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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月亮逃跑

时间:2024-03-29 00:10:11  状态:完结  作者:停戈换鱼

  师家是本地的名门望族,这两位少爷作为地头蛇的角色,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本身也不敬神,陪母亲去本地神庙上香,也敢对神像座下的美貌侍女石雕开些下流玩笑,他们当场宣布,就算野神要在本地安家,也要先请示师家同不同意。

  师起觉得有道理,作为郡守的属吏,他去衙门上班后,还劝说要掏钱建庙的郡守把这事按下了。

  没想到他前脚做完这些事,当晚神灵就来找他麻烦了。

  师起梦见,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诡吏闯进他家,把他和他两个儿子捆绑起来扭送到郊外。

  深夜的荒山野岭,灯火通明,一座辉煌的神庙正在赶工,那些深夜赶工的工人,扛梁的垒砖的挑土担的,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师起认真辨认,发现都是在上次洪灾中死去的人。

  诡吏们挥舞着鞭子,吆喝着鬼魂们加快速度,另外还有一队诡吏执戟,守卫一架华丽的彩轿翩然而至,似乎是轿中的贵人要来巡查工事。

  师起吓得肝胆俱裂,拉着两个儿子纳头便拜。

  彩轿停在师起父子三人面前,黑衣蒙脸的神灵从轿中走出。

  神灵冷笑,先自我介绍它就是阴歧莲祖,俗名叫元奉真,又说它接到信徒的祭礼,控告师家的两位公子为了侵占土地纵奴杀害了数名无辜乡民。

  今天有一个让师家公子戴罪立功的机会,它的新宫庙缺了两根生桩,就把他们钉到地下,永生永世当神庙的守护灵吧。

  师起还来不及求情,就看到了地下破开两个洞,爬出两个青面獠牙的厉诡,嘻嘻笑着,抱着师家两位公子的大腿,直接扯入地下。

  土洞合上,师起听到了地底下传来了儿子们的惨叫声,以及什么东西咀嚼骨肉的声音,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神灵也没为难师起,挥手让两名诡将把他送回家。

  师起从梦中惊醒,家中的仆人来报,说大公子和二公子失踪了,师起带着人马赶到城外荒郊,这是梦里神灵监督工人建造神庙的地方,白天看来野草没膝,哪里有什么辉煌的庙宇。

  师起记得梦中儿子们被扯入地底的方位,就在两颗野枣树之间,赶紧命人挖掘。

  整整挖到十丈深的地底,从地下挖出了两具骸骨,肉都被吃光了,骨头上还有被不知什么怪物啃出的齿痕,从白骨四周散落的衣服碎片和玉佩判断,正是师家那两位曾经无法无天的公子。

  师起吓坏了,赶紧倾尽家中财富,在这里建造了一座莲祖庙,由于梦中神灵说要用他的儿子们做生桩,师起不敢把儿子们挖去别处埋葬,让人把土重新填了回去。

  由于记得神的名讳叫元奉真,师起落下心病,差人悄悄去找郡县中姓“元”的人家,不久下属来报,说辖下平饶县中,新迁徙来一户元姓人家,专行巫蛊之事。

  师起偷偷去看了,见那户人家当家的是叫元楚的年轻女人,屋前信徒如云,元楚自称她是莲祖在民间的化身,借此说辞得到信徒大笔钱财供奉,在本地顺利扎根。

  他观察半天,发现元楚的行为举止,和梦中的莲祖一模一样,简直是同一个人。

  师起惊惧不定,既怀疑是元楚搞的鬼,又怕神灵真的存在,因为恐惧莲祖再来找他麻烦,就算死了两个儿子,最终也不敢找元楚的麻烦。

  “怪哉,何以致之。”

  ——如果不是神迹,集体入梦,操纵灾害,役诡吃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木牍最后的句子。

  依师起最后把墓建在莲祖庙地下的行为看,他最后选择了相信神迹。

  无论以后地面的宫庙推倒又重建,由奢华缩减到一进小院,地上神像正好脚踩着地底棺椁的头,他要生生世世为家人渎神的行为赎罪。

  也许是在汉墓看到的故事过于妖异,元蕙如当晚就做起了噩梦。

  她先梦到一段白天的今天,从师起墓出来,灵丘子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回山上的道观去了。

  了缘师太也要回她的寺庙,房倦之送她去坐车。

  元蕙如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道的拐弯,下意识觉得,房倦之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情的。

  按照她对谢谭雅、房倦之父母性格的了解,似乎不是那种会因为房倦之当了道士就追着他声讨的人。


第三十七章 037

  谢谭雅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提着公文包,和元蕙如一起看着云牵雾绕的山峦。

  “你的事,我听说了。”谢谭雅问,“你就没怀疑过,是房倦之搞的鬼?”

  元蕙如和她拉开点距离,不吭声。

  谢谭雅倒退着上了一节台阶,停在元蕙如右上方的位置。

  元蕙如莫名其妙,“怎么?”

  谢谭雅落落大方:“按照风的流向,站在这里能闻到你的香水味。”

  元蕙如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往下疾走。

  谢谭雅矫健地跟上来,“如果我的女人被易航那么欺负,我一定会发疯的。”

  “易航区区边角料,能祭天就祭天吧,至少能当我复合的踏板。”

  “房倦之远比你想象的更喜欢你,他会为你做任何事,如果我是他,我会先杀了易航一家为你出气,再设局,让你来找我。”

  谢谭雅像大姐姐聊家常般温婉贴心。

  “我会让你孤立无援,只有这样,你才会依靠我,再也离不开我。”

  谢谭雅极富有感染力,表情真挚,语调快缓得当,让元蕙如某一刻间不由地想,的确是这样,和房倦之重逢短短一个月左右,她费力划出来的前任边界线,已被他不动声色地抹除、侵入,到现在,房倦之已经能够很自然地抱她,且不引起她的任何反感。

  “至于帮你查案,不过是再带你走一遍犯罪现场,查缺补漏,其他闲杂人等,什么张秀、裴景,如果成了拦路石,顺手抹杀掉。”

  “不然,你想,世上的高人何其多,你找人驱邪,千巧百巧找上房倦之一个刚出家两三年的道士,不觉得很可疑吗。”

  元蕙如被打开了一条新奇的思路,“你是说连介绍我上山找道士帮忙的中间人,也是房倦之安排的?”

  从谢谭雅的角度分析,连憨厚老实的计叔也是房倦之的人。

  从头到头都是房倦之设下的局。

  元蕙如想,房倦之如果做得出来,也和偏执变态没两样了,干脆和谢谭雅领一本反社会人格的病例本、在精神病院包间当病友算了。

  谢谭雅微笑:“按照我的推断,你的案子再查几十年也不会有结果,无非是最后遂了房倦之的愿,再次被他谋到手而已……你一点也不信我说的?”

  元蕙如不为所动:“我相信房倦之。”

  谢谭雅在元蕙如耳边轻轻说:“没事,我等你来找我。”

  梦境的场景一转,元蕙如来到一间废弃工厂。

  工厂不知荒废多少年,连路也没有,一人高的荒草顶开破裂的水泥路面,脚下时不时踢到散落的铁零件。

  元蕙如握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跳过一片片破败的厂房建筑,她在寻找亲妈,慌张的呼喊声惊飞了草丛中的什么鸟类,扑棱到屋顶回以婴儿哭声般的怪叫。

  她终于看到有一间厂房的窗户上透出红烛的光,她站在窗外,又小心地喊了一句:“妈!”

  无人回答她。

  玻璃凝着厚厚的黑污,很脏,往里什么都看不清,她从地上捡了根趁手的撬棍防身,绕到正门。

  厂门的锁链已经被人绞了,虚掩着,元蕙如用铁棍顶开一条缝,钻进厂房,她被吞噬进更加漆黑的巨口,空间大得可怕,地面和器械操作台落着厚厚的灰。

  元蕙如摸向烛火的方向,往左边走去。

  大概走了两百多米, 手电筒扫到一间监工办公室,红烛的光从门缝下像触角般地探出来,元蕙如心砰砰跳,蓦然觉得就是这里了。

  她用棍子顶开木门,白灰的纸钱像终于寻找光源的飞蛾,裹挟着浓郁的血腥味,暴风骤雨朝她扑来。

  她瞬间也看清了里头的情景,铁棍和手电筒哐当滑落,脚一软,跪在地上。

  办公室里的家什已经搬空了,好几具尸体倒伏在空荡荡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连墙上也是一片片的放射性血液,地上摆着数不清的红烛,漫天纷扬的冥纸,落下的纸钱浸在血里。

  元舒华背对着元蕙如,站在窗边,给供在办公桌上的阴歧莲祖神像上香。

  红光幽幽,白烟袅袅。

  元蕙如连走带爬扑腾到元舒华身边,抓着她的手臂,不敢去看地上死人的眼,低声说出的话听起来像在哭喊:“妈!妈!你在做什么!”

  元舒华把三炷香插在香炉里,这才抬手擦去元蕙如脸上的眼泪,“乖宝,你还是找来了。”

  元蕙如惊慌失措指着地上的人,“他、他们!”

  元舒华愉快地说:“他们都死了。”

  元蕙如脑中的那根弦断了,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崩溃地去捶自己的脑袋,“妈妈,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元舒华把元蕙如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脊。

  “妈妈跟你讲过,我结婚的时候 31 岁,在你这个年代,不算什么,在我那个年代,简直成异类了,但我还是觉得……”

  “越着急的时候,越不能急,”元蕙如抽噎地接过元舒华说了无数次的话,她埋在元舒华的肩膀上,不停哀求,“妈妈你告诉我,那些人不是你杀的!”

  “越着急的时候,越不能急。”元舒华充耳不闻,带着笑容沉浸在往事里。

  元舒华说起人生的第一段恋爱,打工供高中男朋友读大学,男朋友毕业后,又找老娘要钱投资他做生意,前后耗了八年,好不容易男朋友发达了,人家转头劈腿娶了个更有钱有势的年轻女孩,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没有感到很难过,她持资买股,而人家潜力股也有高位套现的权利,刀不见血的博弈,只怪她高估寒门贵子的秉性,棋差一招。

  她跟前男友要回一笔补偿,连夜坐飞机颠去港市,买了 Kutchinsky 的宝石项链,淘了爱马仕古董包,沉甸甸握在手中,这才一扫颓气。

  身光颈靓回到老家,老娘嗤笑一声,“成早捞捞话你知,边有咁大噶蛤蟆随街跳(早就劝过你,哪有天大的便宜等着你捡)。”

  又告诉她,年纪已过三十,趁早做打算。

  元舒华在家游手好闲了一个月。

  供养她的老娘还没急,兄嫂先急了,小妹花钱大手大脚,都是在花他们将来分到手的遗产。

  大哥二哥催她找份工作,做不来文员的话,周边那么多工厂,去流水线拧螺丝钉也行,总之不能再啃老了。

  大嫂二嫂急着给她张罗相亲,什么盗窃刚出狱的、菜市场卖猪肉的、三婚带娃年过四十的,只要是个男的就行。

  这个说你已经过了最佳生育年龄在婚恋市场贬值了,那个说女人啊终究要认命好高骛远没好下场,常说女人为难女人,不是说女人一定要故意为难女人,而是女人最懂女人的痛点,即使无心讽刺,随便说句话也能直戳肺管子,能叫你暗地里恼吐半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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