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了那个储衣柜,在二楼,最偏僻的角落。打开,里面只有一个黑色的袋子,她拿出袋子离开,前后不到十分钟。 一直回到了住处,她才松懈下来。拉链拉开,里面的东西让她吓了一跳,粉红色的,一扎一扎,码得整整齐齐,一共三十捆。 小燃木然地抱着这一堆钞票,突然想哭,她的人生中从未摸到过这么多钱。他走了,钱却给了她,是让她保管,还是让她花掉,好好享受生活?他这么爱她? 她原先不知道他的爱是怎样的,也不想去穷根究底,现在有了这些钱,大概知道了。她有些懊恼,早知如此,过去就应该对他更好一点。她什么都没有为他做,怎么当得起这样的回报? 她把钱分成几部分,一一裹起来收好。流年似水长,总得有个依靠,要么钱在,要么人在。 说实话,玉锦顶不习惯在纪寒铮家住着的感觉。这么多年,她一个人自在惯了,两个人住到一起,她总疑心自己会又一次被套上贤妻的角色光环。虽然不情愿,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工作忙,即便回来,也总是晚上十点之后,总不能自己什么都不干,等男人忙了一天,带着风尘和疲惫回来拾掇家务吧? 而且,纪寒铮现在已经张口闭口都是“老婆”了。老婆,我水杯在哪儿?老婆,我今天穿什么衬衣?老婆,老婆…… 好烦啊。她拿着鸡毛掸子掸书架上的微尘,然后看到了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嘴巴是嘟着的,可眼睛却弯弯的,像农历初一的月亮,这是一幅真生气的样子吗? 没出息,真没出息。她拍拍自己的脸,把最上面的一排线装书拿出来,这是一套年代久远的书,封面的一角已经微微磨损,她找来软布,细细地擦。 拿到第三本的时候,书页中掉出来几张照片。她捡起来,照片有些发黄,是一个青春少女和一个少年的合影,从拍摄的角度和相纸的版式看,像是很久之前街头流行的那种自拍机拍出的产物。 照片上,女孩正对着镜头微笑,男孩没有看镜头,他的心思全在女孩身上,目光痴痴的,有两张则是他在吻她的侧脸,不同的角度,照了四五张。 宽脸方腮,浓眉,很容易看出,男孩就是少年时的纪寒铮,玉锦惊叹他过去居然会这么瘦,下颌骨如刀叉掠过般棱角分明,头发如青葱,根根竖起,脸上蒙着一层不谙世事的呆气,远没有现在这样自信,洒脱不羁。 她又端详女孩,说实在话,算不上美丽,微胖的身材,中短发,长圆脸,五官毫无特点,放在人群中,可能随时会被淹没,值得称道的地方是,她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娇憨而明艳,肢体动作放松舒展,不像纪寒铮那样拘谨,隐隐透出一份家境殷实的骄傲和自信。她和纪寒铮紧挨在一起,脸上都写满了求仁得仁,哦不,是求“人”得“人”后的满足。 照片当然不会说话,可好像又什么都说了,那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眼底风光凝成灰烬,多年以后也仍然具有杀伤力。 玉锦原样不动地把照片放回去,她不知道纪寒铮把照片夹在这里干嘛,北方那么遥远,是特意带来的吗?为了致终将逝去的青春,还是无法忘却的记忆? 两天后,纪寒铮从外地回来。玉锦若无其事地忙乎着,终于寻着了个机会,“给你整理书柜,发现几张老照片,那是你啊?” 纪寒铮仿佛失忆似地停顿一会儿,才想起来,“哦哦,不太像是吧。那时候瘦得很。” “是啊,像个芦柴棒。” 纪寒铮失笑,“没那么夸张吧,不过,比现在瘦二三十斤呢。” 他说完,朝沙发上一倒,去玩手机,一款麻将游戏,音效声噼里啪啦响起来,热闹无比。 玉锦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了,过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用脚碰了碰他,“那是她?” 纪寒铮半晌反应过来,“谁?” “你前妻。” “嗯。” “挺漂亮的。”玉锦说。 “一般吧。”说话间,他又胡了一局。 玉锦受不了这样的节奏,把他拉起来,“我奇怪照片怎么会在这儿,你专门带过来的?” “怎么可能?我喜欢受虐?”纪寒铮有点不屑。 “所以呢,它自己坐飞机还是搭轮船来的?” “别闹,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说完又往后倒。 玉锦拉着他的衣服不丢,“不行,你起来,说完才能玩。” 纪寒铮有点生无可恋,重新坐好,费力地想着,“好像是那年来的时候,夹在一堆证件里带过来的吧,我都没在意,后来才发现。” “这么说,不是重要的东西啊?那我把它扔了吧?”玉锦笑眯眯地。 纪寒铮白了她一眼,“扔吧,扔到大海里喂鱼去。” “你翻我白眼干嘛,人家就是随口说说,谁要动你那些东西了。”玉锦啐了他一口,去阳台上悉心摆弄新买的一盆植物。 过了片刻,纪寒铮过来,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我就是觉得吧,陈谷子烂麻的事,提起来干嘛,你在我心里可不是个小心眼儿。” “那你看错了,我还真是。”玉锦把他手撩开,回头一笑。 纪先生不咸不淡地在家里吃了两顿饭,项目上有电话打过来,他对玉锦说:“走了哈。” “走吧。”玉锦在电脑前写一份策划书,没有抬头。 他慢索索地换好衣服,拿上手包,然后过来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我争取早点回来。” “好。”玉锦点头,目送他出门。门关上的瞬间,风从门缝里溜进来,凉丝丝的。 ----
第39章 == 周末,小燃约玉锦出来逛街。刚走了一小时,两人就乏了,找了个路边的茶座休息。最近风平浪静,小燃已经搬回了玉锦的那套两居室,玉锦还依旧在纪寒铮那里住着。 “今天战斗力不行,是有什么心事吧。”玉锦啜着一杯桂花乌龙茶。小燃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几家店都不错,可她什么都没买,这不正常。 小燃的目光偷偷在玉锦戴着的戒指上来回扫描,玉锦笑着举起手,干脆让她看个够。小燃咧了咧嘴,“住在一起还开心吧?” “还行,凑合能过。怎么了?” “没怎么啊,恒信现在人人都知道纪太的大名。” 玉锦失笑,“太夸张了吧,跟纪寒铮谈恋爱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吗?” 小燃没有回答,一杯冰镇可乐喝下去快一半,才说:“孟莹光有一次喝啤酒喝高兴了,跟我说,你姐真是又飒又勇,像纪总这样的人也只有你姐才能搞定。我问她什么意思,她很惊讶,说:你们不知道啊,纪寒铮那个前妻很麻烦,缠他缠得很厉害的。” “为什么要缠他?”玉锦吃了一惊。 小燃不屑,“有病呗。听说她又谈了好几个,都是没多久就分了,大概觉得还是前夫好吧,再说不是还有个儿子。” 玉锦恍然,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孟莹光怎么会知道这些?” “那个前妻来找过纪寒铮,是好几年前了,还去他们公司巡视过一圈,就像小狗撒尿是为了占位子一样。这几年没来,但是偶尔还往公司打打电话。” 小燃说完,才注意到玉锦脸色有点不好,赶忙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听说纪寒铮不怎么理她,所以你不用担心。” 玉锦没做声,茶座的桌椅是铁艺和大理石做成的,触感冰凉,这感觉让人清醒。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纪寒铮要孩子来H省,英英马上就打过来电话,原来纪寒铮这些年也基本上还生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要孩子去北京,也不一定就是为了教育资源,孩子是她手中的线,线攥得紧了,纪寒铮这个风筝就飞不走。 玉锦身子靠在餐椅的靠背上,购物的人三三两两地从身旁经过,她恍然未觉,原来爱情剧也可以无缝衔接成一出宫斗剧,什么时候她也稀里糊涂地上场了?可这样的戏气氛太压抑,纪寒铮没有皇位要继承,她也不是嫔妃、答应什么的,这戏她唱不了。 心事这个东西仿佛会转移,去的时候在小燃身上,回来就到了她的身上。她心烦意乱地等纪寒铮回来,想寻个机会问问究竟,可等到的却是纪寒铮的微信:出差一周,直接从W市走,近期事情太多,顾不上回家了,你照顾好自己哈。 这真是无语透了。 玉锦鬼使神差地拿出了线装书里夹着的那几张老照片,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端详那个女人,一字眉,眼睛挺大,但是是单眼皮,因为笑得开心,所以嘴角的弧度很愉快地上扬着,脸颊是圆圆的,按理说,也不是面相偏执的人啊,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仿佛在对她说:你猜我是不是咯? 玉锦啪地一下把照片又放回去,重重地塞进了书架。 一不开心,现在的房子就不想再住下去了,尤其是让她和这张照片共处一室的情况下。 她给纪寒铮打电话,说最近几天打算回自己的住处,纪寒铮是谁,马上听出了她的情绪,问:“又怎么了?” “没什么,你太忙,我回去的话,还有小燃可以作伴。” 那边沉默了一阵,“那好吧,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回来。” 其实,玉锦并不是怀疑纪寒铮对那个女人还有多深厚的感情,这些年他们在一起,虽然没有那张红色的证,但感觉是不会骗人的。他像火一样炙热,温柔,体贴,有时几近啰嗦,连哪顿饭吃多了都会专门发信息告诉她,她常常在充盈的安全感中满足地回味,体会到爱一个人原来是如此美好,好到如人间四月之春风,好到现实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与之相媲美。后来时间一天天过去,激情慢慢消退,日子细水长流,慢慢滋生出的是岁月静好、互相陪伴的妥帖与安心。 她不信他心里还能装得下别人。 她的压力更多是来自英英,玉锦对千金小姐本能地有距离感,她是一出生就很匮乏的人,所以她不太懂,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什么都有,成长路上也一帆风顺,人生只有这一点遗憾,还要穷追猛打,志在必得。越是得不到的,就越牵肠挂肚,是因为这个吗? 可别人怎么做也管不了,玉锦只能竭力平心静气,投入到公司的事情上,尽量不受坏情绪的影响。 公司最近下坡路走得愈发明显,市场疲软不景气,没什么像样的业务,老沈已经用低薪逼走了几个业绩惨淡的员工,上周,有两个创业之初就入职的老员工也递了辞呈,老沈对玉锦说:“再这样下去,公司会不会就剩你和我?” “有可能。” “真到那一步怎么办?” “兵来将挡呗。”玉锦貌似认真地思索着,“我看旁边小胡同口卖鸡蛋灌饼的生意挺火,到时候,咱也支个摊儿卖鸡蛋灌饼去。我摊饼,你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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