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姜,我不做。” 他的固执惹恼了沈姜,甩开他:“周鸣耀!你抽什么风呢?你想一辈子当个瞎子啊?” 脱口而出的愤怒像是浇灌在少年心口的火焰,像是跟她杠上了一样:“我如果一辈子都是瞎子,你还会……” 风穿过白衬衫,领口被吹得斜斜的,抵在喉结。 说完他停顿两秒,咽下苦涩:“你会嫌弃我吗?” 从远处天边压下来的橘黄色夕阳,照在沈姜眼里,带来泛酸的涩意。
第58章 提五十八个灯 “这不是嫌不嫌弃的问题。”沈姜喉咙已哽咽:“问题是现在有机会让你恢复光明, 你就不能……就不能放开胆子想想成功的几率,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你非要想最坏的结果,那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好的结果?” “棠宁杯大赛有可能会输, 你不也义无反顾参加了吗?” 其实他心里也是很想恢复光明的吧?哪有人希望一辈子当个瞎子呢?尤其他曾经见识过世界的美好,又怎会甘心一辈子活在黑暗中。 少年固执摇头, 垂眸, 微糙的指腹抚摸她的脸,眸色温柔地能将光溺死在其中。 “沈姜, 那不是一个概念。” “就是一个概念!” 沈姜拿下他的手掌,在虎口的位置咬了一口,带着怨气的一口,烙下深刻的牙印。 过后, 少年却微笑,像抚摸小猫一样揉她的脑袋, 顺毛似的:“没关系的,我早就接受自己是盲人的事实, 也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沈姜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堵在喉口干涩难咽。 她扭头不再看他, 深呼吸, 心里告诉自己这件事一定要坚定:“既然失明都能习惯,那你也应该习惯我说一不二的性格, 这手术, 你必须做。” 清风伴随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街角, 好好的一个心念最后变得不欢而散。 晚上九点左右的样子, 沈姜打电话把周鸣耀的情况告诉了沈国辉, 几乎没有犹豫, 男人满口应下。 “既然是最好的朋友, 能帮得上忙倒也没关系,不过你有问过他的父母吗?怎么说?” 沈姜迟疑片刻,抠了抠手指: “都死了。”母亲改嫁,没有告诉儿子去了哪里。周巡山那个父亲,有跟没有似地,不如死了算求。 沈国辉点头,问:“那他怎么想?” 沈姜脱口而出:“怎么想?当然想恢复光明啊,哪有人喜欢当瞎子。”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声音挺年轻,好像在喊沈国辉的名字。 沈姜疑惑:“谁啊?这个点了还没回家吗?” “没谁,回家了。”沈国辉忙应道:“等爸爸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再给你安排一下,到时候联系。” 事情顺利地超乎想象,沈姜仿佛看见希望在向她招手:“嗯,谢谢爸。” 转头就把那奇怪声音的事儿抛之脑后。 一想到周鸣耀能有机会恢复光明,她兴奋地想立即出门跑个一千米,以此消耗高昂又饱胀的情绪。 大脑开始做梦,幻想如果有一天周鸣耀恢复光明后,他看见她的脸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会觉得她漂亮,还是丑呢?虽然她自信自己长得不错……但每个人的喜好总归不同。 一思考,便整晚失眠。 …… 沈国辉说后面再联系她手术的事儿,连着两天都没有动静,沈姜以为他工作太忙,想着再过两天提醒一下,结果江荟珠这边又来事了。 “暑假打算去你爸那里多久?”江荟珠最近忙着竞选院长的位置,平时很忙,除了偶尔一两顿晚饭,其余时间通常见不到她。 这会儿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一开口就问了一个让沈姜烦躁的话题。 想了想,她说:“一个月吧。” 江荟珠慢悠悠地用叉子给海虾剥壳:“不行,最多十天,下学期我亲自给你辅导。” “啊?你亲自啊?”沈姜看向对面桌的周鸣耀,踢了他一脚:“我觉得周老师教得挺好,也没必要……” 周鸣耀摸索着吃饭的动作一顿,垂着脑袋安静听着。 除了母女俩在对话,其他人都很安静地吃着饭。 “沈姜,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跑不掉的,要不是工作太忙,我早该让鸣耀休息了。” 除了给沈姜上课,周鸣耀很多时候都会被江荟珠带到国艺的专业教室练琴,一整天下来除了睡觉,几乎没有其余休息的时间,辛苦极了。 “哦,既然这样那暑假我就更应该多跟爸爸待一阵子。” “下半年就要艺考,没时间耗在玩闹上,等你上了大学,想怎么玩都行。” 沈姜顿觉一桌子好菜不香了:“我说你至于吗,到时候我去你们学校参加自主招生,你给我放放水,以我现在的能力再练几个月,肯定能进,用得着这么压迫我吗?” 江荟珠轻飘飘斜视她:“我给你放水?什么水,洪水?” 沈姜梗住:“你说的什么话,我的水平还不至于洪水。” 陈柏焰没忍住,噗嗤笑出来:“是海水吧哈哈哈。” 沈姜烦躁地给陈柏焰碗里扔了一颗辣椒:“走开,有你什么事。” “沈姜,技不如人就好好练,走后门算什么本事啊?”陈柏焰大口咬下辣椒,对他来说这种青椒完全没有辣味,甚至开胃。 “你没走?就你那狗爬的画,你能进吗?” “你可别冤枉好人,我自己考进去的。” 沈姜不屑:“你不也是校考进去的吗?装什么啊。” 校考就是学生自己到大学里考试,评委都是国艺自己的老师,像陈贺钧和江荟珠这种咖位的大佬,给陈柏焰开个后门很难吗? 陈柏焰瞪她:“那我也比你强,我是走美术,我爸音乐学院的怎么给我开后门?” 沈姜嚼着块排骨,白他:“怎么开你自己心里清楚。” 反正不可能清清白白,陈柏焰工作都是他爸托关系找的,还有什么不可能。 两人斗嘴起来没完没了,江荟珠不耐烦敲了敲桌面:“沈姜,你爸说你要带鸣耀做眼睛手术?” 沈姜哽住,不可置信道:“我爸这事都跟你说?” 这个沈国辉!可真没出息,都说了别声张,怎么还是告诉了江荟珠!妻奴什么的最烦了! 不过倒也不是沈国辉“妻奴”,主要是给人做手术这种事情吧,是得谨慎些,不是说给钱就给钱,至少得打听清楚对方的情况,哪能是沈姜一句话就决定的事儿呢。 而远在宜城的沈国辉除了问江荟珠,没有更好的打听途径。 听母女俩聊天的周鸣耀霎时握紧筷子。 陈柏焰目光不着痕迹落在少年的面庞,带着些审视和探究的意味。 “我不同意。”简单四个字从江荟珠嘴里脱口而出,她似乎不用思考,便轻易说出这句话。 “什么?”沈姜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江荟珠瞥她,视线扫过周鸣耀安静的侧脸:“我会让他做手术,但不是现在。” 沈姜如临大敌,放下筷子双手摁在桌面:“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抽出一张纸巾,漫不经心擦嘴:“我已经跟你爸沟通过,这事儿他不会再插手。” “什么?!”沈姜拍桌,怒气毫无征兆点爆:“江荟珠!你有病是不是!” 四颗脑袋齐刷刷愕然看向沈姜,惊讶瞪大眼睛,简直比见鬼还可怕。 “他是你徒弟!就算我不带他做手术,你难道不更应该带他做吗?你为什么不让他做?” 被沈姜指着鼻子骂绝对是江荟珠平生第一次,她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目光冷沉沉: “我凭什么给你解释?” 江荟珠独断专横惯了,她做的事都有她自己的道理,她从不屑于向别人解释,更不可能对沈姜解释。 看着母亲冷漠的眼神,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道不可思议的念头,沈姜突然懂了什么。 “是不是你不让周鸣耀做手术?是你不允许他做对不对?” 怪不得周鸣耀几乎没有思考地脱口而出不做手术这种话,其实江荟珠早就跟他说好了吧? 知母莫若女,像江荟珠这种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不让周鸣耀做手术无非一种情况——就是怕手术失败会影响周鸣耀的小提琴事业。 周鸣耀是她的关门弟子,是江荟珠手里最后一张王牌。 试问,她能让王牌打成烂牌吗?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失败几率,她也绝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所以她要把他榨干,榨到毫无价值然后再考虑要不要让他做手术吗? 五年了,周鸣耀他根本耗不起! 想到这里,沈姜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着急在发颤:“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既然有能让他恢复光明的手术,那就必须做,尽快做!” 她从没用命令的口气对江荟珠说过话,像沉在深谷的底里,把大家的心放在烈火上煎,这场面,连陈贺钧都不敢发言。 周鸣耀放下碗筷疾步走来,扣住她的双肩往后带:“沈姜,我不做。” 他想把她拉开冷静冷静,却被她毫不留情甩开。 事情演变到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给周鸣耀做手术的问题,反而成了母女俩赌气较劲的导火索。 饭吃到这份儿上,也没什么意思继续了。 江荟珠皮笑肉不笑,继而轻抬眼皮,慢悠悠吐唇:“沈姜,这件事不是我在跟你商量,是在通知你。” 说完不愿与她多聊,放下筷子起身走了。 没再多看沈姜一眼,因为她的情绪已点到最高处,她怕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
第59章 提五十九个灯 沈姜脑子从没转地这么快过, 拔腿追她:“你之前是不是带他看过医生?” 周鸣耀坚定地不要做手术,如果说江荟珠没提前跟他说什么话,他不可能不要恢复光明的机会。 “你明知道他有机会恢复光明, 你为了一己私利搭上他的眼睛,你不能这么做!” 失明的周鸣耀从没哪次这么准确地跟上正常人的步伐, 他大跨步挡在沈姜面前, 无焦距的目光越过江荟珠,落在面前的沙发上。 “江老师, 我会乖乖练琴,在比赛完成之前我也不会做手术,您不要为难沈姜,她现在情绪有点激动, 但她没有恶意。” 两个孩子相互为对方说话,按说该是令人感动的一幕, 大伙儿只觉得冷,阴冷, 来自江荟珠眼底冷沉沉的郁色,似乎要将周遭空气凝固成冰。 沈姜推开他, 目光灼灼注视江荟珠:“是因为比赛, 所以不同意他做手术吗?” 江荟珠不搭话,沈姜又问周鸣耀:“什么比赛值得你放弃恢复光明的机会?过几年再参加不可以吗?比赛不是每年都有吗?” 周鸣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姜的话, 摇了摇头, 拉着她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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