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我们俩在海边散了一会步,直到橘色的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 这应该会消耗他的体力吧,我想。 回去之后,我俩都很疲惫,他去洗澡的时候,我也没有跑。 ——门被反锁了,钥匙在他手里。 夜里船舱很冷,他点了取暖器,我装作昏昏欲睡的样子躺在床上。 他回身上床抱紧了我,柑橘的味道,混合着薄荷的清凉。 “其实你也根本不爱我。”他轻声说:“你从来没有问过,这六年我过的怎么样,你从不关心我的生活,你喜欢我的外在,却不在乎我的灵魂。” 我装作睡着了。 “但是没关系。”他抱紧了我:“我爱你。你喜欢我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说完,他抬起手缓缓解开了我的扣子。 “我知道你没睡,我也知道,你喜欢这个。” 他温柔而又残酷的打开我的腿,探寻我自己都未知的角落。 我拼命要紧嘴唇,不想透露出一点欢愉,可是还是没能够抵御身体的本能。 “宝宝,我爱你。” “我会让你离不开我的。” “就像我离不开你一样。” “现在。”在最缠绵的一点,他突然停住,轻声道:“轮到你说‘我爱你’了。” 我的身体就像一把弓,连足尖都是紧绷的,汗水打湿了额角,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胡乱说了些什么,他满足的喟叹,随后上来激烈的吻我。 那些禁不住妖怪美色诱惑的书生,应该是一样的感觉。 恐惧、罪恶、挣扎、和堕落的快乐。 我在这种煎熬中折腾到了半夜,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我做了很多混乱的梦,梦里是多年前的菜市场,明明要收摊了,程厦变成一个有很多触手的妖怪,拉着我不让我离开。 我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凌晨四点。 海风吹动着船舱,偶有海鸟的叫声。 程厦已经睡得很熟,我慢慢地、慢慢地移开他放在我腰上的手。 然后连鞋子都不敢穿,悄无声息的打开门。 外面一片漆黑,只剩下远处有一盏捕鱼的孤灯。 我偷了程厦的电话,准备顺着海滩跑到公路上,再用手机叫车。 至于他,自己走回去吧。 发疯就是要自己付出代价,他终究要知道,他留不住我。我在心里说。我自己的脚趾都被硌得生疼。 终于远离了那座船,我长长舒了口气,心情好了起来。 这时候,背后亮起了光,我的心脏骤然收紧,艰难的回过头。 我看到了程厦,他站在甲板上看着我,那座船的船的大灯亮着,他那张苍白的脸,都清清楚楚。 他翕动嘴角,似乎说了句什么,可是距离太远,我根本就听不清,只知道手忙脚乱的往前跑。 而身后,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声音,像是……落水声。 我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是。 他说:“冬雪,我一直很想死。” —— 程厦抢救的时候,他爸赶过来了。 老头看起来老了十岁,这一次,看我的眼神只剩下冷漠。 “我跟你说过,他是个病人,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对不对?” “是。” “你们在一起之后,你知道他多高兴吗?因为你喜欢麻辣香锅,天天在家练,烧坏了好几口锅。因为你一句他肌肉不明显,每天跑五公里。你不会微信,他心肌炎发作,也不敢让你知道……他害怕你不喜欢他了。” 我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是,他有病。所以我们尽可能的弥补你,我挑剔过你家里的情况吗?你爸爸天天上门来借钱、办事,我也从没说过什么。”他颤抖着道:“钱、资源、时间,他有的都给你了,生怕给的不够多!你呢?你连回微信都要两三天,你知道他这种病最怕的就是独处吗?” 我任他咆哮,一声不吭。 他深深地叹口气,道:“你可以不跟他在一起,可是选了,你就要承担一个做病人女朋友的责任,否则就是……把他死里毁。” 幸亏附近有渔船。 也幸亏当时没有海浪。 程厦很快被救上来,送去了医院。 他终于脱离危险,他爸爸进去照顾他。 而我在外面的走廊,待到了夜里,才慢慢的走进去。 我说:“对不起,程厦,我不去了,我没想到……对不起,你不要死……” 说到一半,我终于泣不成声。 程厦嘴唇苍白,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我,半晌,终于开口: “冬雪,我们分手吧。”
第38章 她生性凉薄,六亲不认 我爸说过,我这个人看似逮谁朝谁笑,其实心最独。 心独是我们这边方言,形容一个人生性凉薄,又凶又狠。 他带着我弟我后妈离开S市的时候,在我面前哭了。 “爸没用,你后妈天天连个热饭都不给我准备……说了你弟两句,他伸手要打我。” 很久很久以前,把我放在肩膀上看花灯的男人老了,凌乱的头发,大半都白了。 我说:“爸爸,你快上车吧,赶不上了。” 我早就想好了,以后我们的缘分就只剩下一个月一千块赡养费和保险,多的,就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既然想做,就别拖泥带水。 我一向如此。 这是我第一次妥协。 程厦落水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陷入了死寂,我绝望的以为是做梦。 我跳下去,凌晨的海水漆黑而苦涩,我拼命地游着,我想救他。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摸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恐怖和绝望。 心理好像有一个声音冷冷的说,他死了,你最喜欢的那个少年永远的消失了,你满意了吧? 我静静地想,是啊,他死了,我以后成不成功,他也看不见了,偷偷幻想的那些甜美的未来,都不复存在了。 整个世界很空,也很黑。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有人叫喊的声音,是那艘渔船,船上有会水的渔民,也跳下来救人。 混乱中,程厦被救护车带走,推进抢救室。 我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赚了钱,买了房子,好像拥有了很多东西。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仍然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女孩。 工作上我看似很风光。实际上缺乏真正的不可替代性,大佬们随时可以踢掉我,换一个用得更顺手的来。 所以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不得不一刻都不停地往上爬,才能暂时忘记焦虑。 我没有朋友,亲人只有的一个很老很老的奶奶,而她始终更爱她的儿子。 我唯一拥有就是那股劲儿,那股朝着我的月亮大步奔跑的劲头。 程厦就是那轮月亮,开始我只是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人,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可是后来,拥有了他之后,我的幻想更加具体,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有一个很棒的婚礼,让大家看到我的爱人,也让他为我骄傲…… 他早就跟我的梦想血脉相连。 他死了,这一切都消失了。 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 从回忆中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草原的工地上打灰了。 此时秋高气爽,青草繁茂,对村民旧房子的改造,已经完成了大半。 本来阳光房是为了保暖,可是成了老人们最喜欢呆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择菜、缝衣服、晒太阳,一只狗子躺在老人脚下,睡得四仰八叉。 “姐,我奶做了烩羊杂你吃不?”哈日娜骑在马上,远远的朝我喊。 烩羊杂就是把羊下水炖一锅,下面条吃,辣乎乎的,吃完满头是汗,我很爱吃。 干完手上的活,我就跟着哈日娜家去了,他们家不富裕,就靠着几只羊赚钱,但是爷爷奶奶为人挺豪爽,每次做点荤腥,都会叫我。 我每次也都会带点水果,这边没有卖水果的,得去镇上买。 我回去的那天,哈日娜骑着马在村口等我,猎猎的北风吹起她的发辫,就像草原的精灵。 她没有扑上来抱我,也没有再去吵闹,就像那个午后的电话从来没有打过一样。 只是某天跑到工地,跑过来问我要不要喝奶茶。 我们就算是和好了,只是默契的不提青龙。 青龙的赔偿款,是我们公司垫付的。 没办法,这事不处理妥当,村民就不让施工,两方对峙下,最终还是妥协了。 正吃着的面的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 我接完,就赶紧扒拉两口,准备走。 哈日娜问:“怎么了?是不是你那个男朋友来看你啊?” “不是,是我领导叫我,爷爷奶奶,我走了啊!” 我鞠了个躬,老头老太太都笑眯眯的点头。 哈日娜追到门口,问:“那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来看你啊?” 我走得很急,把她的话抛在了脑后。 ——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男朋友。 正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跟我分手一样。 我们并没有一场像样的谈话,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的决定。 他爸爸就过来,让他休息,并且拒绝让我再探望他。 我被隔绝在病房之外,等到晚上,还是给公司打了个电话。 而公司派去乌勒吉村的人已经准备出发了,虽然骂了我一顿,但他们还是属意我去。 毕竟赵煜被换掉了,原项目组的人大规模辞职,最了解情况的就是我。 就在我去火车站的时候,我看到了程厦。 拥挤的人群之中,他站在那寻找什么,下午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就像舞台剧的追光。 他病号服上披着一件白色羽绒服,依旧好看的发光,就像是麦田上方舒卷的云。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车次的,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 我只知道我当时想跑过去,想跟他说话,可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检票了,走吧。” 老冯拉了拉我的胳膊的,将我带入了检票口,人流涌动,下一个瞬间,程厦就是消失了人群之中。 我想起一句话,从人海相遇的人,终究会重归于人海之中。 这就是结局吗?也太荒谬了,我用了十四年,和一整个青春去爱过的人。 上了火车之后,我还在恍惚,这时候程厦给我发了微信,短短的一句:冬雪,一路顺风。 他看到我了,也看到和我一起去的老冯。 是的,替代赵煜的人,是老冯。 —— 我从哈日娜家出来,老冯的车在工地门口等我,打开车窗道:“我带你去见个合作伙伴,晚上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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