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很久,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抬头看向她,眼底还残留着狂乱,迷茫一片。她愣愣的,其实她一直愣愣的。她一向聪明,唯独对这毫不擅长,经历多少次还是没有吸取到任何经验,每次都让他主导。 他笑得更厉害,又啄了下她的嘴唇:“到那边以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她怔怔点头,抬起眼睛盯着他的头发。 “遇到什么困难别一个人抗着,一定记得跟我说。” “嗯。” “一定要早点回来。” “嗯。” “最迟一个月就得回来。” “嗯——啊?不行!一个月怎么够?”她是去学习,又不是旅游。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我知道,当然知道。可是,你离开太久我会担心,别让我担心好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孩子,坚决不肯松开大人的手。 “怎么撒起娇来?我就是离开几个月去学习,又不会怎么样。” 他怔怔的,盯着她的脸,眼神淡淡的,却不像在看她。良久,却重重叹口气,双手捧着她的脸,指腹温软:“我爸爸当年就是这样,说是只出差一阵子,结果一拖再拖,最后……” 她一怔,接下来的事她知道,他父亲当年是出车祸去世的。他很少提到这事,她也体贴地从来不问。这样忌讳的话题,还是第一次被两人提起。 他神色平常,只是一如既往地盯着她的眼。她笑笑,很浅很浅,手伸上来抚上他的:“我知道了,很快就会回来。” 他终于笑了,不再是淡淡的脸色:“这可是你答应的,时间一到我立刻抓你回来。” 她呵呵地笑,那天她到底怎么上的飞机,那段路是怎么走的,她完全不记得了,满心满脑,只想着他的眼。她不信那些天长地久的话,那是骗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的。如今真轮到了自己才明白,当时的失态、荒唐,只是情深情浅。 一个月的时间,她不能让他担心,她舍不得。她答应过的,不会离开他身边太久。对他的承诺,她竟然几乎忘了。她得赶快回去,她不会离开,死也不会。 冬天,伴着大雪,空气里干冷得很,吸进肺里隐隐作痛。她一个人站在机场的大厅,周围是听不懂的日语。四周空荡荡的,那里空荡荡的。 她只有一个心思,她要回去,赶紧回去。 回家,回心里的家,让心放下的地方。
第5章 第5章 她回家了,可是一场大雪,把她困在了机场。 她从没想过,南京居然还会下这么大的雪,漫天遍野的,全是旋转下落的白色。她下了飞机才知道,很多航班停飞了。东京到这里的还在航行,所以她很侥幸地回来了。 可是,还有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她下了飞机,竟不知怎么回去。部分航班还在飞,机场到市区的高速却已经全部被封,根本没有车能出去。很多人困在了机场,她也是,一样逃不过。电话倒是还能用,她想了想,似乎只能打给Elaine。她打过去,廖习枫接的电话。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困在机场了?”他大呼小叫,吵得她耳朵疼。 “对啊,所以打电话问你,看有没有办法救我。” “我有什么办法啊!现在高速全封了,我根本不可能过去接你。要不你看看附近,能不能先找家旅馆住下来,明天天亮了我再想办法。” 她愁眉不展:“要是能找到旅馆、酒店什么的我找你干什么。所有人都困在了这里,附近能住的地方全都满了,根本没有房间。” 廖习枫毫无办法,正一筹莫展着,旁边的蓝羽妮忽然接过了电话,她更加大呼小叫,大声喊着“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之类”。殷复颜皱着眉把话筒拉远,她音调高得和廖习枫有得一拼,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 他们毫无办法,只能在干着急,说着没什么可行性的方案。她无可奈何,只得先挂了电话。那话筒通身冰凉,握在手里,竟滑得要命,几乎握不住。她轻轻抚过,长叹一声。 抬首四顾,周围喧闹得很,大批人流涌进来、涌出去。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聚在一起,为首的在打电话,扯着嗓子叫。角落里一对夫妻模样的人坐在行李上,唉声叹气。不远处的座位上坐满了人,离她最近的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在书包里翻检了好久,最后取出了一件半旧的大衣裹在了身上。 她茫然四顾,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的那种。这么多年,她也算是有了些历练,却是头一次,有了如此绝望的感觉,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厅里贩卖机全空了,什么都不剩。虽然附近的商店还有吃的,但却没有热饮料。天气干冷透了,她嚼着起司面包,嘴里干干的,渴得要命,又特别冷。她瑟瑟发抖,心里白花花地茫然一片,偌大的城市,她竟不知该去哪里。 一个面包吃完,她随手放进垃圾箱,抬头的时候,不远处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向她走来,步伐沉稳。她猛地闭眼又睁开,脑子忽然炸开,竟不明白看到了什么。梁洛展怔怔地看着她,只看着她,一步一步,坚定无比地走过来。越过多少人、多少事,他只知道坚定地走向她。 要不然,他也不知该怎么走。 他走到她面前,定定盯着她的脸,忽然递过一杯热咖啡,抓着她冰冷的手,握着咖啡杯子。花花绿绿的杯子,盛的大概是卡布基诺,诱人的淡淡香气在两人之间盘旋。她傻傻的,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先喝杯热的暖一暖,等会我带你去找住的地方。” 他穿着一身深黑色的大衣,看着就让人莫名暖和,让人心安。鼻子嗅到淡淡香气,是他身上传来的,好像是樟脑丸的味道。 他的手附在她的手上,忽然拉住她另一只手,转身就朝门口走。她头晕目眩的,又没有力气,竟忘了挣扎,任由着他拉着自己,塞进车里,开往未知的地方。 也不知开了多久,两边景色逐渐萧条,比郊区还郊区。在南京生活了二十几年,殷复颜从不知道这城市里还有如此的地方。 又或者,他们已经出了南京? 她不想问,实在没力气,也不想管他到底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只要他高兴,卖掉她也无所谓。她浑身软软的,只想沉沉睡一觉,什么都不管美美睡一觉。她歪着头,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好像听到了兴颜的声音。她张着嘴在说着什么,自己竖起了耳朵,却一个字都没听懂。兴颜转身离去,她慌张追去,身旁却有人摇,摇得那么用力,她终于醒了。 梁洛展已经把车停靠在路边,他站在车外,抓着她消瘦的肩头:“我们到了,下来先吃饭、洗漱过了再睡吧。” 她头疼,又热得很。上车之前还冷得发抖,现在却是热得要命,车里的暖气开得特足,还有车里弥漫的淡淡柠檬味清香剂,她更想睡了,骨头都软掉了。他还在车外,站在雪地里等着,两眼盯着她,口中呼出的温热气息,在冰冷的空气形成一团雾,转瞬而逝。 她强打起精神,撑着双腿下了车。车里外温差太大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梁洛展极快地松开手,指着前面,一片白茫茫,车是肯定开不进去了。 “下面的路得用走的,不过很近,马上就到。” 她冷得要命,那股凉气从里到外,从皮肤里渗出来,再一点一点渗进去,直到最深的地方。她冻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脑子好像也冰冻了,转不起来。他怎么在这里?怎么到了机场?这里又是哪里……一连串的问题,她不知该问哪一个,甚至想不起来问,只得愣愣地跟着,傻子一般。 他边说边走,在前面带路。她听话地跟在身后。路确实不平坦,雪特别大,严实地盖了很厚的一层,她深一步、浅一步地跟着,什么都不说。他像是故意放慢了速度,两条修长的腿,迈的步子却是异常地小,她刚好能勉强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漫天遍野的大雪里,绵延的小路上,一步一步,只希望这路再长一点,目的地再远一点。 满眼的火树银花,永远开下去,该多好。 他们终于到了,很不起眼的旅馆,招牌都是极其陈旧的。里面的设施一看便知,很有岁月了。她低头进了房间,终于坐了下来,很古典的八仙桌,周围是黄晕的灯光,身下的木椅吱吱作响。 她很快地吃完了饭。房子很旧,餐具很旧,却是出奇地干净,饭菜清淡,肥大的空心菜、还有金针菇,她吃了整整一大碗米饭。她很少吃得这么开怀,自从犯病以来她体重骤减,食欲也急速减小,大多时候是强迫自己进食。如此放开肚皮吃,竟是舒畅至极。连最最普通的平桥豆腐羹,她也喝了大半碗,身上出了细细一层汗。她抽了张纸巾擦额头,面前却忽然多了杯水,梁洛展递到她面前。他没吃多少,玲珑剔透的米堆成完好的一座小山,丝毫未动。 她全身无力,说话都奢侈。梁洛展却是一怔,坐直了身,定定地看着她的侧脸,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不过去了日本一个月,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不看他,甚至不转头,一声冷哼:“梁洛展,别以为你做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就会感激你,没了你我大不了在大厅过一夜,别虚情假意。” “虚情假意?!”他紧紧地握住拳,幸而自己不留指甲,否则一定陷进肉里,“你要是觉得我虚情假意,大可以不放在上,我又不是要你的感激!” “那你要什么?”她终于抬头看他,却是赤裸裸的鄙夷神情,“你想要什么?若是想金屋藏娇,我劝你趁早打消这念头,我绝不会做亲生妹妹和她丈夫的小三。” 他一愣,像是被浇了桶冷水,从头到脚湿了个遍。是的,在这里整整等了两天,满心想的全是她还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他几乎忘了,自己已经订婚了。而那个和自己订婚的女人,正是她的亲生妹妹。 若是真和兴颜结了婚,怕是再也不可能把她找回来。 面前放着青花瓷的碗,晶莹纯净的釉色,细腻的瓷质,碗口缺了一小块,还有一条极细的裂缝,顺延到碗底。 他抓着筷子,极力自制,咬着牙说:“我从没想过,我们三个会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可是颜颜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我是对不起兴颜,可是当初我就说明白了,我不爱她,我只为了气你,才有了那桩可笑的婚姻。只要你回来,我会补偿她。除了结婚,我什么都可以补偿。前提是你别再逃避,我们三个人,只有我们三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她冷笑,他却全身冰冷。这房间里明明开了空调,他却依然冷得发抖。 “梁洛展,你把我们姐妹俩当成什么了?消遣的节目吗?你已经对不起我,若是再对不起兴颜,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我已经受过这样的侮辱了,你还想再侮辱我妹妹吗?梁洛展,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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