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街上就只剩下车。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雨,也不知道接下来雨会变大还是变小。 “叫你乱跑。”龚甜低下头,没好气的对购物袋里头的蓝猫说,“现在完球了吧!” “喵!”蓝猫把头伸出来一下,鼻子上滴了一滴雨水,立刻绒毛炸起,又缩回袋子里去。 “不好意思。”店主推开门跟她说,“你要不进来?你这样挡在门口,别的客人没法进来。” 龚甜正要进去避一下雨,抬头看见招牌——夜夜笙歌成人用品店。 “……快说对不起!”龚甜对袋子里的猫说,“都是你,挡住人家做生意!” “喵!” 慌慌张张带着猫离开,龚甜一路小跑,打算趁着现在雨还不大,跑回咖啡馆去跟冯宝月汇合。 可她宅久了宅的体虚,跑了不到八百米,就开始气喘吁吁,不得不缓了脚步,从跑变走。 又走了几步,龚甜突然回过身来:“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一辆辉腾不知何时放缓了车速,静静跟在她身边。 “我知道你不想上陌生人的车。”车窗缓缓落下,男人的声音从里头传出,“但我不忍心看你的猫淋雨,能否让它上来避避雨?” 龚甜死死盯着车窗内的那张脸。 “怎么了?”男人问。 “……没什么。”龚甜将袋子里的猫捞出来,递了过去。 车窗里伸出一只男人的手,五指修长,沉稳有力,从她手里接过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你把它养得很好。”他把蓝猫放在膝盖上,手指撩拨着它的小脸,手法老道,蓝猫迅速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不是我的猫。”龚甜走在车边。 “你在哪捡到它的?”男人一手摸着猫,另一只手开着车,为了配合她的步速,所以车速很慢。 “就在这。”龚甜停下脚步,是一个便利店门口,她刚刚就是在这里跟丢的,猫主人沉迷手机,完全没发现自己的猫走丢了,径自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约莫过了三分钟,一跑就喘的龚甜才提着猫姗姗来迟。 “我陪你等一会吧。”车门突然开了,男人从车里下来,在龚甜警惕的目光中,与她擦身而过,“稍等,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龚甜看着他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天,雨越下越大,把她整张脸都打湿了,所幸她今天没有化妆,只涂了个口红,否则现在肯定一脸灾难。 又看了眼便利店,见他还在里面不出来,龚甜一咬牙,弯腰钻进车子里,也不关门,就这么把门开着,跟猫咪一起在车里避雨。 一辆出租车突然停在对面。 车子里下来一个女人,边哭边喊:“傻丫头,你在哪啊!傻丫头!” “喵!” 龚甜转头看着身边的傻猫:“傻丫头?” “喵!”蓝猫抬头看着她。 “……好名字。”龚甜捞起它,朝外头的女人喊,“在这!” 果然是之前的猫主人,化了很浓的妆,现在被雨一淋,乍一眼望去还以为白日见鬼,也只有她家的猫不嫌弃,喵喵叫着求抱抱。 “谢谢,谢谢!”猫主人抱着它再也不肯撒手。 “不用谢。”龚甜摆了摆手,“雨太大了,你们赶紧打个车走吧。” 送走这一人一猫,龚甜也从车子里下来,正要冒雨离开,一抬头,便撞见一对微笑的眼。 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手里一柄刚刚从便利店买来的透明伞,倾在她头顶。 雨水从天而降,如同一朵朵白色烟花,炸开在透明伞上,也炸开在他眼睛里,他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生出淡淡细纹,但并不显老,如尘封多年的美酒,如把玩多年的玉器,岁月沉淀,别有韵味。 雨这样美,气氛这样好,龚甜本以为他会趁机提出一些要求,比如一起吃个饭,一起兜个风之类,正要先一步开口拒绝,却看见他将伞柄递了过来。 “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他风度翩翩的道别,“再见。” 如同之前的无声接近,此刻又无声离去,龚甜撑伞站在原地,目送雨幕中的辉腾,这是一场不期而遇,如伞上烟花,转瞬即逝。 待收起伞,进了咖啡店,龚甜仍旧对刚刚的男人有些难以释怀。 “宝月?”她找到冯宝月,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冯宝月转过头来,脸蛋红扑扑的,朝她嘿嘿直笑:“我恋爱了,刚刚交了个新男友!” 男友? 龚甜心中一动,拿起手机,打开《扭蛋男友》。 一地蛋液,那枚瑰丽的玫瑰色扭蛋不知何时已经破碎了,里头的男人不见踪影。 这意味着,新的扭蛋男友将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并且拥有完整的生活经历,人际关系…… “不。”龚甜瞥了眼靠在桌角的透明雨伞,心想,“他已经出现了。”
第三十六章 保护期 辉腾在雨中行驶,路过一家花店时,停了下来。 “麻烦给我一束白菊花。”温文尔雅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一束白菊花放在遗像前。 合手一拜,换队伍下一个,又一束白菊花放在遗像前。 很快就轮到林北望,他放下手里沾着雨水的白菊花,朝遗像拜了拜,便离队而去,将位置留给下一个人。 “这边。”一个青年朝他挥了一下手。 林北望走过去,青年身边已经聚了不少人,其中一个叹道:“杨卓今年三十不到,怎么就走了?” “谁让他一个二代不好好享受生活,非得去公司跟员工同吃同住,同熬夜同猝死。”另一个说,“隔壁还一个葬礼呢,就他那个猝死员工的。” “什么行业啊!这么高危!” “高新技术研发啊。” 说完,一群人一起看向林北望。 “看什么看,我好得很!”林北望没好气地说。 “我看也是。”青年显然是林北望的好友,直接伸手撸了他一把头发,“看你头发如此茂密,就知道你平时没把心思放工作上,混日子去了吧?” “我这是保养得好,别看我年纪轻轻,最近已经开始喝红枣枸杞茶了!”林北望翻了个白眼,把他手打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尤其是本市的富翁圈子,就那么大,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张熟面孔,相对于的,二代圈子也就那么大,随着其中一个二代的猝死,剩下的已经全部聚集在灵堂上了。 “哎?”青年突然看向大门口方向,“我好像看见少卿了……少卿这边!” 少卿?谁啊? 林北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一个陌生面孔走进大门,年纪比他略大一些,大约三十来岁左右,在二代圈子里也算是个年轻人了,但有一种年轻人完全无法比拟的气质,无论是走路,还是弯腰献花,动作都优雅的宛如王室贵族。 “阿哲。”献完花,他走了过来,朝青年笑了笑,又对林北望笑了笑,“北望。” 林北望:“???” 等他被其他人拉去聊天,林北望将嘴唇凑到阿哲耳边,压低声音问:“他是谁啊?” 阿哲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你还说你很好,我看你已经老年痴呆了,他顾少卿啊!” 林北望:“你说清楚点!” “还要怎么清楚啊?”阿哲看他的目光已经有些担忧了,“我们一个高中,后来你跳级上来,我们还一个班的不是吗?虽说他毕业以后去了国外发展,但这几年时不时还会碰一下……你,你该不会真的老年痴呆了吧?” 林北望愕然,他的记忆力很好,百位后的小数点都能一眼扫过,一眼记住。而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他高中五十三个同学里,没有顾少卿这个人…… 但现在的情况要怎么解释? 林北望转头看向顾少卿,人群中,他游刃有余的与众人聊天,似乎跟每个人都很熟。 这一幕让林北望毛骨悚然。 “你跟他很熟?”林北望拉了其中一个人问。 “你跟他不是更熟?”对方似乎被他逗乐了,“上个月你们不还一起去海钓了吗?” 林北望:“……” “走了,老年痴呆。”阿哲在他身后一拍,“咱们去送杨卓一程。” 死者的亲属抱着骨灰盒子朝外走,其余人也陆陆续续跟在后头,不管平日交情如何,都要去陵园送他最后一程。 林北望坐进他的兰博基尼里,打了好几次火,都没能启动车子。 “怎么这个时候坏。”他用手拍了一下方向盘,拿出手机准备给阿哲打电话,让他捎带自己一程。 叩,叩,叩。 车窗被人礼貌的敲了三下。 林北望转过头,见顾少卿站在外头,笑着问他:“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因为这个岔子,他们两个慢了大部队一步,辉腾发动时,已经看不见送葬队的影子。 倒是路上碰到两个另外的送葬队伍,也不知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都选在这个时候去陵园,惨白色的寿衣,惨白的招魂幡,还有黑色的遗像,一左一右,两道白色人流,将林北望夹在道路中间。 “你今天看起来状态不大好。”顾少卿一边开车,一边问,“昨晚没睡好?” 林北望坐在他身边,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顾少卿笑了起来。 “……没什么。”林北望目光转向前方,佯装随意的问道,“还记得高考结束那天,杨卓灌醉自己,然后跑去找人告白的事情么?” “叫他不要喝那么多了。”顾少卿失笑一声,“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厕所水龙头接吻呢,三个人才把他扯下来。” “……你还真记得啊。”林北望勉强扯了扯嘴角。 “世事无常啊。”顾少卿感叹,“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眨眼已经天人两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杨卓,聊近况,聊有没有女朋友,无论林北望聊什么,顾少卿都能接的上来,就好像他们真的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最近很忙?”顾少卿突然道,“看你一直没停下手机。” “啊。”林北望随口应了声,然后继续玩着手机。 见他心不在焉,顾少卿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两人一路沉默,直至陵园。 下了点小雨,但天气没有变得凉快,反而更加闷热,没人乐意这种天气在外头多呆,上完香,就陆陆续续离开。 顾少卿在人群中找了一会,没找着林北望,正奇怪,右肩突然被人一拍,一回头,就见阿哲嬉皮笑脸对他说:“顾哥,我没开车过来,你带我一程吧。” “好啊。”顾少卿笑着应了,“对了,你看见北望没?” “我听见他跟一个女孩子打电话,估计是女朋友喊他,所以提前走了。”阿哲耸耸肩,“对了,说起他,有一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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