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握住手心,掀开卷帘皮,吸口凉气冲进雨里。 超市距离公交车站很近,站棚可以挡住部分雨,车子最好快点到,她可以少淋雨,路途遥远,到了目的地,雨应该停了,实在不济打电话让江粲来接。 淋点雨,可以省笔钱,还是合算的。 万幸,她等的公交车很快就驶进站台,车门打开的瞬间,她迅速挤进去。 可没有空座,她伸长胳膊抓着吊环,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出发。 她看着玻璃反光上狼狈窘迫的自己,咧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 破旧的公车消失在雨里。 男子出现在路边,身侧围着几位,其中一位替他撑着伞。 粉色雨伞,蓝色头发,还都是烫染头发的非主流,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他毫不在意地冲路人挤眉弄眼,大妈破口一句什么被雨声挡住。 身边的几位要上前被他按住肩膀。 “冷静,别把发型弄乱,这是我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他指着人家的头发,说完又带着整理两下,眼神从欣赏变成骄傲。 顶着黄毛的哥们连连点头。 没多久,一辆面包车把他们全拉走。 公车行驶到目的地,温若从后门下,骤然从温暖的车内出来,寒风袭击,她冷得哆嗦。 还未来得及看清雨势,她抬起头,被墨色的雨伞遮住。
第19章 白禾有雪 视线缓缓落下,江粲垂着眼帘看她,眉间微蹙。 他的脸在黑色衬托下,气质沉郁,更要冷淡些。 “粲粲!”她立马兴奋地搀他,靠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江粲:“我不在,你就要变成落汤鸡。” “雨伞呢?” 他的语气好凶,温若小声道:“不见了。”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太远了嘛。” “可以重买。” “我舍不得花钱。” 温若回完,举起手提袋,“你看,我给你买糖了。” 江粲沉下脸,温若眼尖地抱手,在他发作前卖惨,“天黑了,我们快回家吧。” 她可怜兮兮地抱着他,眨巴眼睛。 江粲深吸气,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肩膀上,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温若瞬间被他的体温包围,又冷又湿的身子变暖很多。 还以为江粲要不理人,谁知道还这么关心她。 她愣愣地看着白T江粲,他冷声道:“还不快走。” “哦哦。”她连忙跟上他。 雨中的乡村,寂静,鲜有人烟。 远处的山峰被云雾缭绕,似是仙境。 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听雨声远远近近。 温若没敢说话,她默默地伸手从身后摸他外侧的手臂。 “粲粲,你都湿了。” 她抬头就看见大半的伞在自己这边。 他们中间隔得太大,温若发现问题,紧紧环住江粲的腰。 少年的背一僵。 “你搂着我。”她对江粲说,“大家靠紧点,就能少淋点雨。” 她张开身上的外套,裹住江粲的身体。 见他半天僵硬在那,她从他的怀里仰起头,“傻了吗?” 江粲执伞的指节捏紧,骨节泛白,他换手撑伞,搂住她的肩膀。 “回去再跟你算账。”他没好气地说,却将她抱得很紧。 温若冲他做鬼脸,再将脸埋进他的胸口里。 江粲走得很慢,雨中的伞不知不觉倾斜。 白禾的村庄淹没在雨里,他们离家越来越近。 新修的屋顶在此刻派上用场,再也不用半夜起来接雨。 他很想指给她看,又怕破坏现在。 现在这样很好,江粲翘起嘴角,忍不住触摸她的发丝。 “粲粲,你心跳得好快,是生病了吗?” “唔。” 温若被大掌摁回去,强制地贴着少年的胸口。 江粲脖子通红,清冷的声线在雨里格外正经,“雨大,不要乱动。” 他向上扯开外套挡住她的全部视线,摁灭所有蠢蠢欲动。 温若在衣服下面掐他的腰,还不放开,她料准江粲没有手反抗。 搁以前她可没有这个机会,他都不让她近身。 温若还没意识到什么,江粲忽然停步,她也不由停住。 生气了? 头顶套着他的衣服,眼前漆黑,她的睫毛划过布料的肌理。 他按着她拉近,气息灼热。 “谁教你摸这里?” 温若:“没人教。” “温若,”江粲的声音突然认真,“男女有别。” 他拉下她头上的衣服,眼神里氤氲,“除了我,不可以这样摸别的男人” 温若:“……” 她明明是掐,他理解成摸,还联想连篇。 江粲:“说话。” “傻子,”温若双手举起他的衣服,扭头跑进雨里,“我不想和傻子说话。” 江粲追上去,给她一通教育。 吵吵闹闹很快就到家,小白在门口迎接,温长河下厨。 小木屋里,是令人羡慕的一家四口。 月考如期而至。 上午考语文,温若铺开卷子,墨香浓郁,她想到念医科的志愿,更有斗志。 答完正面,她信心满满地翻过卷子。 笔尖刚触到试卷,胸口突然传来刺痛,她原本想忍,心脏传来的绞痛一阵接着一阵,呼吸不了,笔墨在卷子上划出一道长迹,她捂住胸口深呼吸,视线变得天转地旋,她失控地向后倒去。 随着同学们的惊呼,温若躺在地上,陷入黑暗。 十三班教室里,江粲放下笔,他坐在位置上忽然一动不动。 监考老师注意到他的动静正要走上前,他受到刺激般,推开课桌,拔腿就冲出教室。 “江粲,你干什么去,快回来。” 杨帆的背部受到撞击,摸着伤处回头,只见江粲的笔滚到地上,位置上的人已经不见。 “靠,这是考试,这位祖宗在干嘛?” 他和同桌大眼瞪小眼,两双眼睛写满懵逼。 其他同学也是,谁也没见过这阵仗。 追不上的监考老师返回教室,敲着课桌喊道:“都看什么看,赶紧考试!” 不久后,救护车的汽笛声划破中学的宁静。 “大家认真考试,不要被外界所影响。”监考老师关上门窗,安抚教室里的躁动。 杨帆和宋词在空气里对视,不约而同地想到什么。 课桌摩擦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人同时站起身,在监考老师的呼喊中丢下试卷。 刚走出教室门,就看见江粲抱着人走上救护车。 而在担架上的人,正是紧闭眼睛的温若。 偏僻的巷道里,歹徒的刀子割破温长河的袖子,血液奔涌而出。 温长河不惧刀刃,眼神坚毅,在对方的不可置信中握住歹徒的手腕,反手扭开,肘击下腹,将人摔在地上。 他飞快用膝盖顶住歹徒躯体,不让其有翻身之力。 手机在此时震动,他给歹徒扣上手铐,接起电话。 “喂,谁啊。” “这里是医院……” 警队赶到时,只见他们平时镇定自若的温大队长突然丢了魂般,急匆匆地离开。 被制服的歹徒在众目睽睽下缩了缩脖子,操着口大金牙透露道:“他闺女心脏病犯了,要死咯。” 从课桌倒下后,温若回到了过去,她以旁观者的角度,站在了初二的自己面前。 在梦里,没有人看得见她。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往外走,放学铃响过很久了,可是小温若抱着收拾好的书包不肯起身。 打扫卫生的值日生已经把她附近都打扫完,忍不住催促她。 小温若捏紧书包,虚弱地询问,“我这里可以自己打扫吗?” 值日生:“你到底怎么了,等下就有人来检查了。” 小温若支支吾吾不肯说,可是站在旁边的温若却知道。 她的生理期来了,却没有准备卫生巾,血沾在了裙子上,是条白裙。 那个时候的她孤立无援,只能祈祷上天派个使者拯救她。 小温若面红耳赤,急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温若转身看向窗口,不一会儿,江粲的身影如期出现。 他不耐烦地走进教室,戾气很重。 “温若,你再磨蹭就以后自己回家。” 等他看清小温若的脸,又回头瞥向值日生,皱眉道:“你欺负她?” “没,没有。”值日生被他吓得跑到别的地方扫地去。 “起来。”江粲居高临下地看坐在板凳上的小温若,下颌线紧绷。 见她还把脸埋进书包里不吭声,江粲拽走她的书包。 冰冷的声线缓了许多,“你到底怎么了?” 小温若的脸熟透了,声若蚊虫,“例假沾到……” 她看见江粲僵硬地扭头看向教室里的值日生,说话一顿一顿的,“你们,都出去,把门关带上。” 江粲野性难驯,小学和人打架,威名传遍小镇,升入初中后仍是所有人的噩梦。 他的话撂下,教室里剩余的人加快速度消失。 江粲脱下校服丢到桌上,歪着脖子不自然道,“速度。” 小温若站起身,回头看板凳上,果然有血。 她窝囊地翻过江粲的校服穿起来。 在旁边的温若收回视线,她再看江粲,少年梗着脖子,宽大的T恤领口里,从锁骨向上蔓延粉色。 窗外人影交错,校园的树叶婆娑作响,晚风很轻,却足以掀动温若的心。 那时的小温若只有埋怨和羞愧,怨自己耽误江粲的时间,羞被他发现这么糗的事。 卑微的自尊心作祟,她只看见江粲的不耐烦和嫌弃。 温若很想摸摸此刻的少年,可她只是道透明的影子。 她看见江粲赶走小温若后,折回来屈膝蹲在地上,一点点擦掉板凳上的血迹。 空寂的教室里,昏黄的余晖投射在白墙上,少年弓着背,T恤上映着光,勾勒出背脊的轮廓。 画面瞬变,穿着校服的少年把卫生巾塞在她的书包里。 温若捂住嘴巴,情绪难以控制。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来例假备用的卫生巾从未断过,只当是自己运气好。 原来不是上天保佑,而是江粲在默默守护。 如同惊石入湖,温若的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哭得肩膀起起伏伏,满脸都是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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