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给徐欥准备的游泳衣不是比赛用的紧身短裤,而是潜水用的那种长袖长裤全身连体的款式,拉锁在前襟,从颈到小腹的长度,方便穿脱。 徐欥松了口气,如果她只给他准备一条游泳短裤,他在她面前只穿着一条游泳短裤的话,会让他感觉到不自在,但像眼前这样,他就没什么负担。 见她出来,穿着的也是这种连体的款式,并不是他那次在西山偶然见到的,能够凸显她优越的身材曲线的那种绑带式的泳衣。 徐欥最后一点儿悬着的不安,也松驰了下来。 徐欥随后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落在眼前。 平墅阳台上,做了个小面积的游泳池,比起西山的无边泳池要简易得多,毕竟面积有限。 两条独立的泳道。 其中,一条泳道里漂满了浮板,A型板、U型板、方形背漂、鲨鱼板……剑鱼板,等等。 各类浮板似乎是—— 一旦他在泳池里呛了水,手臂随便一搭,都能摸到块救命的浮板。 徐欥抿了抿唇:“……” 时总有她不为人知,可爱心善的一面。 明眼一看便知道哪条泳道是为他准备的了,徐欥自觉地探腿入水,水深堪堪才到他腰部往上肋骨的位置。 传统款式的游泳衣、提高安全系数的漂浮板,以及足够安全的水深…… 徐欥心下觉得温暖。 别被时总清清冷冷的外表所迷惑了,她其实面冷心热,是很善良,是很会站在他人的立场上,为他人考虑的人。 时舒站在池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鼓励他的话。 就见徐欥快速往下扒拉了一下泳镜,整理好绑在脑后的游泳镜的绑绳后,道:“那我先进行水下憋气的练习了。” 时舒:“……” 他躲那么快呢? 她一不吃人,二又不吃助理。 “嗯。”时舒站在池边放松地蹲下身来,两条腿高低曲着,垂在腿部内侧的手臂探前拨动了下水,手指压着块A型浮板,缓声道:“我会守在池边。” “超过两分钟,我就会下水捞你。” 徐欥躲在游泳镜后面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氯剂的味道本身并不好闻,但他的嗅觉自行决定,仿佛是闻见添加了海盐颗粒的柠檬,被清爽气息包裹起来的鼻腔微微发胀发酸。 “谢谢您。” 时舒好笑道:“为什么谢?” 因为。 他原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面对游泳了。 谢谢,您让我重拾勇气。 徐欥没有回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做好准备要沉水开始,他的心跳就不可抑制地加速,心情紧张,心脏如被四面巨石挤压着,咬合负荷变重变深。 这会儿要临近沉入水中,心脏更是“砰砰砰”跳得剧烈,仿佛要挣脱巨石的压制,挣脱胸腔的束缚,要冲破咽喉的高度跃出来。 大脑中,一片混乱与哗然。 乱糟糟的,无章无序。 双肩在颤抖。 他的世界在动摇。 意识在分崩离析之间。 但,他不想在时总面前丢人。 他已经鼓起勇气要去面对这件事情了,不是吗? 要一鼓作气啊。 他这样给自己心理暗示。 徐欥深深灌着一口气,像河豚鱼一样鼓起腮帮,随后,他猛地闷进水里。 时舒心下觉得好笑。 热身运动都没做呢,他在猴急什么? 但……他鼓腮的模样。 属实有点儿可爱。 手里的秒表一掐。 时舒恢复正色,开始计时。 秒表上的数字跳动得飞快,像观看一场紧张激烈的游泳比赛,任时舒自认为淡定从容,也不免呼吸略略缓滞。 还是不免担心他出点儿什么事的。 就像……记忆深处,有一天,她没有等到天亮。 而闷入水中的徐欥,如同置身大海之上的一叶孤舟,海水的咸腥先是聚集在鼻尖。 随后,海面上刮起一阵凛冽狂风,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海洋秩序倾刻间崩塌,渔船都已经安全靠港。 而他—— 却如翻江倒海之中一株飘摇的浮萍。 孤舟在风暴中倾覆,海水倾刻之间涌入鼻腔。 他抓不住一块满目疮痍的浮木。 徐欥在水中挣扎两下,手臂高过脑袋抓住一块A形漂,随后脚掌踮到底。 他从水中站了起来,很大的动静,游泳池里的水哗啦啦抖动,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砸在池边。 他捂住面,大口大口地喘气,喘气声粗重。 因为从崩溃中自我获救,动静过大,零散几阵水花溅在了时舒身上。 时舒没躲。 切身体会着,目睹着,他溺水的那一瞬间。 他又获得了自救。 他若没有能力自救,她会及时下水救他,就像第一次,他在她眼皮底下游泳溺水的那一次,同样及时。 但并不是每一个溺水的人都能获得自救。 即便获得了自救,在人性和生命的考验之下,善良的人,他又或许会将生还的机会让与别人。 如果有那样两难的时候,他会怎么选? 徐欥撩起游泳镜,残余的水流顺着他的游泳帽,顺着他清晰的五官线条往下滑落,聚集在锁骨,洇没在本就潮湿的游泳衣里。 时舒的呼吸似乎比刚刚他沉入水中时,要更缓,更凝滞了。 时舒丢了块干净的毛巾过去。 徐欥朝她笑一笑,笑容乖巧但透露着一些苦涩:“时总,抱歉。” 但千言万语,抱歉的话,再说不出更多。 时舒摆摆手:“今天就到这儿吧,不急,明天再试。” “好。” …… 待徐欥离开,时舒独自一人,游到筋疲力尽。 天很晚了,她服用过两粒安眠药。 才入睡。 - 徐欥回到白里弄,他在家里没看到他哥徐宪瑭。 两只流浪猫顺藤摸瓜,蹭蹭他的裤角,他耐心地沿着长巷,给流浪猫定点补充猫粮和水。 地下室的游泳池刚换过水,冰箱里填满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徐欥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他哥的心理咨询室装修,他会住在离咨询室更近的公寓,以便关注工期。 徐宪瑭说,他自知没什么烹饪的天赋,也没有耐心去做一顿复杂的料理。 所以,他只能买好食材填满冰箱,让徐欥自己工作再忙,也记得要按时吃饭。 坐在地下室的跳水台上和徐宪瑭通完电话,徐欥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砰。 一个漂亮的入水动作。 一道亮丽的弧形风景线。 无人瞧见。 怎么能没有进步呢? 他勇敢地面对了这件事情。 一个躲起来的游泳运动员。 曾经的天赋型选手。 他两只手紧紧攀住游泳池池壁,在做足了防护措施的状态下,自我进行沉水练习。 他总不能无止境地耗费她的时间。 - 第二天,第三天。 是周末。 时舒依旧在南郊公馆接受了徐欥的早餐投喂,午餐投喂以及晚餐的投喂。 他做完饭,做完家务,将地拖得干干净净。 比起生活助理,他更像一名,到点儿来,到点儿又走的家政工。 但岛台上和餐桌上,会留下不一样的花束。 一天是白色的铃兰。 一天又是纯白的郁金香。 纯白色的花,总给人一种清雅脱俗的感觉。 与世无争的,干净又纯粹。 如同插花的那个人。 他们一起分享了一部恐怖片,昆池岩。 她好像发现了,他有点儿害怕,但仍硬撑着陪她看完,并发表一些无关痛痒而又不真心的观后感。 “挺好看的。”他说。 “你满头大汗。”她揭穿。 晚上依旧是,她帮助他做游泳恢复性训练。 效果算不上好,但他贵在坚持。 有什么关系呢? 来日方长。 …… 周一早上。 早餐又换了与上周不同样的花式,时舒也会想知道,他脑袋里面哪儿来那么多的菜品和营养搭配。 不变的是一片土司和半杯美式。 生活习惯、饮食习惯很难改变,但她也在尝试。 中午,依旧是在员工食堂就餐。 两人面对面坐着,徐欥放在餐盘旁边的手机一连震动了好几下。 大概是和时舒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 受她的影响,徐欥也就默认为重要或紧急的事情,对方会打电话来,而选择发微信消息一般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儿,那么早一会儿查阅,晚一会儿查阅,回复也没关系。 何况他和时总坐在一起吃饭,时总都没看手机,他看手机自然是很不妥当的。 徐欥只是扫了眼手机放置的位置,并没多少反应。 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餐盘里的饭菜,他性子慢,吃饭也是如此温吞,即便是很饿的状态,也改变不了他吃饭的习惯和节奏。 倒是时舒喝着汤,提醒:“徐助理,你手机亮了。” 徐欥不明白她为什么提醒他查看手机消息,明明她自己从来也不及时回复消息。 徐欥稍稍低首,表示收到指示:“我先和您吃完饭,等一会儿再查看回复。” “现在看呀。”时舒:“万一对方有什么要紧事。” “有要紧事的话,对方应该会打电话过来。” “啧。”时舒:“你这话听着挺耳熟。” “好像是曾几何时,我的某个观点。”时舒:“你这么推辞,不会是有什么小秘密了吧?” 徐欥抿了抿唇,放下筷子:“我还是查看一下微信消息。” 徐欥点开手机。 是置顶在列表的【家】,家庭群聊。 因为【家】发了最新消息,时总的微信置顶,被挤到了第二位。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邀请了小姨入群。 受到外公的影响,小姨和母亲都是翡翠玩家。 或许是为了弥补当年外公逝世后,他老人家的那些作品遭到趁火打劫、洗劫一空留下来的遗憾,小姨和母亲日常喜欢收藏一些精致有特色的翡翠艺术品。 尤其是小姨,微信昵称都是翡翠的拆字。 小姨一连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非羽羽卒:【图片.jpg】 非羽羽卒:【@徐欥】 非羽羽卒:【ππ小外甥,姨姨记得你外公留给你的遗物里,好像有这么一块种水类似的原石?】 不用放大图片,徐欥就能看出小姨发来的图片出自何处,正是他送给时总的那条冰红翡手持。 徐欥虽没有想到,时总年会上佩戴的一条手持会受到这么多网友的关注,但也不能算很意外,毕竟网络时代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成为一时的热点,引发巨大的热度和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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