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徽明把手机摸出来接通,都还没来得及喂一声,里面就传出一阵暴躁的咆哮:“你俩死飞机上了?!” “马上下来。”顾徽明庆幸自己没把手机放耳边。 两人下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上车了,他俩坐在最后一辆。 从这儿到黎山上的酒店还有两个小时车程,周望舒和坐飞机时一样,也是全程睡过去的。 等顾徽明再把她摇醒,车窗外已是一片雪景,有酒店工作人员抱着厚实的裘皮斗篷朝这边走过来。 周望舒身上还穿着来时的茶歇法式设计感吊带长裙,车里开了很足的暖气所以这样穿也不冷,但出去得冻死,她降下车窗,示意工作人员将斗篷递给她。 除了她,其他人都是下车让工作人员直接帮他们披上的斗篷。 从这个方向,她刚好能看到陈迟俞下车时旁人帮他披上斗篷的画面,她一直觉得陈迟俞的气质很像千年前家风井然满门清贵的世家公子,此时披上斗篷就更像了,背后还是白墙青瓦的中式建筑,他站在那里,仿佛是从古画里走出来一般。 “忘了跟你说,”顾徽明头都探出车门了又收了回来,“陈迟俞他为了不吵醒你一直没吃饭。” 周望舒不觉得她睡觉和陈迟俞吃饭有什么冲突,飞机上又不是只有那么一块地儿,陈迟俞他就是不想吃晚饭吧,不过说到吃饭,她有点儿饿了。 “还有,我因为你被陈澈捶了一顿,我他娘现在浑身疼,你得补偿我。” “好说,”周望舒爽利地答应,“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行。” “你俩又磨蹭什么?”前面传来陈澈暴躁的催促。 周望舒推门下车,这斗篷是真够厚实的,这会儿山上温度起码有零下十多度,她里面就一条吊带裙竟只有没完全包裹住的脚踝处有些冷。 他们一行人在酒店经理的带领下穿过长廊与花园,来到一栋独立于酒店其他建筑的庭院前,这里不像是普通房客能涉足的地方。 “下次我如果自己来还能住这儿吗?”周望舒问旁边的酒店经理。 “我们会为您准备其他独立庭院套房。” 周望舒心下了然,这酒店是陈家的,眼前这个庭院也只给陈家人住。 庭院是苏州园林式的格局,景与景之间以墙相隔,以廊贯通,随处可见的空窗和洞门极具诗意,镂空的石柱里流泻出雕花光影浮动在大理石铺成的小道上,丝毫没有破坏庭院古意的美感,连房间内部摆设也古今结合得恰到好处,处处彰显着底蕴丰厚的大家风范。 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周望舒进到房间后却没有要去洗漱的意思,她站在床前摸摸肚子,唇边浮现一抹轻笑,也不知道小脑瓜里又在想些什么鬼点子。 房间里的暖气早已经提前打开,她却在行李箱里拿出雪地靴和毛衣穿上,然后抱着来时披的斗篷走出房间,来到陈迟俞房门前。 她伸手敲了几下他的门。 门很快打开,还未脱下西装的陈迟俞站在门后。 “陈迟俞,我饿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打电话可以让前台把饭送过来。” 周望舒微微撇嘴,“在房间里吃多没意思,来的时候我听酒店经理说这里有篝火晚餐,你能不能陪我去吃?” “不能,”陈迟俞果断拒绝,他手搭在门把上,是随时打算关门的姿势,“还有事吗?” “没有!” 周望舒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不稀罕他陪’的高傲背影。 看着她的背影,陈迟俞眼底掠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而后关上了门。 然而,他刚往回走了两步,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尖叫。 几乎是条件性反射,他立马又折返将门拉开。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个人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腰,脸颊紧紧贴着他胸口,语气害怕地说:“有蛇!” 陈迟俞:……雪山上哪儿来的蛇? 周望舒当然知道雪山上不会有蛇,她就是明摆着告诉陈迟俞:你又中我套了。 就在陈迟俞沉默无语的这两秒时间里,旁边三间房的门都被拉开,三个人的脑袋齐齐探出来,只有陈澈那间房还关着。 三个人在看到周望舒紧紧抱着陈迟俞这一幕后,脸上纷纷都写着:打扰了…… 接着,三个人又齐齐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把头缩了回去。 半晌后,陈迟俞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松手。” “你答应陪我去吃饭我就松手,”周望舒抬头,下巴搁在他胸膛上,声音放得很软,“只要你陪我出去,我保证明天乖乖的,不会像现在这样胡闹。” “你也知道你在胡闹?”陈迟俞垂眸看向怀里的她,“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 “才十二点你就要睡啦?” “才十二点?”陈迟俞加重了第一个字的语气。 周望舒歪头笑起来,“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陈迟俞:…… 这句话压根不是这么用的。 “要及时行乐啊,”周望舒踮起脚尖,长睫轻垂,媚眼如丝地向他侧脸靠近,用海妖低语般极具魅惑的声音轻启红唇,“陈先生。” 陈迟俞微微后仰以免她就这样亲过来,“你要想我陪你出去,就安分点。” 周望舒眼睛一亮,声音立刻恢复正常:“这么说你愿意陪我出去了?” 陈迟俞:“你先松手。” 周望舒:“你先发誓会陪我出去,用今年上林的业绩发誓。” 陈迟俞:“……” “快。”周望舒还催。 “我发誓。”陈迟俞没有举起手,也只说了这三个字,“松手。” “好叻。”周望舒信他,他又不像她那么泼皮无赖。 陈迟俞的确言出必行,他转身回里屋拿了斗篷,再给前台打了电话让准备好篝火晚餐后便同周望舒一起向外走去。 黎山最著名的除了雪景还有星空,今夜恰好遇上晴天,夜空里一丝乌云也没有,薄纱般的银河从头顶横跨苍穹,仿佛触手可及。 来时,周望舒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片星空,但当时她脚冷,只想快点回房间,现在就能停下来看星星了。 她仰头望着星空,陈迟俞在一旁也同她一起仰望同一片星河。 星空很美,让人难以挪开双眼,可陈迟俞的目光却在不久后落在旁边那人的身上。 漫天星光似乎也随着他的视线降落在她眼底,如若不然,为什么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都漂亮。 她的双眸像被星河簇拥,闪烁着熠熠的星芒与浸润的水光,很亮,很透,如一池倒映着星空的春水,渐渐地,有笑意自她眼底溢出,似春水泛涟漪。 陈迟俞看着那一双清亮的眼瞳,心底某一片平静的湖也似乎……漾起了涟漪,很轻,很轻。 他清晰地感受这轻微的悸动,而后,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夜,当周望舒看向他时,只看到他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情,似乎这样美的星空也打动不了他分毫。 她不知道的是,星空不能打动他,但她能。 注意到她的视线,陈迟俞侧眸。 周望舒冲他笑笑,“走吧。” 她转身走在前面。 夜里风大,山上的风更大,雪山上的风更是尤其剧烈。 一阵骤风呼啸着穿庭而过,树影狂摇,风声如千车疾驰,周望舒瞬间被这阵风刮到了半米之外。 这突然的狂风让她惊呼出声,双手从斗篷里伸出来努力在风里维持平衡,然而一点用都没有,身体依旧不受控制的往前移动。 “陈迟俞!”她出于下意识大喊。 与此同时,在她声音还未传达的地方,一只修长劲瘦的手穿过长风触碰到了她的指尖,而后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是如此温暖而有力,一颗悬着的心顷刻重回胸腔,心跳却加快。 掌心的相触在心底掀起一阵颤栗,那抹炙热像掉落在草垛上的明火,火势瞬间烧了起来,愈燃愈烈,疾疾燎原。 明明在冰天雪地里,她却觉得心尖发烫,可他们只是牵手了而已。 她不知道这是吊桥效应,还是仅仅一个牵手就让她如此心动。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周望舒在风里回头,透过被风扬起的发丝看向身后的人,他立在风中,颀长身形秀挺如青松,冥冥夜色中仿佛谁泼墨扫就的山水画。 而那双眼,是最深的墨色。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不要沉溺在陈迟俞太过深邃的眼底。 片刻后,她忽的笑起来,迎着风对他说:“还好有你在。” 陈迟俞眸色沉了沉,没说话,默然将她拉回来。 风还在刮着,风力虽不如刚刚那么骇人,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又刮过来一阵。 所以,陈迟俞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松开她的手。 在他思考出答案之前,周望舒回握住他,是不允许他松开的力道。 “你别松手啊,”她说,“要是再来阵更大的风,我怕是直接飞了,刚刚都快把我吓死了。” 陈迟俞侧眸望过来一眼,又收回,半晌后淡淡“嗯”了一声,神色冷淡自持。 周望舒看着他,唇角止不住往上扬。 “陈迟俞,”她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笑得特甜地说,“你可要牵紧我啊。” “嗯。”
第10章 深夜,山岙寂静,青松堆雪,长风穿庭而过,晴空一阵雪落。 周望舒踩在从青松间掉下来的雪,一蹦一跳的走着,也不怕会摔倒,反正陈迟俞牵着她。 她不仅蹦着跳着,手还一直来来回回地晃啊荡啊,光瞅她背影就能看出来她心情很好。 开心这种事好像是会传染的,看着她跟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陈迟俞眼底浮起疏淡的笑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陈迟俞总觉得她对他的喜欢是装出来的,但她此刻的开心却不像假的,他不知道她是喜欢雪,还是真的喜欢他,所以和他牵手才会这样开心。 和她牵手这件事,他并不抵触,如若感到不适,他不会妥协。 他不是拿她没办法,也没她想象得那么有道德感,他若想摆脱她的纠缠并不是件难事。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周望舒转过头来看向他,并抬起另一只手指着他,“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 陈迟俞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手一直这么晃,不冷吗?” “不冷啊,”周望舒脑瓜一转,随后就来了句,“可能是你在我芳心纵火,烧得我全身都很hot。” 陈迟俞:“……” 说完骚话,周望舒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脑袋凑过来,“你冷啊?” “不冷。” 周望舒看他里面还穿的来时的那套薄薄的西装,也不知想到什么,她抿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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