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那话是故意的,很明显是气话。 视线在空气里碰撞,她没有挪开,他也没有。 反手把门关上,严慎走到窗户跟前,把窗户关好,跟之前在酒店时一模一样。 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要做什么,时见微的视线随着他移动,见他谨慎地检查窗户,她忍不住开口:“你家小区物业管理这么严,而且这里是十三楼,你觉得他能翻窗?外面连个可以撑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是蜘蛛侠吗?检查卧室的窗户不如检查你家客厅和阳台之间那扇玻璃门。” 她垮着脸,抱着双臂坐在床上,溜出一长串话,没个歇气的口,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似的,突突突。 严慎想笑,但忍住了。 他要是这会儿笑出来,小姑娘指定得生更大的气,说不定直接把他给拉黑。 压了压心底涌上来的笑意,他沉声应了声好,转身就要出卧室。 见状,时见微愕然地张了张嘴。 还真要去?这会儿这么听话,膈应她呢? 恼意横生,她重重哼了一声:“真有意思,这么怕我出事恨不得把我锁在盒子里,不然我直接跟你睡呗?多省事啊。” 在酒店的时候他紧张她,她说过类似的话,但语气和情绪完全不同。那会儿她是产生某种悸动的嘀咕,这会儿是气得口不择言。 严慎闻言停在原地,眼眸低垂,似是真的在考虑。 时见微瞥见他的表情,大惊失色:“你在想什么?不许想!” 她故意那样说,想激恼他,没想到一点用也没有,反倒是落了下乘。想来也是,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羞耻心。 见她气鼓鼓地仰头瞪他,严慎弯了弯唇,把窗边那把沙发椅拖过来,放在床边。他坐下,拍了拍身前:“坐过来点。” 时见微没动,仍旧是盘腿坐在床中间,同他对峙的姿态。 那句凭什么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他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低低沉沉的嗓音,因为整夜未眠,如同退潮很久后干燥的砂砾,被狠狠碾过。撕裂般沙哑,卷着浓浓的倦意,从胸腔里冲撞出来。 没想到他会道歉,态度还这么诚恳,时见微有些措手不及,半天没有说话。 “擅自行动和借你的名字,都是我的错。不管我出于什么心理,错了就是错了。”严慎的声音很舒缓,宛如和谐的协奏曲,他很耐心,也很擅长循序渐进,“你生我的气,理所当然。就算你想挠死我,想把我撕成碎片从十三楼扔下去,也该。” 时见微嘀咕:“那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时见微。” “嗯?” 突然连名带姓,她猝不及防心尖一颤,恍然抬眸。 “我违背约定,是担心你。”他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完这个前置条件,眸子紧紧攫着她的眼睛,似在将她往他的领地引导,“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么生气,是担心我?” 冠冕堂皇粉饰的那部分被揭开,时见微忽而大脑空白,宕机几秒。 胸腔里仿佛因为他这句话卷起一阵狂风,如同兵临城门,鼓声喧天,重锤一下又一下,震得她耳蜗发疼。 房间里的空调将温度拉高了许多,她穿着厚毛衣,后背渗出薄薄一层汗。 偏偏他迎着她的眸子,又往前进了一步。 “你知道,关心则乱。” 说他,也说她。 呼吸停滞一瞬,她猛地扯开视线,别开眼:“我不知道。” 嘟囔着,仍旧是故意置气的语气。但明显已经缓和许多,声调似埋怨似撒娇,绕在他的心头一圈又一圈。 严慎伸手按了床头的控制键,厚重的深色窗帘缓缓合上。清晨的微光逐渐被隔离,房间陷入昏暗。 他拍了拍枕头:“要听睡前故事还是摇篮曲?” 哄人的方式真特别,直接就地取材哄睡。 时见微腹诽一句,说:“我三岁就不听这些了,而且。” 她停顿两秒,揪住身上的毛衣,指着门的方向,“太厚了,我要换睡衣,你该出去了。” 严慎微微歪头,端详似的,墨色眸子沉沉看着她。他盯着她的眼神很炙热,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再掩藏,在眼底燃烧着,火光忽明忽暗。 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情绪糅杂在一起,变得复杂。之前,是难以捉摸的复杂,现在,似乎与她有关。 只不过,那些呼之欲出的,也统统被他压下去。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时见微生怕他又看穿她什么,挺直后背,坦然地看回去,先发制人:“看什么?” “没什么。”低头笑了下,严慎收回视线敛眸,抬手,指骨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睡吧,我在客厅,有事叫我。” 他说完起身就走,沙发椅留在原地。 门打开又关上,卧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微弱到可以忽略的空调风声。 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会儿,时见微低头,脸埋在被子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奇怪,原本挺生气的,企图吵个架,结果却也只是站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振臂高呼,而后整个人坠入温暖柔软的棉花云朵里。 所有情绪连带她整个人,被承接、被包裹。 她其实是一个很少对身边的人生气的人,所有大的情绪波动都在接手的案子里。 能让她这么生气,又能很好的接纳安抚她的负面情绪,他是头一个。 只不过生气的缘由和他说得如出一辙。 根本不是违背约定这件事本身,也不是没有提前告知她就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见了和她爸妈认识的物业,而是—— 她担心,她在意。
第37章 人间地狱 暖风和柔软的被窝促使她困意来袭, 没有余地多想,很快熟睡过去。 严慎在客厅陪来福,昨晚没回来, 来福一只小狗孤零零。小狗看见他,立马摇起尾巴, 虽然为了治疗伤口, 它尾巴末端的毛被剃了, 看起来有点滑稽。 大掌揉了揉小狗脑袋, 白色长毛穿插在他的指缝里。 他眉眼温和, 压低声音:“以后要更爱妈妈, 知道吗?” 来福歪着脑袋,似乎在努力辨别他的话。尾巴晃了晃,垂下, 又晃起来。 整晚没合眼,在客厅地暖和中央空调的暖风中, 倦意更浓。担心时见微醒来有什么事,他索性在沙发上休憩。 按照计划, 刑警队上午休整完,魏语晴和段非分别带人在时见微和严慎家楼下蹲守, 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踪迹。雷修和小莫那边则是去查了住在时见微小区里、那天晚上疑似和嫌疑人一起虐狗的男生, 顺着这条线,摸到了嫌疑人的名字,和一些模糊的信息。 两个人是在槐花巷的网吧认识的,嫌疑人自称已经成年,没上学了, 在打工,来钱快, 可以带他一起干。虐狗那天晚上,他是被迫的,从来不干这种事,感到害怕,觉得恐惧。但迫于威慑力,只能在嫌疑人把刀递过来的时候,颤颤巍巍地扎了一下小狗的尾巴。听见小狗的惨叫,他吓得立马把刀扔开了。那天晚上之后再也没有和那个人联系过,更没有见过面。 找市局的户籍警查了一下,名字和身份信息完全对不上。 “连名字都是假的,不仅是惯犯,还很熟练。” 严慎被电话吵醒后,就听那头的雷修噼里啪啦一口气都没歇,说完一长串话。听见身后有动静,他回头,看见时见微趿拉着拖鞋从走廊里出来。 头发有些乱糟糟,打着哈欠,她胡乱揉了揉脑袋,迷迷瞪瞪的,眼睛都没有睁开,似乎没睡醒。 “吵醒你了?”他沙哑的声音温和下来。 话落,电话那端的雷修下意识噤了声,这话明显不是对他说的。 时见微摇摇头,歪歪斜斜地靠在走廊墙边,睁开一只眼睛,看向他:“有消息了?” 严慎:“坏消息。” 时见微:“有多坏?” “归零。” “……” 脑子里十分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计算器“归零归零”的声音。时见微眼前一黑,毫不犹豫地转身,“那就planB吧,我去洗漱了。”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雷修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了。 “根据我们这几天的画像,这小子有点反侦察能力。”雷修带了专门的装备,交代完后,又递来一把枪,“原则上不配枪,但这是特殊情况。你们凡事小心,务必保证自身安全。” 时见微接下枪,熟悉了一番。 刚入职的时候,他们这批法医都摸过枪,有过一个月的手枪训练课。但她对这玩意儿实在没有兴趣,每次陪魏语晴在训练场练靶子的时候,都是在摸鱼。 最好是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因为她的靶子不准啊!简直烂透了,是他们那一批法医里最烂的。 “上面是怎么敢批准的啊,我可是手枪训练课的差等生,急得带教老师恨不得把靶子杵到我眼睛跟前。” 雷修说:“什么差等生,你是后进生,乐观点儿,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时见微失笑:“这套话术,跟严教授学的吧?” 严慎闻言眉心一跳,她叫他严教授的语气和以往截然不同,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刻意摆出来的疏离。 消气归消气,之前那句话埋下的种子仍然没有连根拔起,成了堵塞在心口的芥蒂。 - 夜里,南梧大道。 特意选了距离商场停止营业差一个小时的时间,相比而言人少一些。 时见微和严慎穿梭在楼宇之间,进了商场,漫无目的地行走,看起来像散步。 “你别往后看。” 通讯耳机藏在披散的头发里,时见微紧张兮兮,不停地往后瞄,做贼似的,嘴上提醒他。 没干过这种事,业务不熟练,她的确有点像惊弓之鸟。 “我没往后看。”严慎无奈,安抚道,“别紧张。” 时见微下意识反驳:“我没有紧张啊。” 严慎随即把手抬到她眼前,示意她看。 视线聚焦,时见微发现自己正死死扯着他的衣袖。看见自己的手又这样拽着他,她顿了顿,要收回手,被他握住。 “来都来了,就当是出来玩的,好不好?” 他牵着她的手,微沉的目光笔直地看着她。他的掌心温度比她高出许多,包裹着她,热意源源不断,自下往上迅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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