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之后,她几乎也是没有机会再听到关于李京肆的消息。 若要说有,那也是唯一一次——她早前收到过一则好友申请,当时只随眼扫过,滑到别的平台去。 到深夜再回公寓,独自沉静下来就搁床上翻来覆去,最终又点进那一则好友申请。有那么一刻时候,她以为会有什么留言,类似挽留,请求,亦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地劝说嘴脸。 都没有,那不过就是一则没营养的好友申请。 误点,抑或是因为她并没由着最后一次相见,他抛下那句“你若后悔”一样,再回去和他继续这糟糠关系,从而先按捺不住。 她只会更倾向于更坏的一方。这么想来,更加地烦恶,第二日就换了手机,连着卡一起换了。 在传输数据时,她还翻过一次旧手机的相册。她喜欢拍照记录各种生活画面,岸边海鸥、落日港湾、教堂前的绿树,小到甚至一顿午餐、一杯饮品,几千张的数据。以至于,那日下午她坐在咖啡厅,是翻了许久才翻到的那张照片——一朵潦草的,勾勒在男人胸肌白肤上的玫瑰线图。 这阵思考直到晚上,她被扰得辗转难眠,索性将这张照片一起传输保存了。 要让她问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很难说,记录或者纪念,不清楚。只是那一晚,她总觉得不把照片保存,她一定睡不着觉。 - 匆匆离开香港,姜语就开始了毫无制定计划,说走就走的随性旅游。随性到手机上粗略翻翻就能决定过几天该去哪儿。 随身带单反,只拍摄沿途照。技术还算过得去,上学那会儿专门跟摄影师学过皮毛。从取景角度,到各种风格场景的拍摄参数,半吊子专业,也够用了。 值得吐槽的是有些地方不应季去,或是赶上天气不好,都会风景踩雷,很难拍到一张在网上游览攻略时宣传出来那种氛围图。 一般她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新鲜感,跟着当地团去几个象征性的地点,打卡似的几张照片,再转去下一站。涉及地区及其广泛,有意思的是个别语言她并不通熟,交涉叫她费好大劲,不得不请当地翻译的程度,那样她反而会多待上那么几天,就为学两句蹩脚的俗话。 她只身一人,打卡景点时能看见不少结伴同游的,那时候她才会想起孟仪,拍出的照片也无一例外分享到孟仪那儿去,回回要收到一堆欲哭无泪的打工人羡慕表情包。 他们之间很久都默契地没提到过周闻景,姜语更不去多问,就像她与李京肆在一块时,她也是不希望孟仪知道,亦或者她多加地探究。孟仪是年长她的,所有道理不会不比她明白,她也用不着多说劝诫。 她们之间基本只有闲聊些清淡话题才会联系,姜语也从没和她提过家里那边传来的取消订婚的消息。她倒还奇怪了,这个消息应该早被李家公布出去人尽皆知,而直到孟仪来询问她模糊未定的订婚日期,她才恍惚了,说那婚早就取消了。 一时苦笑:“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不想说出来让我烦心才没提呢,这消息是没放出去吗?” 视频通话里,孟仪沉思抚下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姜语笑说:“那李家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婚反正是退了。” 孟仪:“保不准是缓兵之计,有些良心在。毕竟这时候公布,怎么说?被退婚了?还是取消?为什么取消?这可不是小舆论。” 姜语白眼:“我可不信,他们家早先连类似‘考察期’的鬼东西都想的出来,会是记挂我面子的?” 孟仪耸耸肩,无意脱口:“那就不知道咯,总不能是李京肆要保你名声吧?” 这话之后,两边的死寂沉默。 孟仪干咳几声,镇静撇开话题:“那什么、过了春末北京就热死了,看你在那儿冰天雪地的还挺降温。” 姜语紧裹下绒毛围巾,笑笑,“我看你那儿也挺暖和。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块儿出来?” 孟仪笑说:“过段日子吧,等我手头松快了,正好也想清闲一阵儿。” 这就算把话题揭过去。 像是扫雷遗漏,前行路上又那么恰好地不留心踩中。那三个字莫名就成了对话里不得不的避忌,变成一个不谈及不刻意便不会自主想起的人。 这是好的结果吧。姜语想。 - 六月末,姜语才赶着回国一趟。 听说孟仪着手拿下个大项目,累死累活几个月的成果,带着团队就是胡吃海喝,还拍了视频传给姜语。 那会儿她在返程的飞机上,第二日上午落地首都国际机场,才看见了视频消息。 她提前一天给孟仪说过回来,电话再打过去,人正好就在机场外等着。 小半年未见,孟仪很是激动,车前抱着好一阵不撒手。艳阳高照,热得不行,姜语才受不了把人推开,玩笑说再抱闷一身汗就该跟她一块儿换衣服去。 孟仪开车送姜语回到小别墅,路上几句闲聊旅行见闻,约约中午去哪个饭馆。 到地方,孟仪就坐楼下客厅等。阿姨才把姜语的行李弄上楼,刚下来,姜语再吩咐做些孟仪爱吃的甜品饮料招待,只身上楼去了。 之前寄回来的行李都让阿姨该收拾都收拾了,余下不知道放的都堆置在姜语房间,连同刚送上来的行李箱。 姜语懒得捯饬,打算回头跟阿姨说一声。进衣帽间转悠一圈,挑套休闲装,冲了个澡,换下衣服出来。 到房间的小客厅,连着阳台,姜语偏头瞧见紧闭玻璃门,还暗叹阿姨忘了打开通风,踱步过去抚开,侧眼看见什么,哑然怔住。 阿姨是准备帮姜语收拾带回行李上的楼,跨进客厅,只瞧见一面僵立背影,试探叫两声也不应。困解着到她身旁,在她视线所及的阳台角落瞧见一只青釉瓷古董花瓶,盛着历经累月精心照料,过分繁盛绽开的朱丽叶玫瑰,浇灌在艳阳下,微微在迎风摇曳。 姜语定定问句:“这是哪儿来的?” 阿姨反射弧蛮长,“噢!之前来过那位先生他送来的,就前两天的事呢,说是刚开花就送过来了,还让我好生照料。” 她偏要问上一句。 分明见着这样式的玫瑰就清楚了一二。 心里霎然是揪作了一团,姜语默声走进去,到盆栽前停步,缓身蹲下,就这样一眨不眨盯着几乎开得爆盆的玫瑰花。 相近落日的颜色,好生漂亮。 “那先生来过那么两回,第一回送了束跟这盆同样的花来,叫我收下,可没过几天就蔫儿了!我就只好扔咯,前几天吧,又送了这么一盆花来,听说您没回来,叫我收着好生照顾,让您回来能看见就好。您不再这段时间还真有挺多怪事儿,总有人来门前问您下落……” 耳边声音渐渐消弭下去,阿姨见她总呆着是不愿回神模样,不多话了转身回房间收拾衣服去。 而她深深地、木然地将脸埋下去了。 听见夏蝉嘶哑长鸣,灼日烧在肌肤上,闷躁风浪涌进鼻腔里,发涩,干哑,窒塞。 她总沉溺于消遣奔波,沿路风景万千,少能见到这些停留原地的东西。 所以不想起,所以作忘记。 哪一时恍悟。 那些滞留不前的,还仍揪在一处,随时叫她惊醒。 这姿势要将姜语折磨得腿麻,是被一阵要命酸痛唤回现实,她撑着一边窗沿才站起来,头晕目眩,双目刺在灿光里睁不开。 终于缓过来劲,紧绷一身气力,沉沉松懈。跨步进客厅,到近房门口的位置,喊了声屋里动作的阿姨。 待人抬眼,她视线转转,意指阳台。 麻木地再轻叹一声,说,差人送回去吧。 就跟上回那束花一样。
第47章 姜语回国也有明确告知姜家, 只是人没过去,礼送了一堆。 取消订婚是在年初,几月过去, 姜家也算消停, 没原来那一阵电话打得频繁。 她却还是不愿回去, 避免再听到什么唠叨。听话顺从二十年, 怕也只有这段日子豁出去所有地叛逆一回。 之后几天,一半瘫着,一半复健乐谱。 没多久,姜语再回了趟香港。 几月之前的事吧,她在泳池派对结识位知名港星,大家喊他阿升。她不追星,偶尔刷刷影片,第一眼见那男人眼熟,印象里看过他主演的某部喜剧片, 搭话时便没拒绝, 从电影角色聊到圈内八卦。 不止一次, 他邀请姜语有时间再聚,那会儿姜语各地周游去了, 次次以理回绝。 正好这段时间回来, 他来邀请的又是晚宴奏演,这才没驳面子,应了下来。 出门时,晴天已然覆起阴云, 将到晚宴场, 那天公果真不作美,掀阵暴雨如注。 七八点模样, 她到达算晚,一进厅内已是觥筹交错场景。 欧式殿堂格调装潢,对排图腾石柱,两边长桌,哑光质地的黑餐布,一顺排的巨大的水晶吊灯辉映,美食佳酿,名人荟萃。 餐席侧边空出表演区,两个西方面孔的小提琴手卖力渲染气氛,就坐在一架空置的黑亮色立式钢琴边上。 厅内人先注意到姜语进来,阿升后才赶过去,他穿得随性,藏蓝色衬衣裤,经典的港风鲻鱼头发型,瘦得较匀称,身量只比她高一些,今日她穿高跟,便都能与其持平。 阿升与她套几句场面,说给她留过位置,照合同细则演出两曲就下来,怎么说也当是贵客。 早料到今日有雨,姜语没换多么夸张的表演礼裙,修凹身材曲线的绸质开叉吊带鱼尾裙,黑钻细闪,简单一根黑簪低盘长发,明艳大方。她就往那一坐,满座宾客侧目,背对着的都要把脖子扭了。 姜语与搭曲的小提琴手简单交涉过合奏的西方古典曲目,他们没有排演过,关于配合只管临时表现与默契契合。 不过那两个西方人能力甚佳,配合之下谁也没掉链子。从曲生到曲落,整个晚宴场没有半丝除却曲子之外的声音,层层隔窗外,雨声落得忽近忽远,化在音符里,只余一曲接一曲完毕之后贯彻厅内的轰动掌声。 入座之后,此起彼伏的夸赞声浪不断,姜语刻意没喝多少酒,而盛情难却,结束之后,得了个半醉半醒。 差不多人走了一些,姜语才随后离场。几步晃悠,高跟鞋更让她失衡,差些没忍住性子给脱了。 倒叫她意外,阿升跟出来了,到门前有意搀扶送她。作为晚宴东家,还没散场就离开,于礼不合,姜语这样劝了他。他摇头笑说没事,就把她送到停车处。 撑柄灰伞,微向她斜,阿升起初还是抓着她臂膀稳她重心,若不是她踉跄下让他扶腰站稳,怕就一直保持原来那适当距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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