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又说回来了,眼下颍州最缺得就是粮食。今年洪灾比以往严重,除去修筑河堤,朝廷先后也拨了近三十万贯作为灾后重建与口粮,但这些已经远远不够。 因为洪灾几乎把所有谷粮都淹没了,便也导致了粮食物价上涨,而百姓们虽有朝堂的救济,可仍旧不能解决温饱,所以才会民怨载道。 圣上把这烂摊子丢给太子,朝堂上下也都等着看太子出丑,若有这十万贯粮食,便也能安然缓过这一段时间。 这么一想,赵六郎觉得陷入了两难。 苏悠看着他:“这十万贯粮食对颍州百姓来说有多重要赵大人应该最清楚, 我既然有能力拿出十万贯,赵大人便无需顾虑其它。” “何况民女父亲在时便一直希望能推行新政来兴邦济世,如今百姓有难,我也只是全了父亲的遗愿,还请赵大人帮民女这一次。” 赵六郎听完,无奈叹了一口气,笑问:“苏姑娘此举当真是为了苏大人么?” 苏悠的举动太明显了,也是因为此,他才不敢擅自做主。 可苏悠却道:“不管为了谁都不重要,眼下紧要的是解决百姓温饱,渡过灾情不是吗?” 赵六郎顿了一下忽觉羞愧,没再多言,朝苏悠一揖:“那赵某代颍州百姓先谢过苏姑娘。” 见事情已经成了,苏悠起身往外走:“这件事情还望赵大人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子殿下。” . 颍州民怨沸腾,其实一半原因是因为颍州府衙的不作为。朝廷下拨银款之后,当地官员害怕银两全部发放后会导致后续无法管压民众,便将相当一部分银两先行存放,采取逐步发放粮食的办法,百姓食不果腹,自然会闹起来。 而周沅接手处理后,下令将救济银款全部折成粮食一部分每日施粥,一部分以低价售卖,原本能维持下去,便也能挨过这两月。但那些商贩忽然又将米粮抬价,府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而瞒报,这才造成仍然有百姓不断饿死的原因,继而又开始民怨肆起。 去行宫的前一天,圣上得知颍州奏报后在銮殿之上大发雷霆,怒斥太子办事不力,并且敕令他十天之内必须解决。 朝堂不下令拨款,这件事说要完成,难度很大。 而苏悠的十万贯的粮食赵六郎如期送至了颍州,就如同及时雨,解决了百姓高价粮食以及买不到粮食的困苦,平息了民怨民愤。 温饱解决,且未来两年的粮税都因太子给免了,百姓们都赞扬太子为政有方,爱惜百姓。 这日早朝圣上看着颍州上奏的折子,除了说平息了民怨,便是大篇幅的夸赞太子这个未来的储君。这便也罢了,关键是这折子不是地方官员所写,是百姓们自发集结一起用表的感谢心声。 而这其中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那便是百姓们都认同了太子这个储君。 本想着不过早的给他干务庶政,却让太子早此事上又立了一功,这是包括圣上以内大部分人都不想见到的。 当然圣上也自然不敢忤逆民意,说了几句便将此事揭过,改去赞扬捐粮之人,称要将其好好褒奖。 赵六郎自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说那捐款之人是苏悠,只说是汴京城的一个乐善好施且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的富人家。 散朝后,东宫。 周沅问:“汴京城里几时有这般乐善好施的富人家了?” 十万贯这么一大笔钱,不可能捐出来还不留名。 他也没有往苏悠那儿想,与当初赵六郎一样的,都不会相信苏悠会那么有钱。 赵六郎不敢看周沅,胡诌道:“其实并非一个人,而是很多家商人一起捐赠的。” 周沅没疑他,只道:“那替孤好好谢谢他们。” “嗯嗯。” 赵六郎糊弄过去之后,又将前些日子去万安查账的事情给回禀了。 “万安县的县令几个月前暴毙在了家中,如今新上任的县令将万安县香税账簿做得滴水不漏,却忽略了百姓的赋税徭役。” 账目一事也是才得的消息,行宫那晚周沅之所以故意对荣国公说查到了真相,无非是想试探他。倘若他真的与陈戟私下贪污囊中,那必然乱了阵脚。 果不其然,近几日荣国公坐立难安,不仅派人去万安将万安县的税课使灭了口,还与陈戟闹翻了,近几日更是直接称病告假,不上朝了。 一想到马上就要看到狗咬狗的一场大戏,赵六郎心里说不出的激动期待。 他问道:“殿下可要将这些账目都呈上御前?” 周沅道:“不急。” 顿了一下,问道:“苏悠近日都在干些什么?” 之前苏悠也说过关于魏家与香典司的事有要告诉他,可自从行宫回来以后,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赵六郎是知道周沅与苏悠之间因为香典司贪污案,两人才会频繁见面的。但眼下,他不确定周沅于公还是于私地问他。 咂摸片刻,回道:“哦,近日苏姑娘挺忙的。” 周沅抬眼,无声询问。 “这不魏家与苏家的二姑娘有婚约嘛,但那魏明突然不知抽得哪门子疯,硬是要苏家大姑娘陪嫁做妾,才同意这门婚事。” “苏家不想失去这门大好的亲事,正日日围堵苏家大姑娘,斥责她抛头露面败坏门风,想以此逼迫她妥协……” 苏景修在苏家排行老大,而苏悠便是苏家名义上的大姑娘…… 赵六郎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这般说,就是想看看周沅的反应。 那人眸色沉黯,像是听见了极为荒谬与大逆不道之事一般: “他脑子有病?”
第25章 歹意 苏悠却觉得不只魏明脑子有病,苏老太太和三夫人都是脑子不清醒的。 魏家的门槛多少人攀附不成,凭什么无端端就便宜了三夫人呢? 何况魏明的名声在京城都已经烂透了,年过三十,没考中过功名,也一直未娶妻,这其中缘由他们竟然都没有想过,反而得了泼天富贵一般迫不及待地就要把女儿嫁过去。 在他们的眼里,或许女儿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嫁过去能换他们在人前的富贵体面。 至于要让她去做侍妾,简直是痴人说梦,她女儿嫁不嫁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苏悠没有理会三夫人日日来她铺子里闹腾,也没有理会魏明来威胁她,若不答应便不再将香料卖给她。 这一来一往事情便又闹开了。先前还在传苏悠与宋渝之间的事,眼下又成了魏明要苏悠做侍妾的事。 谁都知道苏悠与魏明有过结,眼下莫名要苏悠做侍妾,要么就是起了歹心报复苏悠,要么就是看看中了叶氏香铺。而魏明仗着背后有荣国公府撑腰,谁都忌惮几分,大家都担心苏悠会被威逼胁迫。 而苏悠每日却跟没事人一样,照样忙自己的活,对她来说,与魏明越闹得水火不容,正好给了她接近香典司的机会。 叶氏香铺是香方铺子,并非是售卖的香料材的商铺,不能直接去香典司采入香料,但眼下不同了,魏明因为她不妥协不肯卖香料给她,她便能顺势去与陈戟商量,直接在香典司购入香料材。 陈戟得知此事,也见了她:“你既不是香料铺的掌柜,本官凭什么同意?” 他对今日能见苏悠是因为近日的叶氏香铺名声确实大,不得已要顾及几分宁远侯府与秦昭仪的面子。 苏悠坦诚道:“民女原本是在魏家的香料铺采买,但因民女与魏家二爷有过节,他不肯将香料卖与民女,所以才会冒罪来找指挥使大人。” 叶氏香铺每日卖出去的香方香品数百上千,所需的香料材数量非常大,早已甚过于沁香阁,这一点陈戟是知道的。 至于魏明此人无脑虚浮不成器,竟然狂傲到想将与太子有过婚约的女子做侍妾……荣国公也算是家门不幸。 想想近日荣国公让他吃了一肚子瘪,陈戟倒是乐得瞧见这些。 他打量了一眼苏悠,见其表面得体端庄,可到底也只是一女子,掩藏不住的那怯懦之态,能孤身来他,想来确实是走投无路了。 目色旋转间,忽然就笑了,他道:“倒不是不行,只是你该知道,你若从香典司采买香料与去外面商铺里面买,价格上是大有不同的。” 香铺掌柜能进香典司大仓采入香料,是有规定的程序,比如要按需缴纳采买的香税与市税,然后才能在合理的范围内去抬高价格出售。 而苏悠以普通百姓的身份采买商用,不仅要按照市价采入,也要包含香税与市税,这样一来,便要出去一大笔无端费用。 苏悠一脸为难,略略思索片刻,还是恳求道:“行商最注重名声信誉,民女能有今日实属不易,不想就此放弃,只要大人能同意,价格不是问题。” 陈戟有些意外,苏悠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原本他还因为吴仁清的案子心中忧心日后,又记恨荣国公此人过河拆桥,担心魏家以后也是个靠得住的,没想到苏悠亲自送上了门。 这送上嘴的肥肉,他没有理由拒绝。 且就叶氏香铺所需量来说,苏悠能从香典司采买香料,于香典司也是一笔额外的增收,将来也极其有可能取代了沁香阁。 但陈戟表面沉肃,摆出官威,提醒道:“本官可不与人儿戏,若是苏姑娘中途反悔,本官便要问你罪。” 苏悠惶恐状:“民女无依无靠,若能仰仗大人,必定感激不尽。” 就这么商量定之后,叶氏香铺的香料便开始由香典司大仓之间供应。而看着叶氏香铺已经每日生意火爆,得知真相的魏明气急败坏就来找苏悠。 “当初求小爷卖香料给你,如今你忘了旧恩就找上了香典司,卸磨杀驴这一套,你苏悠玩得可是真溜!” 苏悠漠然:“交易而已,你既然断了香料材供应,我自然要寻求别的出路。” 见她一副单纯模样,魏明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能轻易就能从香典司大仓采买香料?那些税目你兜得住?” 苏悠转身:“与你没关系,无事就滚。” 这几日魏明对苏悠的怼骂,已经皮糙肉厚不在怕了,一点不怒,反而坐下来,兀自揣摩道:“看你这般自信,难不成是想要开香料材铺??” 苏悠没答,实在厌烦与他多说,转身去柜架上取香罐,然后身至香炉桌前,准备将香炉焚上。 魏明看着她,续了刚才的话:“不是小爷我自夸,没有小爷点头,你便是开了香料材铺也没用。” 他的话让苏悠略微顿了一下,却仍是没理,继续手中动作。她用香箸将旁边小炉里的烧透的炭夹入炉中,用香灰盖上抹平,置入云母片后将香品放在隔片上,最后用羽尘将香炉边沿的香灰轻轻扫拭干净,合上香炉盖。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双纤长白皙极为的灵秀的双手做起这些事来,格外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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