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还是犹豫的,半晌说:“他们家本来就是外姓,和村里的人不大接触。那家的女人是我见过最能干的,什么粗活细活都干得好,就是找得男人不好,吃喝嫖赌没什么坏不沾,喝了酒还打人……” “这女人在他们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最后,可能实在忍不下去了,把男人给打死了,”王奶奶不愿再说下去,顿了顿才说,“那家的儿子也在现场,是他指认的他妈,跟警察说他妈把他爸打死了。” 何慕听到这汗毛都竖起来了。 说到这的时候,团队里没事的人也都聚了过来,听得津津有味。 有人问:“后来呢?” “女人坐了牢,儿子去哪都被嫌弃,有时候我这有点什么吃的,就给他点,但这小子也有骨气,后面也不肯要,没几天我就没在村里见过他了。”王奶奶说。 “这也太惨了吧?这孩子没其他的亲人了?”李佳不知何时也来凑了热闹,眼眶红着,显然是同情男孩的经历。 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一个男场务说:“这男孩为什么要指认他妈,他不指认,女人不就不用坐牢了?” “你法盲,当警察叔叔也法盲吗?”有人反驳他,“故意杀人案,警察一定会反复在案发现场寻找证据,迟早能找到。况且一个大活人没了,是能轻易瞒得住的吗?” “男孩当时多大了?” “十一二岁吧,不记得了,”王奶奶说,“小伙子长得都高,也不好认。” “那这个男孩,不就要一辈子活在这样的阴影下……”李佳惋惜。 何慕沉默着,思索刚才王奶奶讲出的故事。 从常理上说,一个成年人都很难承受这么大的冲击,更何况一个青春期的小孩。 无论因由如何,结果摆在眼前,他的妈妈误杀了他的爸爸。 一方面母亲实在可怜,一方面父亲也罪不容恕,最难的是这个命运交错的瞬间发生了,他成为了这个起伏的焦点,他只能做出这个决定。 这不啻于一种凌迟。 唏嘘之余,何慕陡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去的是一个十几年前的凶案现场,登时浑身开始冒冷汗。 上回程的中巴时,她差点没站稳。 身后的李佳扶住她,她才迅速调整了下状态,先找位置坐下。 何慕甚至都不敢再把目光放到远处的窗外,那高耸的山,好像无数只巨大怪兽,她瞬间将褶状的帘子拉上了。 李佳看到她的反应:“这晚上也没太阳了,何总监你拉帘子干什么?” 她倒吸一口凉气,胡诌:“窗户反光不舒服。” 李佳迟钝着点点头。 何慕心脏猛烈跳动着,像堵在嗓子眼,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整个人惊慌不定。 “嘀——”微信消息跳出来。 [Sander:最近拍摄顺利吗?] 手机提示音完全没有被何慕听到。 两个小时后,她好不容易戴着耳机,放着欢快的音乐闭上了眼睛。 “嘀——” 巨大的提示音震得她耳膜痛了一下。 [Sander:有没有想我?]
第25章 何慕迅速把蓝牙耳机摘下来了, 但脑中仍响起一阵嗡鸣,心跳得更快了。 她点开输入框,九键噼里啪啦打了一串文字, 又接连删除了。最后回复了一句“没有”, 便息屏了。 电话即刻打来了, 是向繁洲。 响了好久一直没断,她才颇不情愿地接听:“喂。” “何慕,”向繁洲的声音,像是浸在湿润的夜色中,语调缓且柔,“今晚月色好美。” 她“嗯”一声。 后知后觉自己过分迁怒, 向繁洲发微信时, 又不会知道她因为害怕把耳机声音调那么大, 只是自己无端把并无因果关系的一切胡乱归因。 对面没说话, 通话停顿着。 耳边有李佳和同事们讨论等下要不要吃宵夜的声音, 交织的人声也通过听筒传到对面。 向繁洲仰着头看头顶的圆月:“我是说我好像又想你了。” 中巴车停在酒店门口, 众人欢欣鼓舞地拎着东西下车,又迅速聚集在一起, 天南海北地聊各自的家乡和今浦的生活。 何慕静默着抬头,寻找着月亮的踪影。 玉盘似的圆月挂在居民楼的侧边, 晶莹剔透地散着光,却像蒙上了层雾, 光晕隐约是模糊的。 不知道向繁洲看到月亮, 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同事们正在聊,回今浦约饭要去哪家餐厅。 集体生活显然是奇妙的, 能在短时间内将一群人汇聚到一起,又悄然加深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拍摄时间过半, 团队的人也在工作中不断磨合和熟悉着。 “何总监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导演吴城问她。 何慕暂时拿开手机:“你们去吃吧,我回去休息了。” 众人也知道她最近状态不好,没有再强行邀请,商量着把器材放回房间,等会门口集合。 然后都走了。 道路瞬间变得空寂,夹杂着湿冷味道的一阵风袭来,卷起何慕的衣角和头发,她心中再次擂鼓,脑中冒出下午去那处房子的场面。 “如果你不喜欢晚上打电话的话,”电话听筒那头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些失意,“我就不打了。” 向繁洲离开严州后,几乎每天都来和何慕煲电话粥,但几乎都是他自己在说话,何慕总是不冷不热地回几个字,令他生出无限的落寞。 仿佛前几日何慕的亲密依赖都是逢场作戏,他之前所做的努力也全然付之一炬。 “别挂电话,”何慕加快了步子,往酒店的院中走,“向繁洲。” 他听着略显混乱的脚步声,绷直的嘴角勾了勾,从大平层落地窗前离开,坐到空荡的沙发上。 “怎么了,舍不得我了?” 何慕打开房间门,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换上拖鞋,窝在窗前的座椅上,始终不肯接他的话:“我挂电话了。” 向繁洲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她把行李箱放平打开,翻找面膜和换洗的衣服,顺手把手机放到地毯上,点了免提:“我忙着呢,没空跟你废话。” “不是你先说的,让我不要挂电话?”他迅速找到证据。 “那是刚才,”何慕将要拿出来的东西放到桌上,准备关行李箱,“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对面悠悠地说:“你是不是又怕黑了?” 他一语中的,何慕震惊之余,发现自己心里产生了些依赖情绪,向繁洲在的时候确实要安心点,没再反驳。 她缓缓“嗯”了一声,又迅速改弦更张:“我怎么可能怕黑?” “好好,你不怕黑。”向繁洲听她没底气的话,哂笑出声,“换视频吧,我真的好想见你。” 何慕同意了,视频邀请很快发过来,她接通。 画面中最开始没出现向繁洲的脸,只能看到他穿着米色裤子的腿,身后的背景反而看得更清楚。 是她并没有见过的地方,侘寂风装修,沙发是浅灰色的,从这一角看得出客厅面积很大。 “你没在今浦?”她问。 向繁洲似乎停顿了一下,才出现在屏幕中:“嗯,在京市。” 何慕看着屏幕里的人,愣了一秒。 他穿了件灰色oversize毛衣,米白色休闲裤,头发几乎没有做发型,是垂在额前的,清隽的一张脸上却隐约带着胡茬,加上他此时的穿搭,给人一种巨大的矛盾感。 颓然的少年气。 她猜测向繁洲要处理的不是工作上的事,而是家里的事。 隐隐有点担忧,但又适可而止了。 “我去洗澡了。”何慕要挂电话,按挂断的时候,手指挡住了一部分屏幕。 “别挂,”向繁洲制止她,“开着吧。” “向繁洲,你别太过分。” 他怔住,忽而说:“我是说等你回来,你在想什么?” 看他脸上的笑意,她知道他的意思本就不止于此:“我没想什么,但是你心里想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对面的人仍笑,笑声隔着屏幕传过来。 何慕把手机扣在桌子上,拿着衣服去卫生间,远远地冲手机里的人喊一声:“我去洗澡了。” 洗完澡回来,她发现对面的人不在,自顾自去涂护肤品。 这几天水土不服,感觉皮肤都变差了许多。 面霜刚上脸,视频里有响动传来,向繁洲湿着头发出现。 他也去洗澡了。 这次他的唇周是干净的,胡茬都没了,应该是刚才清理过。 何慕没缘由想到,清晨总隐隐闻到他木质调须后水的味道。 “你怎么不吹头发?”她边推开面霜,边质问。 “怕你等急了。” “又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去把头发吹了再回来,”何慕说,“别感冒了。” 她说完这话,隐隐觉得刚刚向繁洲和她说话时,似乎都是有鼻音的,以及他现在有着难掩的颓唐。 向繁洲:“一会儿就干了。” “我不会已经把感冒传染给你了吧?”何慕迟疑地说。 屏幕中穿着浴袍的人拿着条毛巾,胡乱地擦头,笑着抬头:“没事,我乐意。” 她听完向繁洲的话,更愧疚了:“发烧没?去看医生了没有?” 他摇头,恨不得穿过屏幕揉何慕的脑袋,她这般为他担心的样子,真令人安心。 “到底是没发烧,”何慕问,“还是没去看医生?” 向繁洲顿住:“都没有。” 然后向繁洲收获了一顿数落,最后何慕语重心长地说:“明天一定要去看医生,听到没?” “知道了,”他语调拖长,“老婆大人。” 何慕补充说:“现在立刻马上,去把头发吹干。” 对面的人却没再应声,她看了眼屏幕,猜想是不是此时信号不好。 “何慕。”向繁洲直视屏幕。 她隔着屏幕与他对视,却像他就站在她面前,“嗯”一声。 “谢谢你爱我。”他如释重负地说。 何慕心中情绪纠缠。 向繁洲先叫了她的名字,才说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句话仅仅是说给她这人,与其他人无关。 又或者是另一种结果。 一种何慕此时并不希望的结果。 也许向繁洲本来就很能分清,他对周景禾与对她感情的区别,所以宽赦她之前的不入戏。 她扯笑看他,再次催促他吹头发。 他离开屏幕,拿了吹风机过来:“我在这吹,会不会吵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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