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珍一听脸色就变了,“我才不过去!昨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又不认识她儿子,她凭什么乱点鸳鸯谱?” 李太太轻轻戳了女儿一指头:“话不是那样说的,哪有生下来就认识的两人?家里来了客人,你还能躲在屋里装不知道么,多大的姑娘了,要懂礼!” 李小珍不情不愿地提了茶壶跟李太太去到堂屋,为了表示她对赵文一点兴趣也没有,脸上始终是板着面无表情的。 殊不知在赵文眼里,她这副面孔却有几分冷美人的意味,比笑着还要好看呢。 小珍不说话,赵文也不好意思说话。 最后还是赵婶子催着叫赵文把给小珍妹妹买的礼物拿出来,他才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送到小珍面前。 “小珍妹妹,这是我出车带回来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点女孩用的小东西。” 说着打开那盒子给小珍看,原来里面放着三支丹琪牌口红。 即使在战前美国舶来化妆品也不是廉价东西,何况现在的大后方,赵文一送就是三支,可谓相当舍得了。 小珍并不伸手接,只生硬地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赵文红着脸笑了笑,声音是越来越小,“你别跟我客气,这...不值什么的...” 李太太看赵文尴尬,对小珍使了个眼色笑道:“小文哥哥好心想着你,你就拿着吧。” 小珍当没看见母亲的暗示,两手只绕着自己的手绢,“我也不化妆呀,要口红也用不着,还是送给别人好了。” 俗语说欲知心中事,但听口中言,李太太见了女儿说话的这个态度,便知道她一丁点儿也没看上赵家小子。赵文伸了半天手,她愣是不接。可县城就那么大,和赵婶子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叫人家下不来台可不好,这孩子实在有些不懂事了。 李太太赶紧站起来替小珍接了盒子,打圆场说:“我家这个小妞啊,旁的毛病没有,就是从小见人太少,太容易害臊。” 赵婶子也只当小珍是女儿家羞怯,并未多想。 两位主妇又闲谈了一阵子,差不多到了备午餐的时候了,赵婶子搭讪着起身要走。 人家送了礼物来,李太太自然要留她母子吃饭。 赵婶子正想叫儿子和小珍多相处一会儿呢,略略推辞便又坐倒了。 李大飞也侍弄完庄稼回来了,李小珍本就恐惧母亲去做饭时要她陪着客人,一看父亲来了,赶紧以打酒待客为借口溜出去了。 磨磨蹭蹭的打了一壶酒,慢慢踱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将饭菜端上桌了。 赵婶子让李小珍和赵文挨着坐,小珍不好直接说不,因而小声道:“我先不忙坐,人还没齐呢。” 赵婶子左右看了看,“齐了呀,就是五个人么,大姑娘你糊涂啦。” 李小珍说:“我去叫阿福吃饭。” 李太太拦住女儿:“你忘了?你小叔叔一早就送货去了,他的饭我已经留好了。” 赵婶子一直以为李家就是三口人,便问:“哦?老李,你家还有位没成亲的二爷和你们一同住吗?” 李大飞答道:“我这个兄弟呀,并不是我的血缘手足,是那年迁来云南时在路上碰到的。当时他受伤了,我们便带了他一道走。他这个人很不错,这么几年相处下来,我是拿他当亲兄弟看的。” 赵婶子一听原来是个外人,李家仍是她理想中人口简单的家庭,也就放了心随口恭维道:“世上真是没有比你两口子更仁义的啦!” 待吃罢饭客人告辞后,李太太也就关起门对丈夫讲述了赵婶子的想法。 李大飞摸着胡子想了想:“咱闺女的意思呢?” 李太太刚要回答,小珍便掀了门帘进来抢着说道:“谁爱答应谁答应去,没有我的事。要是逼我嫁给那样的人,我宁愿一辈子在家当老姑娘!” 李大飞本来也觉得女儿才十七,满可以在家再留两年,姑娘要是不愿意拒了赵家也就算了。可小珍话说得太决绝了些,他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看赵家二小子是个很精神的青年,说话也老实稳重,怎么到你嘴里就成那样的人了?那样是哪样?他得罪你了么。” 小珍脸上泛起两团红晕,不是因为害臊,而是急得:“哪里就精神了?人长得那么黑,五短身材也就罢了,脸上还有一颗黑痦子!” 李太太听了这话忍着笑意正了脸色批评道:“做长途司机的人风餐露宿,难免晒黑。人家小伙子也不算矮呀,怎么到你嘴里就五短身材了?痦子更是天生的,他自己也不能决定,你不许笑话人家。” 李大飞也说道:“对,不兴以貌取人。” “要是他母亲不到咱们家来说亲,我不会认得他,也就谈不上笑话他呀。你们不许我说,我不说就是了,反正你们知道我是不同意的就好,他哪点比得上阿福...” 最后一句小珍说漏嘴了,纵是止住也晚了。 李太太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阿福?” 李大飞的脸色更是瞬间像铁板铸的一般:“你说清楚了!” 李小珍究竟还是个半大女孩子,见父亲露出严厉面孔心中便害怕了,极力找补道:“你们急什么?我不过说赵文比不上阿福罢了,这不是事实吗?我没有胡说呀。” 李太太也是从少女过来的,哪会看不透女儿的心思? “你和妈说实话,你是不是...” 李小珍强装镇定:“是什么?” 李太太“哎呀”了一声,“你是不是喜欢你小叔叔?” 李小珍见母亲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一咬牙点了头:“是!固然爸爸和阿福兄弟相称,可他又不是我真正的小叔叔,不违伦理纲常,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他?” 李太太连连叹着气,心想自己这个母亲也是做的粗心了,怎么早没发现苗头呢?阿福那个长相,放眼全县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平时他除了送货不大出门,尽管如此,巷尾卖米粉的小寡妇路过自家还总装着无意的样子打量院里,看他在不在呢。 李大飞把妻子想的说出来了:“不说那伦理的事,就算他没在咱家住过,是个外人,我也不能愿意你跟他!爹不是封建老夫子,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俊俏小伙子,但你不能光看模样啊!” “第一,他至少得比你大个十一二岁。”李大飞掰着手指头越说越激动,“第二,他还是个瘸子。第三他失忆过,他是哪的人,到底叫什么,家里还有没有旁人都不知道,万一他过去有家庭呢?赶明儿哪天他要是想起来自己有老婆孩子,你怎么办?难道我好好的大姑娘得给瘸子当妾么?你趁早消了这个心思罢!” 李小珍听到这,眼睛里的两汪泪水便忍不住了,珍珠脱线似的掉下来。 李大飞依然板着脸:“你哭也不行,爸爸后悔从小惯着你,惯得你都不知轻重了。我现在一想赵家二小子倒是一良配,现在做司机收入不低,他又年轻力壮踏实肯干,前途不会坏。再者说赵家离咱家近,你嫁过去爸妈也能常去看望你,这就很不错。” 李小珍的眼泪随着她父亲的话逐渐由无声变为有声的。 李太太心软了,赶紧拿了手绢要给女儿擦脸,李大飞拦住太太道:“她愿意哭就哭!惯子如杀子,哭一顿又不会哭背过气去,你就是太纵容她了。” 这时门一响,陆清昶回来了。 他看夫妇俩都神色不定,小珍又站着抹眼泪,便以为小珍淘气被训斥了。 “这是怎么了?” 李氏夫妇心里知道陆清昶的为人,明白绝不可能是他引诱了女儿,自然不会迁怒他;只是实情不好讲,便勉强打哈哈敷衍说小珍这丫头越发不像话了,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小孩子长个子的时候,多睡一会也没什么的。” 陆清昶本意替小珍说话,谁知他话音刚落,小珍哭得更伤心了。
第79章 月过中秋 眼泪这种东西,本就是越落越来劲的。 李小珍不理旁人说什么,径自跑到卧房伏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呜咽着。越哭越不能疏解情绪,反而更心碎,心想这世上真没人懂我,哪怕是我记挂的那个人。他对我固然好,可我这样伤心,他只当小鬼耍脾气呢。 其实陆清昶一直拿李小珍当不懂事的小女孩子看,她过去也没有什么意见。但今天道破心事被父母申斥了一顿本就难过,那一句“小孩子”亦变得格外刺耳了。 这天小珍独自躲在房里连晚饭都没有吃,李大飞夫妇俩也食不甘味。 入夜熄了灯,两口子躺在床上小声商议许久;觉得姑娘年少,把一时的头脑发热看得比天大也正常,可做父母的不能不为之长远打算。 次日一早,李大飞留在家里看着女儿,李太太则提着个竹编篮子出了门。 李太太并未走远,只是去到了巷尾那处小院。 这间院子里住的是一个单身女子,名叫玉卉。她的身世是极可怜的,十六嫁人二十就守寡,独自伺候婆婆三年后婆婆也走了,从此一个人摆摊卖米粉为生。 寡妇门前是非多,没有孩子的更多。附近有几个存了坏心思的光棍,总爱不分昼夜在玉卉家附近溜达,她只好养了一条大狗在院子里。 李太太还未来得及敲门,狗在门内就狂吠起来了。 “不许叫了!”玉卉大概先在门缝里看清了来人才开的门,“李家嫂子,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我烧口茶你喝。” 李太太有事要说,自然不推辞,边笑着边从菜篮里取出两个牛皮纸包递过去:“给你带了些点心。” 玉卉把李太太迎进堂屋,李太太看她还系着围裙,猜测她大概正准备米粉卤子,预备中午出摊呢。 “玉卉妹子,你忙活着,嫂子就不客套了,这次来是有话问你。” 玉卉麻利地给李太太倒着茶:“嫂子你问嘛,我听着哩。” “你还年轻,不能总这么一个人呀,我和老李就商量说想给你做个媒,来问你愿不愿意。人你也见过,是我们家那个阿福。” 只听哐当一声,玉卉手里的水壶摔到了地上。所幸是黄铜材质的,不至于碎成七零八落,但里面热水泼洒出来,有些溅上了她的鞋面。 李太太惊呼:“哎呀!烫着没有?” “没事没事。”玉卉忙不迭连连摆手,“水早烧好了,不怎么热的。” “不是开水就好。”李太太舒了口气,把刚才的话头继续捡起来,“他受过伤,腿脚是不大好,但兹要休息好了也看不出瘸——” 玉卉道:“嫂子你别说了。” 话一毕,她的脸颊上就如搽了胭脂似的直红到耳朵根下,两手看似下垂交叠着,实则自己都没留意到正捏着衣襟。 李太太笑着点了点头,明白这代表她心里是很愿意的了。 陆清昶感觉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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