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云如珍埋怨,转头便招来一个小丫头:“你去玉京园叫二爷来,就说几个姐姐妹妹都在这儿,他大姐姐也回来了。” 窦姀一听,突然便想走了。 正好碗里饭也吃完,立马起身,向云如珍告辞道:“大娘子,姀吃的差不多,已经果腹了。梨香院还有未做的事,姀需回去,先告退了...” 哪知这话一出口,便被云如珍拦下。 “你这孩子,旁人都没吃几口呢,你就吃好了?你那院里能有什么事?” 云如珍一瞥,嗔怪道:“快坐下,什么事都放一边,跟大家一起走也不迟。” 大娘子都这么说了,窦姀迫不得已只能留下。 想到窦平宴要来,她连头都不想抬。只一心夹着碗里的米饭,埋头闷吃。 没过多久,就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窦姀随之紧张起来。 那人已经走了过来,目光似是转了一圈,却在某处稍稍一停。随后便笑道:“一家子都在这儿,竟也不叫我来。” 窦姀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想起被他困在怀里的夜晚,这个噩梦影子现也跟了过来,让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怎不叫你了?我可惦念着,还是我和母亲说起呢。” 圆桌上,窦云娇放下碗筷笑骂,立即看向云如珍,颇有点委屈道:“二弟弟不信,母亲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呢。” 云如珍大笑,说你们姐弟儿真是没个消停。又看人已到,便招呼下人再添双碗筷。 这张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却也不算挤。各自挪一挪,插进一个人是绰绰有余。 等到下人搬来椅子,问二爷要坐何处时。窦平宴眸光一转,便指了处不大的空缺:“就放这儿吧。” 所指之处,正是她和窦云筝的中间。 窦姀突然觉得心里发慌,饭难下咽。她忍着,只不断告诉自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才默默把椅子往旁挪了挪,给他腾个空儿出来。 窦平宴瞟了眼她,淡然自若地坐下。 人都到齐后,众人们又开始一边用膳一边闲聊,一下便热闹起来。 窦平宴偶尔也插进说笑两句,所答的,无非几句凑趣的话儿,惹得云娇们哄笑一堂。虽然跟从前一家子用膳没什么两样,他也如常,可人坐在身边,窦姀就是觉得别扭,也吃得不舒服。 她只默默吞着饭,并不加入这热闹的聊话中。 不知不觉,竟吃了一碗又一碗......窦姀觉得尴尬至极,不知道自己在这圆桌上,除了吃饭夹菜,还能再做什么? 等到她开始舀第四碗米饭时,忽然听到他在耳边轻轻笑问:“阿姐吃这么多,不撑吗?” “......不撑。” 窦姀低着头,极快地回答完,舀好后立马坐下,专心致志地吃。 吃着吃着,碗里突然多了块葱丝鱼肉。 是他夹来的。 窦平宴收回筷子,看向她淡笑道:“阿姐怎么连素日里最喜欢的鱼也不夹了?” 人声嘈杂,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细针般扎进她的耳底。 窦姀一阵鸡皮疙瘩。 如今是饭也吃撑了,坐也坐不住了。突然便放下碗筷,借着解手的由头,匆匆跟大娘子告辞。 窦姀从没吃到这么撑过,肚皮圆溜溜的鼓起一圈。 她刚吃完,走得又急,没几步便感觉胃有些微疼。只好先缓下步子,走到假山边,撑着石块歇上一歇。 还没歇息好,身后倏地便传来一道声音:“两日过去了,阿姐想得如何了?” 窦姀惊恐地回头,却看见窦平宴一步步走来,衣袍微飞。他极淡然地站到她面前,却有点不高兴地问:“都走到这了,你这哪里是去解手的路?” “我...” 不待回答, 他倏地逼近,灼烫目光直视而来:“为何要躲我?我就这么不堪入你眼么?” 窦姀心开始砰砰跳,快到想逃离。不是见到魏攸的那种喜悦,而是一种根深的惶恐。 他离得极近,近到窦姀能感受到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和衣衫熏染的草药味... 她从来没离谁这么近过。就像魏攸跟她说话时,也只是隔了三四步,持着君子之礼...窦姀惶恐,突然一把推开他,自己往旁退了好几步。 她再三把心定下后,才敢抬头对上他的眼:“我想好了,我不喜欢这样,这辈子也不喜欢这样。你为何一定要做这有违纲常之事?难道我们回到从前不好么?” 窦平宴一听,登时拉下脸,冷冷道:“我让阿姐想两日,不是想出这个,而是让你缓过来后慢慢接受我。” “那不可能!” 就在争执将起之际,假山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窦姀急忙闭了嘴,心七上八下地乱跳,两眼紧紧盯住过路,生怕给人听到了什么。 而他却是一笑,依旧自若。 “一个、两个的解手怎么都跑这儿来了?” 突然,窦云娇的身影绕进了这里,看见两人时微微一讶:“你们姐弟俩可是争吵了?” 窦姀怕云娇看出点什么,只是垂下眼轻轻摇头。 她不知云娇有没有听见什么。 正寻思要如何搬个好由头,搪塞过去,突然窦平宴望了过来,轻轻一笑:“我和阿姐怎么会起争执呢?” 说完,便明目张胆牵起她的手—— 就在窦云娇的眼皮底下。 窦姀傻了眼,顿时脑袋轰鸣一片。 只听得他笑了笑:“阿姐,你手怎么这般冰。”
第27章 题诗 他真是疯了。 窦姀猛地缩回手, 神情抽搐。云娇却颇有意味地看看两人,笑道:“你瞧,这几个姊妹里,宴哥儿从小到大就偏在乎你些, 冷了热了他都挂心。明明我也是他姐姐呢, 也不见他问我冷不冷,热不热...” 这话听着便有些吃酸。 窦姀现在极为恐慌, 不清楚云娇有没有听到什么, 又怎么想?而窦平宴...简直荒唐至极,他显然不在乎, 想把这些戳到众人跟前! 她恼得瞪向他, 若非这是她最亲最爱的弟弟,她早就不忍了。 窦姀捏着拳头, 眼轱辘转着, 正要跟窦云娇矫枉解释, 突然就被窦平宴一句“哪有”打断了。 他目光从她身上撤回,抬眼看向云娇,也笑道:“我怎不挂心大姐姐了?难道大姐姐收到的金簪镯子, 都能自己从苏州跑回来?” 这话一出, 惹得云娇频频笑,驳不出来。 “好好好,知晓你也挂心我了!” 窦云娇又细瞅一眼闹别扭的两人,说道:“好了好了, 你俩也别闹了,解手后就回去罢?母亲还请了咱江陵最出名的戏班子来, 唱的是拿手好戏《枯木逢春》,午后咱也一起去听听呢。” ... 这出戏不知是不是巧合, 唱的主角竟是那伏羲女娲。 戏曲讲的是:远古时候,有一对老妇人在田地种倭瓜,勤勤恳恳浇灌几十年。百年之时,这倭瓜便结出了一对兄妹,乃是伏羲与女娲。 朝来暮去,这片土地又是走过千年。 后来有一年,洪水泛滥,把一整个村子都淹了。只有这对兄妹乘着倭瓜皮漂流,侥幸活下。 洪灾过后,这世间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为了繁衍,这对兄妹便开始婚配交合,做了夫妻,乃是世人之始。 这出戏听得窦姀一阵膈应。 其实这戏,她好几年前也听过,那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听,简直荒唐无稽,竟觉得词儿曲儿都是极难入耳之流......做惯了兄妹,这辈子都是兄妹,怎么能做夫妻呢? 听完了戏,已到傍晚时分,窦云娇赶路先走了。 云如珍见大家陪自个儿听戏,坐一下午也乏了,便挥挥手放人离去。 宴散之后,众人三三两两离去,各回各处。 窦姀一回到院里,便关了门,在床榻躺下。她此时浑身疲倦,腹又撑着,连晚膳都不想吃了。 窦姀心烦,不断地想:怎么样才能结束这一切? 她快待不下去了,每次碰上他,想躲却又无处可躲。 即便自己躲得了一日两日,还能躲一年两年么?一个屋檐下,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好怕窦平宴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尤其是当着家里人的面。 要不......还是赶紧找门尚且过得去的亲事,嫁了? 只要嫁了,离开这个家,就再也不用与他相处,他也碰不了自己。每每被他触碰、抱住、抚摸、甚至亲吻时,窦姀都觉得恶心到要遭天谴。 她正琢磨对策之际,忽然又听到屋外芝兰的声音:“二爷您来了......” 随后,敲门声接踵而来。 窦姀腾得一下坐起,不愿去开门,恨不得躲在屋里一辈子,可这门叩叩叩一阵,却敲个没完。她挣扎了好一番,终于迫不得已起身开门:“你还来做什么?” 这抗拒的态度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她厌烦他了。 小时候总是盼着弟弟来。弟弟来时,她还能高兴一整日。可连窦姀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不愿见、害怕见,把他拒之门外。 这种不耐,窦平宴倒也不介意,反而淡淡笑道: “我知道阿姐烦我了。阿姐再陪我做一事,做完我便不来找你,再放你缓个把月,可好?” 原来他还清楚她烦呢。 窦姀心里冷笑。 她垂着眼眸,连头也不抬:“什么事?” 窦平宴轻轻说道:“那些纸灯笼,我们再做几盏好不好?” 窦姀闻言,终于抬起头。 正值夕阳垂落之际,红艳艳的晚霞漫天一片。他带着笑站在木门前,唇微微勾着,手上提了染纸和一垒细竹条。余晖落在他绀青的衣肩上,金芒潋滟,流影斑驳。 窦姀觉得,这不是缓一段时日就能缓过来的。 可他频频来找,尤其是这一阵,实在心烦又煎熬,她有时巴不能搬出去。 几番纠结下,窦姀还是觉得,不就做几盏纸灯笼,能放自己舒心一段时日,倒也无可厚非。 见她点头,窦平宴一下就欢喜了,牵上她的手进屋,这中间不免被人挣了下。 他也不急,走进屋里后,把染纸有条不紊地平铺于桌面。窦姀屋里常备着笔墨,以便不时之需,就在方柜上,他一下便看见了,取来。 窦平宴刚想书写题字,落笔前想起什么,忽然看向她:“这些纸灯是要在仲秋放的,以表花好月圆人长久,光我一人写怎么够?阿姐该跟我一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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