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了?” 路遥宁把酒液往嘴里送:“没有。” 她抬眼看了一眼,弯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了?之前坑我三个亿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 江落城说:“我宁愿你生气,遥宁,你真的不生气吗?” “我气什么?”路遥宁说,“我真的没那个本事弄到省里的批复。” “好。” 江落城把杯子放在桌上,扔下她回了房间。 路遥宁不紧不慢地喝完残酒,打开了手机,这条信息是祁若初三天发的,以赔罪的名义约的,可是她一直没有回复。 现在,到了可以回复的时候了。 水头很透的一块玉,晶莹可爱,被雕刻成了小兔子的模样,放在红丝绒的锦盒里。 路遥宁两指一夹,随意拿起来放在手里看了看,又扔回去,说:“请喝茶就可以了,倒是不用拿这种东西哄我。” “你这是被江落城养刁了,再好的东西也不稀罕了。”祁若初坐在她对面,好好把东西收好,才说,“所以这不是送你的。” “不是送我的,何必给我看。”路遥宁微妙的不耐烦起来,诸事不顺,她没心情陪着绕圈子,“这样的东西,要一百件也有。” 她起身要走,祁若初摁下她的去意,笑了笑说:“别急。” “快说。” “虽然不是送你的,但是希望你能帮我去送一个人。” “什么人?” “鲁秘书的夫人。” 这话说得很分明,路遥宁很快听懂,却不可置信:“你确定送这个破玩意有用?” 祁若初轻啧一声:“好几万的东西,不要破玩意破玩意的叫。” “我的天,我都看不上,你还拿去送给省里的机要秘书,我不去,我才不去触这个霉头,你自己怎么不去?“ “不是送给鲁秘书,是送给鲁秘书的夫人。”祁若初纠正道,“我一个男人,还是单身,怎么好专门给人家老婆送礼,显得图谋不轨。” 路遥宁劲儿上来了也不管骂没骂到自己,非要想抖这个机灵不可,哈哈大笑道:“我看你向来对别人老婆挺感兴趣的。” 祁若初被她噎到要发作,脸上一层薄怒,生生压了下来,好脾气地叹了口气,说回正事:“我已经打听过了,确定了省里的总体意见是没问题的,只是鲁秘书请了长假,又没人着力推这个事,所以文件排的后,想办法递个话过去就可以了,绝对没有违规操作。” “这个鲁宁一向兢兢业业,很老实本分,一点旁的爱好和机会都不给人,唯独只是对夫人特别好。”祁若初道,“为着夫人生病,把攒了多少年的假全一并休了,他老婆属兔,所以我买了只兔子,不为多贵重,本来就是为了个心意。” 夫人路线原本也是走不通的,鲁宁的夫人极为低调朴素,很少出席应酬的场合。 娘家姓方,也十分普通,不从商也不从政,从来不给鲁秘书弄什么小舅子娘家弟弟之类的幺蛾子,原本不可能收任何东西,但—— “我听说鲁夫人住院之后有人出面给换了医院,他们没拒绝,由此可见口子是开始松了,遥宁,我们要把握机会。” 我们? 路遥宁听着一笑。 祁若初又说:“这玉请高僧开过光,是祈祝夫人早日康复的。” 是个好理由,比直接送要圆滑的多,祁若初考虑的很周全。 “祁总一定要找我吗?”路遥宁压着眉眼,声线柔下来,把玩着桌上的一只紫檀木杯子,说道,“你可别装纯情啊,别告诉我除了我你找不到其他女人帮忙。” 说完,她忽然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来,眼神毛茸茸的,挠得人心里一激灵。若要是旁人,得这一眼,早就心花怒放了。 但祁若初到底认识路遥宁许久,又刚刚被坑过一次,对她这幅做派终于略有所免疫,知道她这是感兴趣了,开始盘算事情了。 若想让猎物上钩,首先得让狐狸觉得自己够聪明。 好似无奈,又好似真心实意,祁若初叹道:“别人哪有你聪明得体,事虽然简单,但是却万万不能办砸。” “哦。”路遥宁得意道,“那自然是。”
第31章 想见你很久很久了 受了恭维,路遥宁没急着答应,也没急着不答应,先是问:“这事你和江落城说了吗?” “我和他说什么?”祁若初嗤笑一声,没好气道,“真以为他是总负责,是我的上司,我还要和他汇报?做梦!” 看来这两个人是各自为政,路遥宁心想,那江落城打算让顾家帮忙,祁若初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两个人目的暂时一致,倒是殊途同归,所以祁若初也还不知道江落城打算为了顾家踢她出局的事情。 祁若初来找她,八成是打算用这个人情来拉拢她,看来上一次虽然输了,但是祁若初得出的结论大概是他还给的不够多。 如果鲁秘书这条路子真的走通了,出面的是她路遥宁,那顾家是不是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祁若初真的值得信任吗? 他还没死心,不怕在一个坑里栽两次吗?还是说他已经下好了套子,就等她来钻。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何况这次他别无所图似的,不提让她离婚,也没提其他条件。 路遥宁盘算一番,又谨慎一番。 忍了忍,又忍不住。 人总是越不过“贪心”二字,不贪的人安乐知足,又怎么会跑来做这一行? 路遥宁沉默许久不说话,祁若初慢慢用话拨动,细细拿起紫檀小杯来吹:“你怕江落城发现?他发现也没什么,这事他也是着急的,你能帮得上忙的话,他高兴还来不及。” 终于还是伸了手,路遥宁拿了东西,眼波流转,瞥了祁若初一眼,轻蔑一笑:“我才不怕被他发现。” 也不是没有忖度过,但或许是路遥宁对自己太有信心,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这事后面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套路藏着。 大不了就是送不出去办不成,谁都没有损失,她打定主意随机应变,万一出现什么临时变故,也没有应付不来的道理。 再说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她还不是为了项目着想。 不过路遥宁在心里觉得,祁若初说什么口子松了也是一厢情愿,换医院和直接送礼的差别可太大了,一个是顺水推舟,一个是有求于人,鲁夫人不收钱财首饰,没道理生病了就突然性情大变,她今天来只是探探脾气,打个前哨,再做计较。 果不其然被护士回绝了,说病人需要休息,一概不允许探视。 “好,谢谢你。”路遥宁并不意外,道了谢就要走,转过身小护士却忽然追了上来抓她的胳膊,“女士,请等一等!” “啊……有事吗?”路遥宁回身弯出两枚笑眼,心想有转机是最好,十分高兴,今天来探望病人,她穿得很素,妆面也淡,看起来极其温良,声线放的很柔美。 小护士心生好感,见自己还紧紧抓着人,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松了手,后退一步说:“病人说请您进去。” 路遥宁笑了笑轻声问:“你不是说任何人都不行。” “原本除了家属,是都不可以的。”小护士认认真真转述,“但是病人说,您可以是例外,她想见你很久了。” 想见我……很久了? 路遥宁升起朦胧的疑惑,半推半就地抱着怀里的百合和果篮敲响了房门,里面马上响起一个温润好听的年长女性的声音:“快请进。” 听语气,的确带着很多急切。 路遥宁推开门,慢慢的往里走,病床上的女人身形清瘦,神情谦和,五官长得很好,虽有些许细纹,但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难得的美人。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路遥宁见她的脸色总觉得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但精神还是很好,半躺着和她打招呼,见她走近了,急忙叫人扶着坐起来。 路遥宁微微颔首问好,把手里的花给护工去插着,有些局促的站着一旁,鲁夫人的态度毫无来由,她是真的有点懵。 若说进来前的疑惑有三成,那现在是越涨越大,实打实的十成了。 病房里原本还有其他人,见她来了也都起身走了,还把屋里的护工也都带走了,关上了房门。 路遥宁想着那就先打招呼,柔声微笑道:“鲁夫人,我是……” “遥宁。”鲁夫人打断,竟然直接这样叫她,示意她来坐,“来床边好吗?” 路遥宁迟疑着在床边坐下,尽力微笑着,把原本要送的兔子含在掌心,踌躇着并未开口。 她总觉得不对,这一份亲昵毫无缘由,鲁夫人望着她,眼里闪动的泪光和情绪她一点都看不懂,只感到脊背发麻。 路遥宁想了想,要把那块玉塞回去,却被鲁夫人看到,偏来握她的手,鲁夫人的手有点凉,触感是那种刚刚输完液血管都冻透了似的。 路遥宁被抓得死紧,想要抽出来,夫人竟然落下一滴眼泪。 “这是送给我的吗?” “是……”路遥宁下意识说了是,她开始猜到某一个方向,但不愿也不敢相信,直到鲁夫人说,“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你们结婚,阿城也不肯让我去道贺。” 那猜想成真,路遥宁心里遭五雷轰了一遍。 “难为你有心。”鲁夫人捧着那块玉爱不释手,路遥宁想抢回来已经来不及,只能痴痴的愣着。 祁若初害她害的真用心思,甚至还给了提示——绿色的美玉,是为“青琳”。 琳是玉的一种制式,娘家姓方,方青琳。 鲁夫人就是江落城的母亲。 完了,全部完蛋了。 无论是利益的博弈还是感情的拉扯,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约定俗成的默契在的,这是一种不必言说的共识,也是路遥宁和江落城当初一拍即合的结婚且周旋五年的基础。 人也该讲究礼尚往来,无论如何江落城尊重了她对出身和过去的隐瞒,甚至对南山墓里的号称是“母亲”的女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如今她一脚踩进他的雷区和红线里,她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全完了。 是她太自信了,没想过祁若初设下的套简单到她只要“出现”就可以,原来批复和搭上什么关系都是次要的,让她和江落城彻底反目才是祁若初的核心目的,曾经信誓旦旦谋求祁若初的回旋镖扎到了自己。 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人,人总是会犯低级错误的,再聪明的人也是一样。 事到如今,路遥宁只能轻颤着声线开口:“江……阿城不知道我来。” “我知道。”方青琳勉强地、轻轻地一笑,“他这辈子反正也不会原谅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能见到你一次也好。” “嗯,夫人,我……”路遥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想多说多错,在江落城的雷区的蹦迪,何况她对他们母子间抵牾的细节根本一无所知,她根本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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