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复颜有些为难,纸巾这种东西休息室虽多的是,可刚才是桌上原本就有的。若让她去柜子里去找,凭她现在的视力根本不可能找到。 她正踌躇着,Lucia忽然破门而入,蓝羽妮连忙坐直慌忙擦掉眼泪。Lucia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她,她看到殷复颜,如同见到救星般舒了口气。 “总算找到你了殷小姐,梁先生要见你。” 殷复颜眯着眼,努力看着她的脸。 “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Lucia也很为难:“殷经理您赶紧过去吧,梁先生找了你好久,现在正发脾气呢。” 蓝羽妮拍拍她的手:“Michelle你赶紧去吧,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儿。” “那你一个人不要紧吗?” 她呵呵地笑,却比哭还难看:“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你放心吧,我的胆量还没大到为情而死呢!” “好,那我现在过去。” Lucia连忙点头,只差说“感激不尽”。殷复颜站起身,却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忽然袭来,站了好久才勉强清醒。 她有些慌张,幸好蓝羽妮在擦眼泪,Lucia已经走了。 她舒了口气,心里却在暗下决心——自己这个样子,不走不行了。 “梁先生您找我?” 殷复颜笔直地站着,根本不敢抬头,也不敢找椅子坐下。刚才那阵眩晕过去,她看得更模糊了,连事物的轮廓也看不清。 她倒不担心自己的病情恶化,唯一顾忌的是千万别出差错,不能让他看出来。他太聪明,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只能站着,什么都不做是最好、最安全的。 她只知道,他坐在那张巨大的桃木办公桌后,两人面对面,却是如此陌生的相处方式。 他们回不到过去,过去的亲密时光。唯一剩下的可怜的联系,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她必须坚持。 他的声音忽然传来,低沉而好听,和记忆中封存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忽然要去日本?” “我去敬修。老师说过,我缺乏的是系统的学习和深造。所以我想趁这段空闲的时间去老师那里多学点东西。” “企划部怎么办?你是经理,离开两个月,你就这样把企划部丢下?” “我已经交代好了,Lynn一定会处理好所有事情。如果您觉得这样落人口实的话,扣掉我两个月工资也可以。” 他不回答,什么声音也没有,她不敢抬头,偌大的办公室里寂静得吓人,她没来由地心慌。眼前似乎更模糊了,她忽然很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越快越好。 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声音,是椅子和地板的摩擦声,紧接着是皮鞋踏在地板的声音,正向她逼来。 她慌了,踉跄着后退一步,却抵上了冰冷的桃木办公桌,她双手撑着桌沿,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慌张。正想抬头,面前好像是团黑色的影子,腰上忽然一紧,一双大手轻而易举就把她托起,紧紧禁锢在桌上。 身下是冰凉的的桃木桌面,身上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温暖怀抱。他紧紧抓着她,连动一下都不允许。他的手还是那么温暖,温暖地让她几乎落泪。 她一向是冷骨头,冬天里手脚跟冰块一样。他爱喝茶,尤其是她泡的茶。到了冬天却坚持自己泡,然后塞到她手里,替她暖手。没人的时候,他还会替她捂手。他的手又大又宽,什么时候都特别暖和。她总是笑,笑他的手跟熊掌一样,哪天饿了舔两口就行。他不回答,忽然把手伸到她面前,大义凛然地说:“你舔吧,只要你高兴,把我啃了都没关系。” 她一把推开,假装嫌恶:“你当我是狐狸精,还吃人啊?” 他坏坏地笑,忽然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你肯定是狐狸精,要不我怎么会这么着迷?” 她大叫恶心,装着想吐的样子,其实心里难言的高兴,流蜜一样。那时候她真的相信,,她真的可以用那么多辛苦去换幸福,跟他在一起时才有的幸福。 可是…… 来不及了,连上帝都嫉妒她,只给了她两年幸福的时间,就没收了他们在一起的机会。她只有九个月时间,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告诉他。 往日的幸福,一点一滴,一丝一分,她想一辈子珍藏,可她就快没时间了,她什么都不能说。 为了他,她竟是什么都不能说。 除非是为了他否则我绝不会放弃。 为了他,她生生剜掉了生命最重要的部分,从此万劫不复。 而她,竟是什么都不能说。 他吻她的感觉还清晰地留在唇上,他就是这么近在咫尺,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够了。 他抱着自己时的感觉,心咚咚地跳,多少次都一样,像小女生一样,如此刻一样。他们谁都没变,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够了。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说:“我只是为了工作、为了以后能设计出更好的建筑而已。” “所以你要离开我!一离开就是两个月吗!工作?那就是你的理由吗!” 他大声地吼着,手臂却越发用力,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她一声闷哼,她原本就瘦,他这么用力,像是要把她折断一样。 他忽然低下头,埋首在她颈窝:“颜颜,我错了,以前惹你生气都是我的错。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快疯了,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她虽看不见,可这话语中的真挚却是真真切切,一字一句敲在心上。心里忽然泛起令她窒息的难过,他是那么骄傲的人,从来都是自信满满。此情此景,他竟是如此低声下气地在求她。 她的天之骄子,竟然放弃了最珍视的尊严,低声下气地在求她。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强迫自己狠下心骂道:“梁洛展,你有点骨气好不好?我说过多少次我们不合适、我不爱你,你像个男人别再缠着我行不行?而且你就快成我妹夫了,你再这样下去,我妹妹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对她!你都跟她订婚了,要是敢对不起她,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对不起她?”他喃喃道,声音低沉。 他不答话,手痴痴地放在她的脸颊上,一如既往的温暖。 她正考虑要不要推开他,忽然脸上一轻,他的手忽然离开,颈窝里又是一重,努力嗅着她头发的香味,甜甜的,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你明明知道的,只有你才是我的未婚妻……” 她喉咙一紧,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抚摸自己的感觉还在,还是那么温暖,每一条纹理、每一个细小的茧,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的面容模糊一片,他的表情近在眼前,短短的头发蹭着自己,痒痒的,她却什么都看不见。唯一知道的是,他紧紧抱着自己,像是从来没有分手一样,他紧紧圈着她,声音从衣领那里传过来,闷闷的。 “颜颜,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对方,你明明还是有感觉的。” 她不想放手的,她记得那个承诺,订婚时一生一世的承诺。 一生一世,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那时她承诺了一生,却不知道自己只剩下九个月了。 心上忽然多了把刀子,就算被割成一片一片,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酷。 义无反顾。 “那时的我被忽来的浪漫砸晕了头而已,梁洛展,我们真的不合适。你是天之骄子,可我是什么?我连孩子都生不了,跟你结婚?!难道让你以后鄙视我、抛弃我吗?” “我早就说过我不在乎!”他忽地抬头,大声吼了出来,眼睛里冲了血,红红的,“准备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说过无所谓,孩子没有你重要。为什么到今天你都不相信?” 她冷笑,自己的残忍全看不到:“没我重要?!梁先生,你现在年轻而已,等你老了,当你周围的人子孙满堂,你会恨死那个让你没有孩子的女人。很不幸我不想成为你以后泄愤的对象。” “泄愤?!我、我在你、在你心里就是那样的人吗?” 她冷哼一声,用力、坚决地推开已经愣掉的梁洛展。她从桌上跳下来,慢慢整理好衣服下摆。 她微微侧过头,假装看他:“我去日本是去工作,希望你能同意。” 说完,扬着脸,她大踏步离开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梁洛展呆呆愣在原地,甚至来不及拉她。 她、她竟这样想,竟这样说…… 忽地一股怒气涌上来,他一甩手,桌上的东西全被扫到地上。文件、笔、相框、镇纸……噼里啪啦摔了一地。那支钢笔咕噜咕噜地转,一下子滚出去好远。 抱着她的感觉还是那样清晰,可怀里却空了,他连拉她都忘了。 怀里空落落的,连同心里的那个角落。 他整个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了。
第4章 第4章 殷复颜发现自己去日本的决定是对的。 她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开始发烧,持续性,38度。她烧得没日没夜,整日晕晕乎乎躺在床上。她忽然怕了起来,在这里她举目无亲,她不想死在这儿。 她不想联系内山老师,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事。可她没得选择,只有他才能帮忙。 内山也丰到了她的公寓,被她的惨样吓了一跳。到了医院一检查,竟然是艾滋病。 他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检验结果拿在手里,倒也不是很吃惊。等殷复颜烧退了点、意识清醒了,他坐到病床边替她削苹果。他把那刀拿到远处,眯着眼睛,有些困难地削皮。 “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她病得一点力气都没有,那句中文在脑子里绕啊绕,字字都明白,可连在一起什么意思,好久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嗯,年轻时候不注意,不小心染上的。” 她的声音软弱无力,好像随时会飘散。 内山也丰笑笑,很随意,重新认真削苹果。他的手背上布满了皱纹,尽管保养得好,但年纪毕竟大了,他已经七十几岁了。 “别说什么年轻的时候,你才多大呀?” 她笑笑,差点呛到:“老师,我都快死了,怎么不能说年轻的时候?” 内山也丰不再搭话,下午就找了最好的医生,艾滋病的专家,替她看病。她没别的要求,只要把眼睛尽快治好就行,只要千万别用老师的名义、别让人发现就好。那医生和韩医生长得有点像,她来不及和他交流,什么都来不及说。 当天晚上她又开始发烧,又是38度。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是觉得热,嗓子里冒火一样,还特别痒。她想咳,却又没力气。脑子里浆糊一般,意识浑浊一片。 什么时候的都有,年幼的、高中的、大学的、工作以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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