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 医生叫到他们。 明灿搀着他进去,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医生查看一番后让先查个血看下情况,没其他问题再去输液,考虑到岑树烧的比较高不方便上楼,和她说了个名字让出去缴完费找这个护士抽血。 意料之外的。 抽血的过程不太顺利。 明灿是在把岑树的袖子往上挽到小臂之后才意识到,这个一贯沉默,平日里看着无所畏惧的少年,竟然会畏惧抽血。 即便他此刻的意识很薄弱,但恐惧很明显,手臂上的青筋逐渐暴露出来,比他的那簇纹身还要显眼,交杂在一起,黑色里长出青色,一眼望过去仿佛是枯树抽出了新芽。 “放松点。” 护士用棉签把碘伏擦在他手腕上,温声安抚着,“相信我,不会痛的” 岑树别过眼。 明灿见状立即伸手把他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拨了下,让他可以靠在她胸前,就像那天夜晚他朝她伸出援手一样。试图用这可触碰到的温暖,让他短暂地逃避掉这令他生畏的画面。 一秒。 两秒。 …… “好了。” 护士笑着把采血管放到旁边,“不痛吧。” 岑树闻声转头。 心头瞬间涌上了一阵失落。 他没有回答。 明灿摸了下他的头,对护士说:“谢谢。” 抽血结果出的很快,只是普通的受凉发烧,没有别的问题,明灿拿着输液的单子扶着岑树去输液室,床位紧张,没有多的位置,找了个角落人少的座位坐下来,等护士过来扎针。 本来输液之前应该要吃点东西,但看岑树目前的状况估计是什么也吃不进去,明灿也不敢走远,只在护士过来扎针的时候问了一声,得到问题不大的回答以后放下心来。 一共三瓶药。 经验来看要输至少两个小时。 明灿找护士要了个毛毯搭在岑树的腿上,在边上坐下,她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快一点,通知栏收到好几条微信消息。 点开。 直接跳转到聊天页面。 谢彪:【我刚回来。】 谢彪:【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谢彪:【需要我过去吗?】 明灿逐条看完,回复说:【不用,输完液就回去了。】 对面秒回。 谢彪:【那行。】 谢彪:【他爸还在民宿坐着没走,你们回来说一声。】 明灿大概能猜到他今天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对这个男人做任何的指望,只是当她坐在这里,余光瞥见输液管里不断往下滴的液体,一下一下,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跟着往下落。 做父亲的能做到这个地步。 也是少见了。 明灿没有继续回复,她退出去,看其他人给她发的消息,林向雪问了她一下情况,她回复了不要担心,薛可也找了她,给她发了一个冬至快乐吃饺子的表情包。 很有喜感。 她看着笑了笑,【顺走了。】 发完。 她合上手机闭眼。 明灿是不困的,她只是觉得有些疲惫,闭上眼也没敢睡,过个几分钟睁开看一下吊瓶和边上闭目靠着的人,偶尔扯一下毯子,等到吊瓶快打完的时候去找护士过来换一下。 由于退烧针的缘故,岑树的额头在不停的出汗,走的匆忙,明灿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索性直接拿围巾的一端帮他擦着额头,时不时的摸一下,能感受到温度在逐渐的往下降。 快退烧了。 这是个好事。 又挂完一瓶,明灿见他的脸色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面容平常,眼神平静无波,只有他过白的唇色在提醒着她,他现在还很虚弱,“你感觉怎么样?” 岑树声音略哑,“好多了。” 明灿把刚买的水拿起来,拧开,“要喝水吗?” 岑树摇头。 明灿把瓶盖拧回去,想了想,说:“你想上厕所吗?” 岑树闻言一愣。 过了会偏头,“嗯。” 他应该是有些不好意思,明灿看见他耳朵才输液褪下去的红意重新爬了上来,她本来开口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尴尬,不过看到他这样,她瞬间就不这么觉得了。 网上那句话说的好。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明灿站起来,接着扶着他站起来,再把吊瓶从输液架上拿下来,往上举过头顶,关心说:“你自己能走吗?” 岑树点头。 两人并肩往门外走,步伐缓慢而一致,他们紧挨着穿过充满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一齐在尽头停下来。 男厕的门口。 明灿不放心问:“你好拿吗?” 岑树嗯一声。 明灿长这么大都没进过男厕,她当然也不好在这时说出要不要我和你进去这种惊悚的话,虽然担心,但还是点头,“那你一个人慢一点,我在外面等你,有事你喊我。” 岑树应声:“好。” 明灿小心的地举着的吊瓶递到他右手里,同时嘱咐说:“拿高一点,里面应该有地方可以挂着的,你进去了找一找。” 岑树点头。 他转身往里。 明灿在门口一直看着他进去,他裹着宽大的白色羽绒服,橙色的围巾对比显眼,他比起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穿的更多,背影更为臃肿,但很奇怪,她竟然只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比任何时间都要脆弱。 是的。 脆弱。 没过几分钟。 岑树上完厕所出来。 明灿观察了一下针头部分有没有血回流,还好没有问题,她主动伸手把吊瓶接到手里,像来时一样,再次穿过这个满是消毒水气味的走廊,回到座位上坐下,一切恢复原样。 输完液。 是下午三点。 岑树已经完全退烧,除了心虚气短精神不济这些普遍的症状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问题,按照医生的嘱咐回去以后吃药观察,注意保暖和休息,只要后续不继续发烧就说明好转了,不用多担心。 打车回去。 明灿上车问:“饿吗?想吃什么?” 岑树摇头,“没胃口。” 明灿:“那也不能给自己饿死了。” 她没吃午饭又折腾这一路,早就饿了,不过是在医院有事忙没顾上,现在空下来,饥饿尤其明显,想了想说:“今天冬至,我们吃饺子吧。” 岑树嗯一声。 明灿让司机直接把车停到上次去过的那家饺子馆,下了车,她拉着岑树的围巾进了门,“老板,今儿个还有饺子吗?” 赵冬林还记得她,大声回道:“多着呢,还是和上次一样?” 明灿想了想,“来四两吧,多了吃不完。” 赵冬林笑:“得嘞,老妹儿你先坐会,饺子马上来,菜单给你放桌上,有其他要加的你喊我。” 看着菜单随便加了两个菜 没多会饺子上桌。 明灿像照顾小孩一样递过筷子,拿小碟子倒了醋,饺子蘸好夹到对面人的碗里,“吃吧,热乎的。” 岑树夹起来。 放进嘴里缓慢咀嚼。 明灿吃完一个饺子问:“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岑树动作稍顿,“忘记了。” 明灿抿唇,犹豫着开口,“那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晕在床边的吗?” 岑树皱眉,似乎是思考了会才说:“我洗了个澡。” 明灿想到林向雪的话,“冷水?” 岑树闻言沉默不语。 便是默认了。 破案了。 发着高烧洗冷水澡,就是齐天大圣来了都不一定能站着走回花果山,且不说他这等凡人了。 明灿一筷子下去夹起一个饺子,一整个放进嘴里,嚼几口咽下去,接着转头,“老板,拿瓶小的二锅头。” 赵冬林应声,“这就来。” 很快。 一瓶二锅头放在桌边。 明灿熟练开盖,杯子都没要,直接仰头对着瓶喝了一口,放下来,她夹了颗花生米。 岑树低声问:“你生气了吗?” 明灿闻言笑了,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岑树不语。 片刻。 他说:“那你不高兴吗?” 明灿刚把花生米咽下去,“嗯。” 岑树眼皮微动,“因为我吗?” 明灿看着他,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岑树疑惑。 明灿低下了头,夹起一个饺子放进醋碟子里,她看着那蘸了醋的饺子,缓声说:“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她仰起头。 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自杀了。” “在你出生的前一年。” 空气在此刻凝结。 无人开口。 他们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些很遥远的东西,关于一些不可告人的过去,一些早已消逝的悲痛,和一些欲言又止,于是他们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当无事发生一样,沉默着吃完了这一顿饺子。 付完钱。 出门。 明灿想起来说:“Gerald说你爸还在民宿。” 岑树皱眉,“嗯。” 明灿问:“遗嘱要给你吗?” 岑树点了下头。 到花店。 玻璃门大开着。 刚走的着急,压根没顾上这件事,明灿没在店里放什么贵重物品,再加上知道斜对面民宿还有人看着,倒也不担心会有人偷,她进门上楼,踩在凳子上把行李箱从柜子上方拿下来,打开,找到一个月放进去的那本书。 下楼。 她把书递给岑树。 “物归原主。” 岑树伸手去接,刚碰到,察觉到对方并没有松手,他停下来,疑惑地抬起眼,就看见明灿对着他笑:“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岑树怔顿一顺。 点头。 他低头把书翻开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接着把书还了回去。 明灿接过,拿在手里扬了扬,“看完了还你。” 岑树眼皮微掀,“嗯。” 明灿想了想,“要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岑树摇头,“不用。” 明灿嗯一声,“那你有事的话给我发消息,拜拜。” 岑树声音很轻,“拜拜。” 明灿正欲转身回去,余光瞥见他站着没有任何动作,于是停下,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岑树没说话。 明灿皱眉不解。 下一秒。 她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包裹住。 少年双手拥抱着她,他身上还未完全消散的热气,透过他身上厚重的衣服,浸过汗水的围巾,在此时全部涌进她的身体里,温暖的像冬日里正燃烧着的炭火,她听见火苗声响起来,霹雳啪啦,正如她此刻无处安放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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