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老伴只顾着上坟没吃午饭,特意将中午的菜放到不锈钢保温桶里温着。 路边杂草丛生,田旋花晒蔫儿,霜打的茄子,与杂草灰溜溜地聚作一堆。 一座座小坟包前立着或高或矮的碑冢,埋得人多了,就没有恐惧,只有敬畏,这里的人都是祖先。 走过来,已见到好几个钟姓的,钟以肃如数家珍。 “这是你小外婆,表公公的老婆,你出生的时候给你洗羊水、剪脐带。这是谁,记得啵,比你大三轮,本命年那年没穿红裤头,摔坏脑子,喝农药走的。还有你三爷爷……” 周围过于平坦,难以藏身,放眼望去,最高最粗的两棵槐树亦相距甚远。 张启红应该提前找到钟家宗室的墓群了吧…… 魏参随口应付钟以肃的数落,走几步,停一下,与商明漪拉拉扯扯,好为张启红他们争取宽裕时间。 钟以肃带他们到一丛聚集的方石碑前,不再走了。 他从携带的尿素袋中取出蒲团,开始挨个磕头,闭眼碎碎悼念,拱手磕头,虔诚至极。 可以料到,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老伴,几块古老、破败的土坟前摆着瓜果云片糕,还有烧出余烬的纸团,余温尚未散去,靠近半米内,缭绕青烟袅袅,是张启红他们准备的,做出刚还有人在的假象。 剩下几座是水泥砌起的新坟,坟头插着纸铜钱、白字幡,魏参眼神扫过,落款时间与钟智母亲去世的时间都对不上。 他做出不屑的模样,远离钟以肃,绕着坟堆挨个找。 “爸,妈不在这啊!”时不时高喊一句,而钟以肃诚心悼念着,不理人。 商明漪将猫放到地上:“去吧,带他去。” 小浣熊没有71号鸳鸯眼白猫那么敏捷优雅,也不像98号胖壮大橘那么憨厚,它落地后,先是悠悠回头,徘徊不肯离去。 等商明漪蹲下戳它的屁股,它就如小老虎甩水般尽兴地甩毛,把那几根软胡须抖直了,贴近她,动作笨拙,眼睛却亮若星斗。 商明漪对它皱了下鼻子,两只手摆到嘴边比了个花猫脸:“嗷呜。” 做完,她偷偷看魏参。 还好没发现,要不该说她幼稚了。 很多旁人嘲笑她幼稚低能的行为,其实都有背后的深意,商明漪懒得解释。 愚蠢也是一种资格和权利,她懂。 小浣熊前爪伏低,后身拱得老高,回她一声:“喵呜!” 随后将大尾巴猛地一勾,调转身体向魏参跑去,那身姿再矫健不过,好似它才三岁,正威风凛凛。 魏参本还不能确定哪座坟才是他要找的,直到小浣熊闪电般窜过来,目标精准,跃上一块无字碑。 跃上去的时候还没站稳,老脚巨滑一个趔趄,差点没四脚朝天摔下来。 它哀怨地叫了一声,朝魏参摇尾巴,那模样似乎在说:别笑,要脸。 钟以肃目不识丁,老伴下葬时,家里没有小辈,立了个无字碑,虽然不和礼法,强行解释,也解释的通。 魏参走近墓身,落指一擦,发现灰很少。 别的新坟同是水泥砌就,灰烬遭风吹雨打变成脏污,沾染整个外表,还有草屑、碎树枝。 平时来扫墓的人不多,年轻人去城里了,祖坟除清明过年和七月半鲜有拜祭,能把坟收拾得这么干净,应该就是钟以肃的功劳。 魏参正想着如何令钟以肃说实话,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深一脚,浅一脚,是钟以肃。 “爸,妈不——” “小心!” 魏参回头,变相陡生! 岂料钟以肃一张黑瘦脸憋得青筋粗厉,睚眦欲裂,拼了老命一样手持锄头朝着他的后脑勺抡过来! “阿智哥!!”商明漪提醒得还是晚了一秒,魏参满脸错愕、不解,被狠狠一击后,如同被机器收割的苞谷棒子,倒了下去。 张启红等人埋伏在坟包后,见此情此景亦吃了大惊。 被识破了!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一名离魏参最近的民警想冲出去救人,张启红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忙惊拽住人,瞪大眼睛抿嘴摇头。 商明漪惊慌失措扑到魏参身上摸他的后脑勺。 肿了,没流血,人只是晕过去,她挡住魏参,面对仍高举锄头的钟以肃。 “爸!你这是干什么!”商明漪高喊,“阿智哥犯什么错了,你要打他!” 钟以肃怒指着魏参:“这是个畜生!让我打死他!”他大喝一声,又要继续往魏参身上招呼,商明漪左拦右拦,哭腔道:“爸,你干嘛要打他呀,他要和我结婚的呀!爸!三金我不要了,爸!” 她的哭嚎并不能阻止钟以肃,对方虽又老又瘦小,年轻时毕竟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发起狠来商明漪根本拉不住。 “我打死这个畜生!”钟以肃举着锄头乱骂,眼看着就要砸商明漪了! “组长!”民警急得满头大汗,“再这样下去就牵连无辜群众了,我们会受到严厉批评!家属如果举报我们就全都完了!” 张启红死摁住他:“别急!再等等!等魏参的信号!” “他都晕成一个棒槌了,哪还有什么信号啊!” 那一锄头终究还是没有落到商明漪头上。 她颤抖的睫毛缓缓睁开,两滴泪水逃离眼眶,流了下来,这一刻,她的表情悲痛、扭曲,呼吸也有了阻塞感。 “爸——”那是一声来自数年前的呼唤。 钟以肃握住她的手,一抹眼睛:“丫头,小李,你是个好孩子,听叔的话,快走,这个畜生崽子,他不是人,他配不上你,你再不走,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他宰了!” ----
第32章 == 张启红:! 民警:什么情况! 监听现场的曾局长:我滴妈,还有意外收获! 装晕的魏参:…… 他保持脸着地的姿势,手偷偷比了个OK,稍安勿躁,张启红看见,松了一口气。 商明漪哭着摇头,越来越难过,快呼吸不过来了,小浣熊围绕在她脚边,一声声叫得很急切,好似很担心。 “傻孩子!”钟以肃也控制不住身体,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心疾首地撕扯自己的衣领,“畜生哪,作孽哪!我生了个畜生哪!祖宗哪,该死的人是我啊!这个畜生怎么不来杀我,怎么要去杀他的亲娘啊!” 钟以肃已几近疯狂,他沙哑对天嘶吼道:“丫头!你在天之灵!是叔的不对!这么多年了,都没找到你的遗骨啊!” 魏参终于动了,与此同时,张启红当机立断命令:“收网!”霎时间,等待多时的数名民警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来,将钟以肃按倒,“别动!警察!” “丫头!” 墓群徒留一声悲惨的呼唤。 商明漪被女警护在身后,泪流满面,脚下,老玳瑁猫呜咽长嘶,眼角沁出了珍珠般的泪。 两日后,警队申请到钟以肃家的搜查令,同时对他进行扣押留监。 警戒线拉了近百米长,红漆柜铜锁哐当落地,民警戴着橡胶手套捧出红纸包,拍照取证后,小心翼翼地揭开,是三个牌位。 钟老太太、钟智,以及钟以肃本人。 供活人牌位,定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张启红判断,钟智极有可能早已离世。 钟以肃进监狱后时疯时醒,翻来覆去地骂钟智是畜生,再就是拿头撞墙,看得出来,也早不想活了。 魏参将纸团交给张启红,跟锄头一起送检,果然检查出了钟智的血迹。 若他死了,尸体在哪儿呢? 类似的案情冯笑见怪不怪,较感兴趣的是苑荷乐,她不敢缠魏参讲故事,便趁两男的出门给车加油,到商明漪的卧室去问她。 “明漪,你学的那些……小电影里的画面,真用上了?” 女人的天性,八卦,杀人越货先放一边,她真是好奇死了商明漪是怎么对魏队长上下其手酱酱酿酿的。 听冯笑说过魏参的私生活,一个字,独,女朋友也不谈,简直就是带发修行,那天商明漪跟他站一块儿,活脱脱女妖精勾引圣僧既视感。 商明漪手指敲键盘飞快,盯着屏幕说:“老公出差老婆寂寞难耐和水管工彻夜学习通水管知识的那部,有用到。” 点击数据运算,电脑嗡嗡嗡,软件卡了,于是将目光投向桌旁摆着的蜘蛛雕像。 “其他的没有。魏参不允许我那样学,他太笨了。” 苑荷乐兴奋地跳上床:“展开说说!!” 同时,她偷偷给冯笑发消息:[我在跟明漪聊天,给你打个电话过去,别吱声!开外放让魏队也听听!] 几天前商明漪做干预练习,就重现过魏参英雄救美的场景。 当时魏队那张英明神武的脸上,表情真的很耐人寻味……怎么说呢,有期待,又皱着眉头,非常纠结。 冯笑习惯了自家女朋友跳脱的性格,二话不说,打开扩音将手机放在车头。 魏参:“干什么?” 越靠近加油站,他的心情越差,车内被阴郁沉寂笼罩着。 方才行驶到一半,魏参换最右车道在路边停车,全程不说话,双手紧握方向盘,熄火状态几次往右打,可导航是往左导的。 不对劲。 冯笑见他这样,嬉皮笑脸都收起来了,苑荷乐这条消息打破沉寂。 “乐乐的电话,她说小商有话要说。” “什么话。” “不知道啊。”冯笑观察他的脸色,还是阴的,不过也没抵触,遂放心大胆,“可能是跟钟家那案子有关吧。” 电话接通,开头就是商明漪淡淡的描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女主人公趴在水管工身上,水管工的肌肉也硬了,但是和魏参的硬不同。” 苑荷乐心里尖叫:好劲爆!! 她激动抓狂的表情看在商明漪眼里,奇怪地瞥她一眼,眼神错开后又转回电脑屏幕。 魏参才听一句就惊了,他目光凌厉地射向冯笑,正欲开口,冯笑爆笑憋在心底发不出来,快闷坏了,比了个嘘,拼命朝他摇头。 魏参口型: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冯笑:叽里呱啦阿巴阿巴。 “然后呢然后呢,具体是哪里不同?”苑荷乐有意在这个话题上做文章,鼓励她多说。 四个人里,只有商明漪心思纯洁正经没想歪。 或者说让她不纯洁才是有悖于生理。 无论电影主角还是魏参,在她眼中,都是鲜活的行为主体,和科莫多巨蜥没什么区别,她会默默研究每个人行为的特征,并加以总结归纳,这有利于她分析人。 商明漪点开手机:“你要看嘛,我给你介绍水管工肌肉走向及充血程度——”苑荷乐手忙脚乱地制止:“不用不用,你跟我说说魏队就可以了,别看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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