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龙去脉一下串起来了。 那么春莺的消失,必然跟窦云湘有关。 可窦云湘,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当初跟春莺说那些话,引春莺背叛。今日又来教唆,出了一堆主意,好妹妹一个接一个的唤。但凡自己心志迷糊些,没准真可能被她迷晕了头。 窦姀一想,连忙去叫苗巧凤。 苗巧凤本在院角洗菜,跑来时,堪堪才把手擦干。 窦姀问她:“你今晚可是回家去?” 苗巧凤点点头。 窦姀寻思了下,便说道:“这样,你今晚出门时,瞧瞧能不能跟看守角门的几个爷套个近乎。春莺是四月廿七那日消失的,此后再没回来过。你就私下瞧两眼,他们记事的纸簿上,四月廿七都有什么人出府?若没什么能查的,你再瞧瞧,是哪几个马夫赶的车?” 苗巧凤记住了话,窦姀又忍不住提点道:“做隐蔽些,勿让人发现了,尤其是二姑娘的人。” 苗巧凤听到二姑娘,也不免一惊:“姑娘是怀疑二姑娘杀了春莺?可二姑娘心那么好,我有一回手肘摔了被她撞见,还是她叫丫鬟给的药。丫头小子们都说二姑娘菩萨心肠,就连春莺,也被二姑娘救扶过,她那妹妹险些卖了身子,还是二......” 苗婆子说到这,突然一停。 目瞪的不再言语了。 ... 到了晚上,窦平宴又从主屋那儿过来。 春莺的事,曾经窦姀也让弟弟帮忙查了。但那时她只让弟弟去查春莺的家人,知道她一家五口被人转移,藏到一个小村庄里活活打死。 今日她看见弟弟,却在想,这件事该不该让他知晓? 窦云湘的目的又是什么? 毕竟自己也是听过春莺吐露,今日又听窦云湘这番话,才在话中察觉一丝端倪。 可窦云湘毕竟也是他姐姐。 她想起,弟弟待云湘也很好。与自己的好不同,人家那是真姐弟的好,能打趣,能说笑,还不用提防什么。 窦姀突然觉得很难过,她和弟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究竟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倘若她不曾认识魏攸,没有收过魏攸的玉佩和纸笺,也不曾在府里偷偷见过魏攸。那么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她和窦平宴,是不是还能如寻常姐弟般,继续相处着? 弟弟会不会也将这种不该生的心思瞒着藏着,一直等到她出嫁?此后就彻底藏于心,忘于江湖呢? 可是认识魏攸,窦姀从来不后悔。 而如今,为了让窦平宴安心,无后顾之忧地去春闱,她必须得装作放下魏攸了。
第43章 奸情 窦姀接过弟弟递的茶, 问他:“主君的身子可好些了?” “比昨日是好多了,今日骂我还能变着花样骂,一炷香下来气都不带歇的。”窦平宴嬉皮笑脸,“方才府衙的人来, 他又匆匆出了门, 我也算能清净两日。” 他只字不提窦洪坚决着脸,不允之事。 这些对他而言, 不过无伤大雅。但说了, 反而会让她好不容易才松动的口,又坚硬闭上。 “咱们不说这个了。” 他起身, 突然从袖里摸出一支绣球花胜, 簪到她的鬓边。 窦姀一讶,想摘下, 被弟弟止住手。 但见窦平宴取了铜镜来, 往她面上一照, 窦姀便看见自己鬓上的是只宝蓝的绣球花,琉璃玉所制,玉是好玉, 只是雕磨的并不齐整精细, 略显粗糙。 她左瞧右瞧,不免嘀咕:“这是哪家银楼磨的簪子,白瞎一块好玉,手活也未免太不巧了。” 窦平宴一愣, 忽然便捏了她的脸,闷声道:“是我做的。” 他特地找了几个手活好的婆子来教, 满心欢喜地钻研数个时辰,没想到反而被她嫌上了。 现在窦平宴竟生出想恨恨咬她唇的念头, 好一番讨债,却怕再吓到她,只能生生忍住。 “算了,阿姐不喜欢便还我吧。” 他抬手取下绣球花胜,闷闷不乐地收回袖里:“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不喜欢我,连带也不喜欢我做的。也罢,我再给阿姐做支更好的。” 窦姀差点就嗯了。 原不在乎,他既爱做便做去。但她忽然想到自己的筹谋,便又拉住弟弟的袖子,笑言:“这就不高兴了?你快还我,我要。弟弟做的我怎么可能不要呢?” 窦平宴一听,脸上渐渐浮了笑意,低头去亲她的脸。 还没亲到,忽然被人一躲。 只见她慌忙站起,脸有些红烫:“嗯...咱们现在先不这样,等我适应了可好?” 窦平宴撩起眼皮,瞧见她烧红的耳尖,意会到什么,心头反而美滋滋起来。 他现在欢喜,说什么都乐意听,也便轻轻嗯了声。 ...... 这厢说到苗巧凤。 苗巧凤刚走到角门,便看见车轿房里烛火亮堂,里头几个马夫在吃酒谈天。 酒气熏天,苗巧凤不忍捏了捏鼻子。 再走进车轿房时,脸上已经挂了笑。苗巧凤把两坛玉髓酒往桌边一放,咧嘴笑道:“几个小哥都在呀,这酒是我托侄儿从会仙楼带的,大家伙尝尝鲜呀!” 这五六位汉子都是窦家的马夫,有些新来没两个月,有些则在窦家干好几年了。 本来府上的主子,下人们若遇见眼也不敢乱瞟。况且他们只是车轿房的马夫,平时也不常在主子们跟前走动。 但有一个人却是不同。 这人叫梁科,是张伍从前的好弟兄。 梁科与张伍是同年来的窦家,两人一起做活十七年,交情甚好。 早在马姨娘和张伍偷情之事败露前,梁科隐约就发觉他那弟兄跟府上一个姨娘好上了,两人一直不清不楚的。 梁科也算是个聪明人,一直替好弟兄瞒下,只装作不知。 后来东窗事发,他才知道,原来他那好弟兄本领通天,不仅勾搭了马姨娘,就连府上身娇肉贵的四姑娘,竟是还是张伍的骨血。 苗巧凤是曾经伺候马姨娘的婆子,梁科一眼便认出来。 眼见苗巧凤无缘无故找来,必定是那姀姑娘吩咐了事,窦姀可是他那好弟兄的亲女儿。 梁科念着跟张伍十几年交情,忙替大家伙收了酒,爽朗笑说:“婶子真是费心了,回回都要这样客气,这玉髓酒可不好得。” 苗巧凤连笑两声:“老婆子这儿还有一事,想请诸位小哥行个方便。前不久我家姑娘丢了玉,疑心是哪个小丫头偷的。只是还没查到人,玉恐怕也被人带回家去了。我今晚来,便是想看看出行的纸簿,都有哪些小丫头出门过。” 大多数几个马夫不认识苗巧凤,自然,苗巧凤也不认得他们。 他们听了梁科的介绍后只知道,面前这位婆子是府上某个姑娘身边的,但苗巧凤没自报家门,他们也不确定是谁。 苗巧凤这话说的诚恳又客气,其中一个马夫连忙站起,便道:“这算什么事,婶子但看就是!几本纸簿就垒在杌子上,您看百来遍都成呢!” “好好好!” 苗巧凤眯眼笑,对这帮人摆摆手:“爷们几个继续吃酒就是了,老婆子自个儿去瞧。” 苗巧凤拐到里侧,拖了条木凳子坐。 一边时不时偷瞄屋子两眼,一手翻纸簿,粗粗扫过。 盛夏天里本就闷热,这伙人吃酒闲聊,整个屋子酒气熏天。 苗巧凤掩鼻忍着。没一会儿,听到有人问:“戎北那小子怎的还不回来?哈哈,他再不回来,咱哥几个就要把下酒菜吃光咯!” “吃就吃呗,人替二姑娘送东西去魏家,哪能这么快?这小子勤快,颇得主子爷青睐,二姑娘的赏赐都拿一堆了,哪在乎咱哥俩这几个下酒菜!” 戎北? 苗巧凤默默记了这名以后,回去就跟窦姀提起。 又跟窦姀说:“老奴粗粗翻过册子,四月廿七那日,湘二姑娘倒是有派小丫头出门过,簿上记的名叫雪桃,是回家省亲的。和雪桃一块搭车的,还有两个伺候兰姨娘的婆子。而驭马之人,就是那个叫戎北的。” 雪桃... 窦姀颔首凝思。 春莺应该是借了雪桃的名,被窦云湘送出门。不管伺候兰姨娘的婆子,还是马夫戎北,其实都是窦云湘的人。而春莺,也许早在路上遇害了... 这些日府衙的案牍多了,窦洪便住下忙了五六日。 本才刚调好的身子,又断断续续咳嗽起来。 端午这天,云如珍请了几个道士上门洒水消灾。 后来,又拖了一家子儿女,去附近的道观里,焚烧菖蒲紫苏,为主君祈求福分。 然而窦姀并没有去。 她的事还在风头上,云如珍怕窦洪见到她,不免想起一些糟事,所以便只让窦姀留在家里。 五月初五,风和日暄。 窦姀坐在窗边插桃枝,修剪完枝叶,便和几个丫头一起吃粽子青团。 她吃撑了,想消消食。 正好想起今日一家子都不在,便叫上芝兰,打算去竹林走走。 曾经有人告诉她,岁岁年年都是一样。倘若无法相见的人,去看看故景,也就当忆起往昔,见过一面。 去静心斋的路,窦姀刚走到角门边上,忽然听见车轿房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声儿古怪,不像寻常人在说话,倒是含了娇嗔怨怼。 窦姀给芝兰递了个眼神,两人悄声又走近。 果然,听得更清楚了。 男子声音粗犷沙哑,女子柔情妩媚,虽有意遮掩了去,却仍听得咿咿呀呀的低吟,伴着木头晃动,嘎吱作响。 窦姀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屋里两人急眼打架。见芝兰红了脸想拉自己走,立马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以为是哪个小厮和丫头不加检点,在这车轿房里放浪形骸。 哪知前脚刚抬,她便听到窦云湘的娇嗔声:“你这个人,平日里见到我头都不敢抬,羞羞答答,倒像不认识我般,现在倒是不怕了?脾气壮的像头牛,还这么张狂......啊呃......” 话未尽忽然遭人一顶。 “啊...你个混贼...” 房里的女人骂越凶,后来声儿就越酥,酥得醉骨流油...再后来...只剩呜呼求饶声... 窦姀吓得捂住嘴,与芝兰面面相觑了会儿,急忙拉人走开。 主仆俩碎步加小跑,一路赶回梨香院,生怕被人发现。 她拉芝兰躲进屋子,歇了两口气,惊疑不定:“二姐姐这时候不是该和一家人在道观祈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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