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伏低, 将头往下又压了压。 见他不再关注这边,才?算是松了口?气。 钟黎挨着赵师姐坐着, 好不容易听完这个大讲堂,跟着人流一道悄悄出了门?。 她离开时不忘回头看一眼?,没人看着她, 心里松口?气。 谁知到了侧门?, 笑?容还没落下,就看到谢平笑?眯眯地挽着西装站在?那边, 似乎恭候多时了。 钟黎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子,脸色难看起来。看着谢平那张笑?脸,她好似能联想到另一个人似笑?非笑?的可恶模样,她顿时就有些生气起来,觉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她杵在?那边不动,谢平只好抬步走过来:“钟小?姐,请。” “请什么?”钟黎脸色不好看。 “先生请你到寒舍一叙。” “我不去!”钟黎觉得欺人太?甚,脸都涨红了。 有女?生和路过的老?师朝他们看来,她忙又收敛了表情?,压低了声音说:“你替我回绝他。” 谢平笑?意毫不动摇:“钟小?姐,不要为难我们下面人。” 钟黎只觉得有血气往上涌。这人也是为虎作伥!什么下面人?N市市长的大公子,还下面人? 她死活不肯就范,谢平也无法,好在?这时容凌从侧边过来了:“怎么站这边?” 他明知故问,钟黎说:“我不去!” “好。”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钟黎多看了他一眼?,圆圆的眼?睛里不经意就流露出几分警惕。容凌情?不自禁地笑?一笑?,说:“那我捎你一程,在?路上跟你说会儿话总可以?吧?” 钟黎惊疑不定。 容凌:“还是你要在?这里跟我僵持到晚上?” 她只好妥协,到了门?外,上了他那车。 沿途的风景急速变幻,钟黎一开始还有些警觉,后面便有些困了,两双眼?皮开始打架。 “累了可以?睡一觉,到了我喊你。”容凌温声道。 她没搭理他,可过一会儿就闭上了眼?。汽车颠簸着,司机打了个转弯她人就歪了,头靠到他肩上。 他怔了下,低头望着她。她睡着时是格外的安静,午后的阳光透过茶色的玻璃落在?她脸上,明丽得如盛开的蔷薇,眉梢眼?角都是春意,偏偏当事人本身是无知无觉的。 其实这四年来容凌也不是不知道她的事情?,她在?国外便小?有名气,两年前去沪交流时金建集团三?公子还高调求爱,洋洋洒洒给她写了三?百封情?书。当然,传闻可能有夸大嫌疑,但也足以?说明她的魅力?。 她一直都很招人,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那些年,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徐靳看她的眼?神。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思吗?如果不是碍着兄弟交情?还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难保徐靳不对她做什么。 偏偏她对徐靳都这么好,唯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心脏的地方好像被什么绞了一下,闷闷地痛,似乎汩汩地流出血。 “这是哪儿?”耳边传来钟黎柔柔的声音。 他回神,也朝窗外望了眼?,平淡道:“一处行馆。” 她脸色不太?好看:“你……你不是说送我回去吗?” 他都笑?了:“我什么时候说送你回去了?” 钟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你说就顺路捎我,然后在?路上跟我说说话。” “是啊,我说送你,没说送你回去。”车已经停了,他下去,绕到另一侧替她打开了门?,将宽大的手掌平稳地递到她面前。 钟黎以?前觉得这个人清贵又冷峻,气度不凡,是真正?成熟又强大的男人,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种骄矜傲慢,真的翻了脸,他可以?做什么都毫无愧色。 她只恨自己低贱,永远只记得他对她的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有时候也万分憎恨他,为什么不能让一切停留在?那时候,他一步步毁了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钟黎吸了吸鼻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眼?睛有些红彤彤的,像是极力?隐忍,鼻尖都有些泛红。 容凌忽然就有些烦躁,脸色像是覆了一层寒霜:“下来。” 她不肯动。 “好。”他认命地点点头,手径直探入她口?袋里摸到了她的手机。 钟黎怔怔地望着他划开手机,那一瞬,他脸色似乎是变了变。 她想起来,屏保好像是她和沈斯时上次的合照,是去商场参加一个情?侣活动为了领奖品换的,还没换回来。 她想说点什么,要出口?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又咽了回去。 觉得没必要。 他翻到她通讯录,然后将手机面朝她:“不下去?那我打给你男朋友。” 钟黎瞪着他。 他冷冷道:“我说得出做得到。” 钟黎后来还是妥协了。 这是仿明制的园林,算是西郊这一带比较出名的一处私人园林,白墙戴瓦的建筑古色古香,掩映在?绿意葱茏的竹叶中。这个时节,塘里的荷花还没盛开,只有几片光秃秃的莲叶漂浮在?水面上。 “喜欢吗?这是我姥姥以?前住过的。”他笑?着回头跟她说,眉宇风流,若朗月清风。 似乎又回到那个风度翩翩的他。 可哪一张面具是真实的他,哪一张是虚假的?她实在?辨不清。 他也不在?意她漠然不搭理他,只柔声细语地给她介绍着这座园子的来历,偶尔侧过头看她,她雪白的脸孔是绷着的,并不怎么耐烦搭理他。可他心里酸涩之余,又升起别样的喜悦。 他轻轻地笑?了笑?,眉宇舒展而毫不设防。 钟黎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不明所以?,皱着眉头别开了视线。 午饭在?一楼的中餐厅吃。 这厨子做的大多是淮扬菜,口?味清甜,其中一道清炖狮子头格外合她口?味。 钟黎多夹了两口?。 容凌瞧见,笑?着给她舀一碗汤:“汤也不错,你尝尝。” 又给她倒酒,小?小?的杯盏里很快盈满。 “我不喝酒。”钟黎警惕地看着他。 他笑?笑?,也不勉强,只自己拿一杯子自斟自饮。 钟黎想起往昔种种,脱口?而出:“你胃病好了,喝这么多?” 话一出口?又后悔起来,尤其是瞧见他似笑?非笑?灼灼盯着她的湛黑眸子,只觉得自己面上被打了一耳光,羞赧得很。 “你关心我?”他笑?。 “我巴不得你去死!”她别过头。 他也不在?意,静静等?她吃完,吃得差不多了又唤人拿来一个小?盒子。 红丝绒的质地,侧边镶一圈钻石,光盒子便美轮美奂。 钟黎不解地看着他将盒子推到她面前,里面是只绿钻戒指,绿得如研不开的墨,足有十几克拉大小?。 她的脸变得苍白,沉默了良久,握紧的手指又渐渐松开:“我……我不是卖的。” 他怔了下,惊觉自己说话不清不楚的惹了她误会:“只是一份礼物,我没别的意思。我以?前不也送你礼物吗?” 她嘴唇嗫嚅着没说话,半晌才?道:“以?前是以?前,你都结婚了……” 他始知她又误会了:“早就离了,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本就不是擅长长篇大论解释的人,觉得越描越黑,只好这样。 可她似乎并不领情?,表情?木木的:“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终究是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与他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是这个。 她对这段感情?,早就无能为力?。 - 他后来没有坚持,但那个盒子被塞到她手里。她皱着眉要推拒时,他改了口?风,让她替他转赠给王院士的妻子,也就是她师母。 师母后来收到这枚绿钻戒指时,惊讶地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趁着王院士离开时严肃地握着她的手说,她哪儿弄来这枚戒指的?这枚大这种净度的绿钻,市面上可不多见。 钟黎才?知道,盒子里的卡片上写的是,以?她的名义送给师母的。 若是和盘托出,她无法解释她和容凌的关系,便只好支吾着说是抽奖抽到的。 师母仍是步行,且说什么都不愿意收。 钟黎只好又给他打去电话。 夜深人静,屋子里静悄悄的,那边的声音便格外清晰。有一瞬间,钟黎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他绵长而沉韵的呼吸声,笑?着问她,不是说不理他吗,为什么又要主动打给她。 “主动”两个字,尾调刻意拖长,仿佛也散入了夏夜的雨丝,变得潮湿而暧昧起来。 钟黎脸色火烧火燎的,按着手机的十指抽紧。 过一会儿,力?道又松了。 她不应该这么激动,那是中了他的诡计。 她复又冷静下来,用公事公办的和缓语调跟他说:“师母不收,戒指我给你寄回去吧。” “这么贵重的戒指,弄丢了怎么办?” 钟黎语塞。 就算是贵重物品托运,如果真丢了,估计快递公司也不会认账吧。那得是多大一笔损失?想必又是一番扯皮。 若是他借机倒打一耙,非要她赔的话,她恐怕也赔不起。 不是她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是他最近的所作所为,由不得她不这么卑劣地想。 “你挑个时机,我送过去。” “明天晚上19点。” “……为什么是晚上?” “钟小?姐,你以?为我很闲吗?”他清淡的笑?声里带着某种嘲讽。 钟黎咬了下唇:“好。” 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如此。 - “过分了吧?”徐靳看着他挂断电话,在?窗边转回来,指尖朝外掸落一片烟灰。 “怎么,你心疼啊?”容凌笑?了笑?,望着他。 徐靳心里一寒。 这些年他在?外大多时候是成熟持重的,可只有他知道,这人私底下更加阴晴不定,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他曾以?为他和钟黎也不过露水情?缘一场,终究会随风散去,可事实证明并非这样。 徐靳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目光还挺怜悯:“小?五,我看你这辈子是完蛋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面无表情?,只拧了拧眉心。 徐靳过后又笑?了笑?,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谁之前还矜持着不愿出手?你与其在?这儿防我,不如防防别人。” 容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你应该学学老?陆,洒脱一点。”徐靳劝。 “管好你自己。”他站起来,拿起外套就走了出去。 夜深了,窗外的夜色就像浓雾一样,裹得街道密不透风。 容凌开着车在?外环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后来还是开回海淀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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