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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不经意间看向容岸，他的表情永远是那副淡淡的、事不关己的样子，旁人高谈阔论谈得再热络，也仿佛和他无关，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的侧脸真是好看，雕塑般线条流畅，弧度优美，尤其是在他出神想事情的时候，更有一种思考者的沉静和疏离。 善谈的钱东方和张友兰很快就聊得火热，钱东方很会掌控话题，没有直接谈他儿子，而是和张友兰先联络感情，谈他们那一代人当年流行的歌星和事物，抒发一下怀旧情绪，一下子就把张友兰给带动起来，双方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聊着聊着，他们还发现有共同的熟人，甚至发现他俩念的是同一所小学，话题就更多了。这场饭局的主场是他们的，鲸鲸和容岸很明显插不上话。 鲸鲸想，这两人倒不像是家长和老师，反而像是中老年相亲会。两人口才都太好，话说得滴水不漏，难怪人家一个当了主任，一个是年年评优的特级教师。 “我儿子的事，还请张老师多费心，他要是真因为早恋分了心，我们当家长的说多了恐怕会起反效果，还得老师开解开解，毕竟您在教育青春期孩子这方面经验丰富。” “哪里哪里，现在的孩子可不像我们那时候，什么都听老师和家长的，现在的孩子想法多着呢，闻律成绩拔尖儿，一次两次失误说明不了什么，至于早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学校偷偷早恋的学生多了去，好些成绩特别好的也早恋。” 两人终于谈到了攒这场饭局的本意，鲸鲸松了口气，只要张友兰说没事儿，那学生多半就是没事儿，钱东方作为家长，担心孩子的成绩下滑也情有可原。 等等，闻律原来是他儿子？他儿子不应该姓钱吗？ “钱主任的儿子为什么叫闻律？”鲸鲸悄悄问容岸。 一晚上，容岸几乎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他吃菜也吃得少，不是看看手机，就是坐在那里发呆。 鲸鲸问了，他才答一句：“跟他前妻姓。” “他看起来有五十了，孩子怎么才上高中？” “他有两个孩子，这个是小的，还有个大的是女儿，已经二十多，在美国。”容岸压低了声音告诉鲸鲸。 “哦，这样啊，可他怎么能生两个？”鲸鲸想，十几年前不还是得计划生育么，超生不仅罚钱还双开。 容岸瞅了鲸鲸一眼，似乎是觉得她太八卦，什么都想打听。鲸鲸注意到他这个眼神，讪讪一笑，自己看他老不说话，不过想找个话题而已，还真不是对他领导的事有多感兴趣。 “这我还真不知道。” 鲸鲸低头一笑，看钱东方言谈举止那范儿，年轻时想必也风流倜傥，何况他不仅有范儿，还是协和的知名专家、收入不菲的大教授，只怕愿意倒贴的女人也不会少。 “上回相亲还顺利吗？”容岸忽然问了这么一句。鲸鲸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听小颖说的，她找你参加茶会，你没去。”容岸见鲸鲸耷拉着脑袋，目光不露痕迹地扫过她的脸，把她的种种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看样子是不太顺利，不然她不会这副表情。 “见了三次就没再见面，估计对方没看上我。”鲸鲸后来也想过，也不能排除对方没看上自己这个原因，找陈炽当挡箭牌而已。 “那他眼光还挺高的，连你都看不上，不知道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仙女。”容岸夹了点菜吃，嘴角微微有点笑意。 鲸鲸无意中瞥见他的表情，总觉得他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会和那个相亲男认识。 两人一起参加过某次学术会议，还被主办方安排同住一个标间，因为比较谈得来，会议结束后彼此留了联系方式。相亲男在阜外心血管科，也是青年骨干医生。 相亲男对鲸鲸很满意，发了一条晒电影票根的朋友圈，容岸看到那条朋友圈下面他和鲸鲸的互动，猜到他就是和鲸鲸相亲的那个人。 发了个鲸鱼的表情给相亲男，相亲男很聪明，一看就知道他和鲸鲸是认识的，主动找他打听鲸鲸的事。 “认识陈炽吗？” “陈炽？认识啊，他在我们留学生圈子里挺出名的……怎么忽然提起他？鲸鲸和他有关系？” 相亲男很明显有点不安情绪，大概陈炽那时候太出风头，以至于时隔多年提起他都有种排斥感。 “她前男友。” “啊？是他？”相亲男记得，陈炽在英国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追，听说也和一些女生关系暧昧，鲸鲸无论外表还是性格都不太像是陈炽会喜欢的类型。 “那他俩是什么原因分手的？” “这我不太清楚，你可以找和他熟的人问问。” 容岸没有多说，这种欲言又止反而让相亲男心里惴惴不安，找了好几个当年在英国的同学打听，同学说起陈炽不是语焉不详，就是不了解他和鲸鲸分手的内情，只有一个和陈炽关系特别好的同学告诉他，陈炽和鲸鲸分手时闹得很难看。 “什么？嫖·娼，不至于吧……鲸鲸看着也不像是会报复别人的人。”相亲男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令人震惊的八卦。 “没嫖，听说是那女的诬告他，具体情况我也不大了解，反正谁问这事他就跟谁急，那阵子还被女方找人把他脸都给打肿了，哈哈。”同学说起这事又替陈炽生气，又觉得好笑。 相亲男看到这句话，心头那盆火瞬间就被浇熄了，没想到鲸鲸外表看着甜美治愈，内心竟然这么强悍不留情面，在举报男朋友嫖·娼之后还找人打他。 算了，这种报复心强的女人就算是个仙女也不能娶回家，连陈炽那个惹不起都躲着她，旁人谁敢惹，相亲男越想越不划算，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拉黑了鲸鲸。 鲸鲸那种有点沮丧又有点惆怅的表情让容岸心情很好，又夹了点菜吃，觉得这家餐馆的菜味道真不错。
第09章 第 9 章 饭局结束已经快十点，钱东方主动请缨送张友兰回家，然而问了地址才发现很不顺路，便也作罢。张友兰搭鲸鲸的车回家，容岸坐钱东方的车。 张友兰对鲸鲸说，“你这个朋友人怎么那么冷淡，冰山一样，一晚上不笑也不说话。” “他从小就那样，对人不太热情，但心地挺好的。”鲸鲸替容岸辩解。实际上，她也觉得容岸对人太冷了，似乎谁都不在他眼里，他和谁都没话说。 “我不太喜欢这类型，处着费劲，还好他和你只是朋友，要是还想近一步发展，我可不太看好他，太冷太傲，供着他都不一定给笑脸儿，鲸鲸，你得找个对你热情对你好的。” 一句话，再流光溢彩的冰山那也是个冰山，没有人能抱着冰山过一辈子。 自从鲸鲸被陈炽渣了，张友兰一直很关心鲸鲸的个人问题，也给她介绍过男朋友，可鲸鲸还没从陈炽的阴影里走出来，眼下还不太想考虑这件事。 “嗯。”鲸鲸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容岸能有什么发展。且不说容岸是小姐姐心上人，就说他那么傲，眼光肯定也高。 与此同时，在另一辆车上，喝了七八两酒有些微醺的钱东方找了个代驾开车，自己则和容岸并排坐后座。 “真没想到能和向阳的女儿一桌吃饭，不瞒你说，向阳当年真的是我梦中情人，人美歌甜，每次看到她在电视里出来，我就想，将来娶媳妇儿一定要娶个这么漂亮的。”钱东方和容岸既是上下级，也有师生之谊，说话一向随意。 “向阳阿姨当年确实风华绝代，我们圈里好几位叔叔追过她，最后还是被成启澜追到了。” 在容岸对向阳有限的印象里，这位阿姨漂亮到让京城权贵圈里一众八旗子弟心甘情愿拜倒石榴裙下，是那个年代顶级美女的代名词，一说到漂亮女人，人们总会拿她作参照。 有向阳漂亮吗？没她漂亮也敢说漂亮？很长一段时间是大众的口头禅。 成家当初在军区大院只是中等人家，成启澜那时候尚未成名，只是个央美毕业的、书生模样的清秀青年，偏偏向阳不沉迷于众星捧月，独具慧眼选中了初出茅庐的成启澜。 据说两人结婚的时候婚礼一切从简，酒席都没办，就是怕得罪向阳身后那一众家世优渥、位高权重的追求者。饶是这样，一些失意者仍然对向阳经年不忘，她结婚头几年，和成启澜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有好事者来打听他俩是不是快离婚了。 “小姑娘笑起来挺好看，性格也不错，你既然起了心，就别慎着了，这年头这么好看、家世又好的小姑娘很多人惦记，稍微下手晚了就没了。”钱东方以过来人的姿态提醒容岸。 容岸淡淡一笑，说没那回事。 不知道是说他对鲸鲸没那个意思，还是说鲸鲸没有那么多人惦记，钱东方喝得有点晕，也没再和他往下深说，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面。 晚上，回到家里，鲸鲸接到容岸电话，对她安排的这场饭局表示感谢。 “没事的，容岸哥，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没准以后我还有事要麻烦你呢。”鲸鲸有点困了，很想洗澡睡觉去，但是又不方便挂容岸电话。 “改天我单请你。”容岸听到电话那边似乎有打呵欠的声音，迅速结束话题。 “不用了，这么点小事哪用得着谢。只要闻律成绩能提高，就比什么都好。”鲸鲸可不想和容岸单独吃饭，他那种不问不答，问了也不一定答的性子，光是找话题就能把她累死。 在他面前，她总有一种拘束感，他从小就是朵高岭之花，她有一丢丢怕他，觉得自己矮一截，不能随心所欲。 容岸再迟钝也听得出鲸鲸话里的推脱之意，更何况他一点也不迟钝，于是他说，“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挂电话时的语气很冷，鲸鲸吐了吐舌头，把手机丢到一旁，找衣服洗澡去了。 闻律第二天就找上门，鲸鲸刚从音乐教室出来，看到他双手抱臂倚着门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皱了皱眉头。 “听说张友兰昨晚跟我爸一起吃饭了，你给联系的吧？成鲸鲸，就这么喜欢管别人闲事？”闻律劈头盖脸质问鲸鲸。 “别你啊你的，叫我成老师。”鲸鲸摆出老师派头，虽然这个学生比她高出一个头，到底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她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失了气场。 闻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鲸鲸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他一定是在想，你一个教音乐的小老师，比学生也大不了几岁，课程还被主课老师们挤来挤去，一星期都未必能排到一次课，还好意思摆出老师派头。 现在这些高中生狂着呢，尤其是闻律这样的尖子生，老师学历、资历稍微差点，他们都不大放在眼里，每年都有应聘进来的新老师被学生气哭、气到不想上课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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