脑袋静静地看他,见男人转身就要离开。她连忙发问:“程青盂,你还带我回去吗?” 程青盂明显一怔,“烤暖和了再走。” “好!”听他这样说,万遥的语气瞬间从有气无力到活力满满。 察觉到那道身影并未离开,心中那块大石瞬间落地。她这才美滋滋地摊开双手,举到火堆前面翻烤着。 下一秒。 裹满木质香的外套直接盖到了她的头顶。 篝火堆扑腾了一下,万遥什么都看不见,男人轻描淡写道:“穿上。” 万遥扯下那件熟悉的外套,搓了搓胳膊上冷出的疙瘩,异常乖顺地将宽大外套穿好。 在火盆面前稍稍坐了会儿,她的身体逐渐开始回温,整个人被烤得暖洋洋的。帐篷里传来低沉的藏语,被拴着的马儿偶尔低鸣,整个世界都静得不像话,她埋着脑袋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又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万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眼前多了位浓眉的藏族阿姐。她左手局促地捏着围裙边,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金属碗,有些不知所措地说:“给你。” 万遥连忙站起身来,“这是什么?” 藏族阿姐的汉话说不利索,只能用藏语跟她解释:“这是热羊奶,我家羊自己产的。很新鲜,你可以尝尝。” 万遥大概听懂了她说的话,伸出双手接过那碗热羊奶,捧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很好喝!羊奶很醇,还有点甜,我很喜欢!”她用藏语回答道。 “唔!你会说藏语啊?”藏族阿姐很惊讶。 万遥又喝了一口羊奶:“会一些,但说得不太好。” 藏族阿姐举起大拇指:“说得很好!听你的口音应该是西藏那边的吧?” 万遥笑笑:“这你都能听出来吗?” 藏族阿姐笑得很含蓄:“因为我之前也在西藏待过一段时间。” 各个藏区的位置不同,发音自然也有差异,只有书面藏语是统一的。万遥其实也只能听懂个大概,毕竟云南迪庆这片说的都是康方言,而她最了解的当属前藏地区的卫藏方言。 两人又聊了几句,藏族阿姐才说:“那你慢慢享用,我就先回去啦。” 万遥又感谢了她几句,这才又坐回了篝火前,浑然没察觉到身后男人投来的深深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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