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燕妮的手不松懈,向外走的同时吩咐梁家劲,“一个钟头之后出发。阿劲,你去收尾,不要给任何人留下线索,尤其是孙家栋,他进出都一定蒙住眼,其他人管住嘴,半个字都不许讲。” “坤哥,我明白。” “嗯,你办事,我放心。”就如同一天前,赵五爷交代他一样,语气都没有分毫差别。 等走到门外,他才与燕妮说:“昨晚我说要带你去见我阿妈,你不记得了?” 当然记得,但她对此行程没有任何兴趣。 燕妮看着他,抿住下嘴唇,最终选择把冷到骨子里的话吞下肚,不去刺激眼前这位喜怒不定的男人。
第76章 香江风月75 香江风月75 屏下村的早晨出奇安静,似乎一座岛除了陆震坤的人,就只剩下四处游荡的野猫。 他始终圈住她手腕,拉着她慢慢往山上走。 空气中飘荡着绿叶与风的味道,每一滴露珠都企图藏住春天的尾,万物生发,样样可爱,因此就连陆震坤的背影都变得清新可人。 “村里的人老的老死的死,年轻人也都已经放弃打渔,去港岛搵钱。”陆震坤抬脚踢开小路上横躺的树枝,迎着山风同她解释,“我赚到钱,第一时间买下整座岛。” 燕妮道:“陆生够豪气。” “运气好,没被人斩死,熬出头就能发财。”他今早却格外谦逊,让燕妮都不适应。 “无数人熬到满头白发仍然住劏房,你能熬出头也不是全靠运气。” 陆震坤回过头,“那靠什么?下手够狠还是长得够靓?” 燕妮回答:“是脑袋够癫。” “我就当你在称赞我。”她的答案在他意料之中,陆震坤似乎已经习惯被泼冷水的待遇,如果哪一日她忽然对他温言软语,恐怕他才要惶惶然怀疑早八点太阳从西边升起。 不知不觉走到山顶,说是山顶,其实系南方一座典型丘陵,上下山时间不超过半个钟,高度却已经足够俯瞰一座码头。 山顶一座夫妻坟,陈设简朴,并不像陆震坤的一贯手笔。 陆震坤放开燕妮的手,独自站在坟前。 他下跪,磕头,动作一气呵成,带着潮汕人骨子里的伦理宗法。 燕妮就站在他身后一棵矮树下,忽然间风也静了,远处青丘含黛,绿树茵茵,高处一口泉蜿蜒成溪,龙出凤引,果然是一块可遇而不可求的风水福地。 她还在琢磨陆震坤修坟时请的哪一位风水大师,是不是曾经在娱乐新闻里见到过,忽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未料到竟然是在坟前被点名。 是陆震坤直挺挺跪在大理石板上,向地下双亲诉说,“阿妈,这个是我女朋友,你看靓不靓?” 什么女朋友?三个字听得燕妮目瞪口呆,心底里感叹陆震坤够神经,发起疯来连鬼都骗。 但又听他热情洋溢,向“慈母赵氏女”介绍,“靓是一定的啦,不过还是高材生,读书好犀利,将来要去剑桥,英国剑桥,阿妈,世界名校,读完书做律师,就是你从前反反复复总是念,教我做律师做医生,讲出去个个都羡慕的那个律师啦。” 此刻的陆震坤,肩上覆盖着一段孩童般的天真,她看他背影,也能读出他脸上洋溢的笑容,干干净净不带杂质,女巫驾到都不忍击碎他的白日梦。 因此她选择沉默,不打扰已经是她对他最大的包容。 同时亦感到自己的底线在不断后退,她的防线岌岌可危,内心弥漫着挥不去的焦灼感。 万幸他并没有拉着她在坟前磕头,强迫她配合他演一场母慈子孝,衣锦还乡的大戏。 他只是保持跪姿,絮絮叨叨地在母亲坟前诉说着他编造的故事,把兴义变成宏昌实业,把话事人的位置换成董事长选举,他信心满满,发下宏愿,一定要做本港头号杰出青年。 是的,十大都不够满足,一定要排到第一名。 燕妮吹着山风,听他讲“都市童话”,到最后竟然仿佛真在同“天人”对话一般,点点头,“好啦好啦,成家立业四个字我记在心里,有机会我一定抓紧时间结婚,再赶时间生个细佬仔替我捏脚。” 燕妮在一旁听得要翻白眼,原来他生小孩只为多个人“捏脚”,不如去按摩院,随时随地花钱就有。 好不容易等到故事最终章,陆震坤终于肯站起身,拍一拍膝盖上的尘土,重新牵住燕妮的手,准备下山。 但他忽然回头,在迎风处眯着眼,回望山顶孤坟,没头没尾地交代她,“如果我死了,你记得要把我埋在我阿妈身边。” 燕妮听得一愣,“你在拜托我帮你收尸?” 大约是她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愁肠别绪,他瞬间收起凝重表情,换一张玩世不恭的脸,笑嘻嘻同她讲:“帮我收尸,酬金一千万,值不值得做?” 燕妮深深看他一眼,仿佛想要借这一眼看透他,但到最后也只能摇一摇头,说:“收尸这种事,应该托付给你最亲的人。” 他咧嘴一笑,上前,稍稍低头,嘴唇几乎贴住她的耳,“我同你之间难道不算最亲?好多次都亲到不可以再亲。” “陆震坤——” “怎么?我陈述实事都不可以?”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现在是有妇之夫,我还应当叫一声姐夫。” “叫,姐夫两个字听起来好像春药一样劲。” “…………”她收起对他的所有天真描写,陆震坤咸湿低级,无可救药,根本不值得她多花一分钟时间研究探索。 她转过身,气冲冲闷头向前走。 陆震坤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笑盈盈望着她写着大大一个“怒”字的背影,仿佛十分享受当下的拉扯与欢愉。 便如同本港一百万对情侣当中,并不特殊的一对。 直到他下山,抵达港口,早已等候多时的人群才将他拉回现实。 他叹一口气,吩咐梁家劲把燕妮与蒙住眼的孙家栋绑在同一间船舱。 燕妮走时经过他身边,他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岛上的一切如同一场梦,梦醒之后,只剩怅然。 他站在船舷上,一根接一根抽着烟,但高浓度尼古丁也无法填补他心口空缺,他知道自己丢了东西,或许在岛上,或许在海底,或许在某人身上。 总之他找不到,也不打算深究了。 而梁家劲却站在他背后,观察他许久。 梁家劲眼底也有故事,似蛛网一般慢慢编织,逐渐成为一张完整的网。 ------ 好惨,昨天头痛了一整天,要疯。
第77章 香江风月77 香江风月 77 狭窄的船舱内,呼吸都要受困。 孙家栋一早被喂安眠药,此时此刻正歪倒在舱底,睡得 梁家劲走进来,盘坐的燕妮便抬起头,接着舷窗的一点微光,沉默中与他对视。 她平静而执着,他努力保持冷漠。 很快,梁家劲败下阵来。 他低下头,错开眼,掏出手铐和布条,凑到燕妮身边。 先将她双手铐在背后,再去为她两只眼蒙上布条。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彼此之间就连呼吸声都显得振聋发聩。 他成功蒙上她的眼,视线却流连在少女花瓣一般娇嫩的嘴唇上,眼前鲜活的颜色是如此令人着迷,他渐渐开始悔恨,悔恨当初为何不够大胆,趁四下无人,摘下这朵花。下一秒妒火中烧,问陆震坤凭什么?凭什么得到所有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坏情绪覆盖脑神经,他喜爱秒似乎就要吻上去,亲口去尝这段甜蜜口唇。 然而一切都止于此,他一双手还停留在她面庞两侧,而他已然低下头,劫后余生一般长舒一口气。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梁家劲猛地抬头,确认燕妮已经被厚布蒙眼,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嘴角上扬,分明把一切看在眼里,因此越发瞧不起他,认定他是天下头一号懦夫,从来都是敢想不敢做,瞻前顾后,畏缩不动。 梁家劲一瞬间慌乱,如同一匹受惊的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逃出船舱,连带撞倒了守在船舷的肥佬,两人滚成一团,差点去公海遨游。 梁家劲借着栏杆的力,带着满身狼狈想要爬起来,抬头时恰好碰上陆震坤从船头转过身,来看这边的热闹,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一个紧张尴尬,另一个讳莫如深。 到最后陆震坤掸落烟灰,回过身,一笑置之。 梁家劲靠着栏杆站直,耳边环绕着肥佬喋喋不休的抱怨,仿佛一只巨型苍蝇,绕着他嗡嗡嗡吵个不停。 最终不知陆震坤是否察觉,梁家劲站在左摇右晃的甲板上,看了他许久,直到自己都认为不妥,这才回到二楼船舱内同乌鸦几个一起打扑克。 底舱,随着船身左摇右晃,燕妮已经被晃得头晕眼花,昏昏欲睡。 忽然间感到后背一阵酥酥麻麻的痒,仿佛一只蚂蚁爬过。 她精神不济,对一切都持怀疑态度,因此一言不发,准备闭上眼睡到船靠岸。 但现实叫醒她。 是孙家栋忽然发声,一面偷偷触她手背,一面压低声音呼唤她,“燕妮,燕妮,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原来他一路都在装睡,幸亏她进舱之后再没有与梁家劲有任何交流,否则谎言编得再周密也难圆满。 她佯装疲惫,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我没事,你呢?手好一些了吗?” 孙家栋并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他们应该是已经收到钱,要放我们回去了。” “是吗?那就好。” “等我回去,燕妮,等我回去,我一定找到他们,我爹地神通广大,黑白通吃,他不会放过他们,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他信心满满,充满希望,要靠父亲报仇雪恨,安慰燕妮的同时也在安慰他自己。 可悲的是他还未能意识到,孙达光已死,等待着他的将是另一个世界,天翻地覆,完全陌生的世界。 好在许多年前燕妮就已经学会,漠视任何人的苦难,包括她自己。 既然无能为力,不如高高挂起。 她说:“先休息吧,等成功上岸再说。” “嗯……燕妮……”黑暗中,他突然间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照看你……燕妮……你不要难过…………” 他突如其来的安慰,令燕妮都没能立刻抓住头绪,思索半晌才理清楚,原来他以为她被绑匪“欺负”,怕她做烈女,想不开去守卫二十世纪的女性贞洁。 她不自觉笑起来,心里感叹,男人无论在什么年纪,都一样自以为是。 什么贞洁,什么欺负,什么男男女女游戏,她从来没在乎过。 就当是喝杯茶,看一场电影,吃一顿晚餐一样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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