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掐她腰际,懊悔笑说:“早知道我该挡给你着点,他们开的酒度数都挺高,特别是女孩子,没几杯就受不了的。” 姜语只管摇头摆手,风浪携雨,吹打得酒精一阵作祟,烧脑,吐几个字都成虚声。 从宴厅门口,到院中停车处不过三分钟距离,需得绕过靠近院门一段路。 姜语保持低头动作,提起裙身,视野里骤然挡一道影,下意识想绕开,阿升却护着她一顿,让俩人都停步。 略略扫眼那抹长身,迷茫视线里闪过一只金狮头伞柄,她开口要疑问他为何不走,猛然意识到什么,蹭一下脸转过去。 撑那柄黑伞的男人孤身屹立,黑衬衫,袖口捞至肘窝,前襟随性开扣两颗,却仍在气质里透一丝不苟。 他站在倾盆雨下,浮光掠影中,伞落下阴影罩住半边神色。 暴雨砸落在任何角落。 身后宾客陆续从宴会离场,混杂谈论阵声。 远而清越的,小提琴手不知疲倦拉着咏叹调的小曲。 而她避无可避地对上那双眼睛,黑沉,深暗,带阵暴雨狂风将她席卷地残片不留。 便是连呼吸也静止,时间滞留这一刻,似如昨日初识。酒精在胃里翻涌,直冲大脑,她更似觉是梦中冲破的泡影。 她听见模糊的,阿升的恭谨询问,他叫出那一声李先生。 如梦惊醒,她竟条件反射至后两步,淋去半身,又见李京肆向前,一步就将她拉着,趔趄进另一柄伞下,再被卷进怀中。 现实触感的巨浪将她拍打回岸边。 她不止一次推演过,毫不怀疑他们会再见的,起初她觉得早晚嫁进李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起码恭维,自欺欺一辈子,后来她觉得是偶然概率,在这绕不开的四九城里,茫茫人海里漠然地相望一眼足够。 却绝不是这般场景。 李京肆没给半字解释,只是见着阿升那副面孔,多打量几番,和记忆里哪张照片对上,哼笑声,揽着人转身走。 大脑宕机,满目空白,姜语听见心跳猛蹿,那么机械僵硬地接收到一切,由着李京肆拉过她,一言不发地步向院门之外。像断了线风筝,无措地由着风吹漫天胡乱翩飞。 这场面发生地太过自然,恍惚之间,如闪晴天霹雳,姜语才想起来要推开他,几下挣动无果,反被他斥责:“你是要出去淋雨?” 他还有些不悦嗔怒。 姜语不受控制地没听从大脑继续动弹,停步在那辆她退回去的Rolls-Royce轿车前,他拉开后车门,她不愿进,他就上手抱,强制令她坐他腿上。 车门再关起,只剩密塞的,滚热的车内气息,将她胸口堵地发慌。 辛苦就编织出句:“……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觉得呢?”他声音暗哑,称那副冷冰冰的臭脸,带几份余怒。 姜语后背推抵上冰凉的中央控制扶手,看见他晦暗神情,训斥语气:“你倒是喝醉了什么都敢,刚才那男人抓你腰上去了没感觉?还是说你们本来就是那种关系?” 那些问句如潮水涌进大脑里来,姜语连清晰分辨的意识都没,迟迟只怒句:“为什么……又来找我?李京肆,你这张嘴是生来出尔反尔的?” 许久未见,他其实有很多想聊、想问的,真见到人,话不自觉就堵进喉口。 这姑娘一如既往的逆骨样,叫人无从开口。 “你与李五的订婚取消了。”他答非所问出这么句话。 看见姜语似是愣了下,随后轻笑,斜脸瞧他,醉意在她颊侧浮一层薄红,“我知道。” “是我做的你也知道?” 她又是一愣,这会更久,慢慢地,弯下眉眼,垂睫,倏地上望时,眼里有怨,涩,唯独没有他预想的惊喜。 她笑说:“我明白了。” 是觉得这样她就无所顾忌。 是觉得这样他们仍可以继续苟且。 不惜断了她这桩婚,就为满足自己的玩乐心。 窗外那雨仿佛不曾格挡,一滴一滴狠砸进来,她觉得窒息,更强烈而仓皇地想逃避,远离。 她越后退,退无可退,他就更向前,轻柔来摩挲她肩头,额头抵上她,那眼睛里的温度也柔几分,用她熟悉的那道轻哄语气:“我在跟你低头,求你回来,好吗?” 他很平静,平静地容易叫人错信。 在万丈深崖上造一座木板索桥,每一步都摇摇欲坠,只等哪一步踩空,粉身碎骨。 姜语嗤笑声,后仰,躲开他的相抵,牴牾语气:“不好。” 那长臂便绕过她,探向身后的中央控制,从前边介于前后座的分割处,渐渐地,磨砂挡板升起,糊层雾面,全然隔绝两边。 他视线仍盯注在她脸上,似盯着到手猎物,从那双预感不安的眼,至于那两瓣艳红唇间。 很久她才听见那一声耐心又隐隐急迫的声音:“那接吻,好不好?” 她一下呼吸更重。 而这回他不要她的回答了,压覆那股隐泛洇湿的潮热气息,粗喘断断续续堵进喉间。 肆虐暴雨重重拍溅隔窗,呼应着满盈粘稠的勾缠水声漫延。姜语脑子在一瞬炸开,破开的皮球似的,唇齿间只渗出难耐细哼。 突然有那么一刻如此恶心地,唾弃自己。 分明无比想着推拒,又被送回到那处悬崖,毫无理智地,由着本能跳下去。 她宁可觉得自己是疯了也不愿接受在清醒地回到这里,回到原点。 卒然一滴泪,从她憋愤的眼眶夺出,滑在他颊边,制止住这场兴起的浪潮。 他霎时失神,退出那片濡湿,指腹擦过颊侧莹泪,“怎么还哭了?”他看着她,“我从没见过你哭,要跟我分开那时也没有。” 被他肆意勾缠过的软舌酸麻,姜语无声凊恧瞪他,重甸甸的意识,将沉不沉。疲惫地顺着气力松散,倚进温热中,被他大手拥护住。 那时刻分辨反应能力都奇差,就只是无由兴起了闷嘲。想说话,说很多话,甚至想发阵脾气,张张口,她听不见自己任何声音。 累……累到骨子里,不想动弹,躺在平静的方寸之地就死去。 李京肆就那么安静地环着她,低眸,瞧她不愿讲话的样子,就开始盯着她看,要把几月的份都看回来。实在太久、太久都没有如此之近地见到过这张脸,依旧的瓷白,明艳,漂亮到不真切。 她什么时候已经把头发卷回自己爱的大波浪,打听到她今日是来此演出的,却也没拉直。从三月回香港那会儿就卷了吧?李京肆记得从周闻景那儿见到的照片,那是一个风光耀眼。老实说那时比起堵闷,他或许更难过,她可能将他视作与她此前络绎不绝的“前任”般,洒脱放下,毫不留恋,转身就融进更大的情场。 那样想想,他就想立刻把她逮回到身边,像他说过那样关着都好。但转念就觉得不对,那方式不是她喜欢的,只得又烦又气,他真的拿这个骂不得逼不得的硬骨头没办法,早被折腾得没脾气。 暴雨砸落,车水马龙,熙攘人海,统统虚化作背景,这一处过分静谧。那氛围很催人眠,尤其是姜语本就瘫软一团,迷迷瞪瞪地,抽去大半意识。 涣散之际,她若有若无的意识感觉额头一下迅速吻过的热温,听见道沉音,像旧时代的胶片磁条,黏黏糊糊,朦胧不清,直至昏沉过去,也没分得清。 晦暗雨幕,街景闪烁,倒映在他脸上。 他那样可惜地叹着—— “那盆花你果然送回来了。” “若不是送去时你不在,我倒挺想再捎句话。” 窗台的玫瑰开了。 你什么时候会来?
第48章 深夜, 雨渐小,偶然几阵闷雷闪电。 轿车开进中环干诺道,停至文华东方酒店。 李京肆将人横抱下车, 身后有人撑伞, 酒店几名侍应生出来接待, 再有泊车员接后将他们几辆车停去泊车点。 穿过大厅, 上电梯,沿着木色黑沉基调的走廊往里到尽头的套房。姜语在半途微微醒就不老实了,偏想下来,李京肆却桎得更紧,没撒手意思,叫她动弹得高跟鞋也晃掉,两只白里透红的赤脚还在瞎晃。 临到门前,侍应站前头开门,她在后边哼哼折腾都让听了去。人家明显些微尴尬, 开门之后, 听着李京肆又交代什么, 匆匆几句话术就离开了。 李京肆面色不改,垂眸瞧眼她, “抓稳我脖子。” 她不听。 “想摔还是听话?” 她继续争斗, 饶有番有本事你就把我扔下去的架势。 李京肆也是耐心,她不愿动他也不动,甚至不多劝一句,反正精气神好得很, 就在这儿站着跟她耗, 眼睛还片刻不眨地盯着她,灼热地要将她洞穿。 不知是出于什么念头干耗不下去, 脑子一糊,不情不愿地撒开环胸手势,才绕上他脖颈,蓦然感觉膝窝力道收紧,而至于她后背另只手骤松,吓得她条件反射急忙紧揽。 茫乎中听见这人似有若无轻笑声,倚着这个姿势,弯腰,微屈膝,淡定往地上勾起那双黑面红底高跟,那么单手支起,她实在怕摔也就不敢折腾。 两步跨进门,后脚轻踢,门啪嗒声闭锁紧,到软皮深棕沙发前,高跟被他掼一边,将她轻放上去,她马上就挪坐最边处,就是明晃晃要远离他。 李京肆不知该笑该气,开始解衬衫黑扣,以上傲视向下,“在这儿乖乖待着,饿了桌上有甜品,喝几口茶醒醒也行,等你衣服送上来。” 姜语只当听一团浆糊,见他往边上绕,大概去了浴室那边。 等了片刻,空房俱寂,姜语方踉跄着去客厅桌边,略过几盘甜品,斟满杯普洱茶一口闷。她不爱喝这些,从来也搞不懂那老男人怎么爱喝,浓郁茶香到她嘴里只余苦涩,口腔里那股回味更叫她表情夸张,呛红了脸,又去边上灌半杯水清去涩味。 试毒似的来回几番,好容易缓过些酒精,眼一瞟,见到李京肆随手扔在沙发前桌的烟盒火机。 那款对比她平日的显然浓烈刺激些,渗过肺,如火热灼。那么赤着脚,姜语顺风向径直到阳台,藤编椅上戗坐会儿,烟过一半,起身,扒到护栏边。 小雨卷着微风,溅满身湿意,她入神地俯瞰那片陷入雨夜的维多利亚港,飘着几只孤零零的游艇船只,莹莹光景,雨声窸窣,满目繁华落尽深蓝海港,水流泛泛潾潾。 哪一时她听见了背后开关门响与谈话声,接着有阵脚步声渐近,始终没回过头,燃尽的烟被男人扯过小臂时,抖落地上。 姜语仍然低头,懒得瞧他。她觉得他的耐心一定会被她耗光,赌气般在等那刻,却只听见他贯常轻柔哄说地开口:“送衣服的按门铃也听不见?跑到这里,刚才没淋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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