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她问。 凑合看吧。 “再选条项链,”杜召随手指了条满钻项链,“这条。”它的旁边,还放了枚大而耀眼的黄钻戒指,“这个也拿着。” 店员见他挑中了这枚戒指,心花怒放:“先生真是好眼光。” 邬长筠伸出手,店员将戒指戴到她手上:“刚刚好,夫人手真漂亮,又白又嫩。” 邬长筠看向她:“你在说笑吗?我一手老茧。”耍刀弄枪留下的,厚厚一层,指甲还劈了一道。这店家,为了卖货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得出口。 店员略显尴尬,又说:“夫人手形漂亮,细长还直。” 邬长筠竖起手,展示给杜召。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却说:“包上。” 店员按捺不住喜悦,嘴角洋溢着收不住的笑容:“先生,这枚戒指要两万块,因为蛋面较大,这个颜色又很稀有,一两年才能收一只,再加上它的切——” 杜召不想听她废话,对邬长筠说:“戴着吧。” 店员在柜台里面站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高兴地直跺脚:“那我就开单了,夫人真是好福气,遇到这么宠爱您的先生。” 邬长筠道:“太贵了。” 杜召俯视她一眼:“跟我要五百一天时候,可没听你说贵。” “……”邬长筠闭嘴,又不用自己掏钱,干嘛操这心,他这挥金如土的,将她打扮起来,还不是为了自个的脸面。 出了珠宝店,又去买了三双鞋,做了个头发,这一遭打扮下来,明艳的跟个女明星似的。 杜召晚些还有事,置办好一切,便将人送回了家。 邬长筠将买来的东西全都留在了车上:“这些东西放你这,丢了我可赔不起。” 杜召笑了:“你是真的精。” 她空手下车,同他虚伪地笑:“杜老爷慢走。” “换个称呼,我叫杜召,字末舟。” “那……小召。” “你觉得合适吗?筠筠。” 筠筠……真恶心。 邬长筠浑身发毛,抓了抓手臂:“老杜?阿召?召哥?” 杜召也听不下去了:“就叫杜召。” 邬长筠看他无奈的表情,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再见,末舟。” ……
第17章 早上七点半,家家扑鼻的饭香味还萦绕在曲折幽深的小巷中,尽头,堵着些白茫茫的雾,经久未散。昨夜下了雨,这会儿天还阴着,不时落下几滴雨丝,吓得街边卖馄饨、油条的早点铺纷纷支起大伞。 烈日灼人也好,烟雨霏霏也罢,阻挡不了底层人民一日的劳作,纷杂的人影在残破的石墙上晃动,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七八十的老妪。 杜召的车提前十分钟等在路边,车窗开着,清晨冷冽的风拂在脸上,把柔软的黑发浸了层湿气。 他看着周围热闹的烟火气,是自己住的地方所没有的。 白解嗅着香味,对他道:“我去买点生煎。” “嗯。” 门一开,涌入更大的凉气。 卖鸭梨的小姑娘挑着担来到车窗边,小心翼翼地问他:“先生,买鸭梨吗?” 杜召看向这小不点,脸红红的,瘦弱的右肩被重重的扁担压得塌下去,一对大眼黑溜溜的,充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怎么卖?” “一斤十个铜板。” “给我拿两斤。” “好的先生。”小女孩卸下担子,秤了几个,“先生您看,两斤正好。” 杜召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弯起嘴角:“好,装上吧。” 小女孩装好梨,递过来。 杜召却给了她一块大洋。 小女孩不敢接:“先生,我找不开。” “不用找,拿着吧。” “谢谢先生。”小女孩又挑了两个大鸭梨,“送先生两个。” “谢谢。” “先生再见。”小女孩重挑起担,高兴地走了。 杜召目送她远去,冰凉的鸭梨还蒙着层清霜,握在手里,凉到心里。 见多了生死离别、饿殍枕藉,对于某些人来说,热汤饱饭、糊口的生意、一处避风挡雨之所,已经是幸运了。 真希望有朝一日国家不受外敌欺辱,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杜召心里默叹了口气,挪开目光,恰好看到邬长筠撑一把黑伞,从长巷清雾中徐徐而来,一袭清冷的黑裙,硬是被她走得摇曳生姿。 不怪李群玉会写出“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 邬长筠是掐着点下来的,提了个小小的旧皮箱,只装了贴身衣物和化妆用品。 十分钟前,她才睡醒。近日没排戏,人也闲着,干脆去接了个单,几个小时前刚宰了个六十多岁奸.淫孩童的老畜生,脏血溅到手,害她洗了无数遍,皮都快搓破了。领完赏金回来,夜里三点多钟才睡觉。 白解见人过来,帮她把皮箱放入车后备箱:“你先上车,我马上就来。”说完,又去生煎铺前等着了。 副驾驶放着水壶和帽子,邬长筠无精打采地坐到后座,也没同杜召打招呼。 “吃了吗?” 她摇摇头。 “下车,去吃点,中午到琴台镇才停。” “不饿,我睡会。” 两人中间隔了袋鸭梨。杜召见她别过脸去睡了:“昨晚做贼去了?” 邬长筠没回应。 白解拿着生煎到后窗问杜召:“来点吗?” “不用,走了。” 白解坐上驾驶位,又听杜召道:“生煎给我。” 他把袋子递到后头,却见杜召随手扔给了邬长筠。 腿上一热,她睁开眼看过去:“干什么?” “吃完了再睡。” 邬长筠随手给掸开,靠着窗再闭眼:“不吃。” 杜召拿起来,又扔还给白解。 “来一个嘛,香的。” “吃你的,开车。” 白解掏出生煎叼在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了句:“就知道凶我。” 车开出几米远,后面忽然追了个小女孩:“先生——先生——” 白解看向后视镜:“是在叫我们吗?” 杜召回头,是刚才卖鸭梨的女孩:“不管她,走吧。” 小女孩追不上,气喘吁吁地停下,手里抓了十块大洋,是在梨筐里发现的,她一猜就是那位英俊的先生赏的。 这么多钱,够她吃一年饭的了。 她望着远去的黑车,喃喃自语:“好人有好报。” …… 昌源在沪江西北方向五百多公里处,昼行夜息,需要两天时间。 中午,他们到达琴台镇,一个人烟稀少、发展滞后的小乡镇。 车停在一家饭馆外,老板迎几人落座。 邬长筠却独自到窗边一小桌坐下。 白解问:“你怎么坐那了?” “哪有拿着钱还吃你们的道理,我自己点。” 见杜召没开口,白解也不便叫人过来。 杜召虽长了一张挥霍无度的脸,但在日用和吃食上并不过分讲究,可能是因为年少时行军粗茶淡饭吃惯了,对这方面没太多要求。 可今日,他却反常地点了六道菜。 白解再往窗边看去,见邬长筠面前只放了盘炒土豆,还有碗免费的青菜汤,米饭倒是要了两大碗。吃相一点也不淑女,大口扒好几下米饭,才夹一块土豆。 他只觉得这人真寒碜,赚了主子这么多钱,还这么抠。 菜陆续上来,四荤两素,杜召敲敲盘子,示意白解给邬长筠送两碟去。 他心领神会,端着菜高高兴兴过去,放到她桌上。 邬长筠看向面前的红烧肉和鱼,将它们推远:“谢谢好意,吃人嘴短,烦请拿走,我们各吃各的、各睡各的,除了必要事情,互不干涉。” “点都点了,我们吃不完,也浪费。” “那是你们的事。” “回来,”杜召对白解道,“爱吃不吃。” “你不吃就放着。”白解空手走了。 邬长筠吃饭很快,十分钟不到,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从杜召桌旁过去:“慢点吃,我出去走走。” 杜召朝她那桌看过去,送过去的那两碟菜一筷没动。 白解问:“端回来?” 杜召乜他一眼:“饱了。”说完,也撂下筷子出去了。 白解最后塞了两块肉:“老板,结账。” …… 下午,换杜召开车。 白解坐在副驾驶呼呼大睡。 邬长筠睡了一上午,这会精神来了,一直看外面的风景。 这一片是平原,茫茫无际的荒地,看不到尽头。 要是用来种粮食多好。 杜召开车凶,打弯、提速都比较急,邬长筠跟着左摇右晃,头有些晕,降下车窗透透气。 杜召通过后视镜看她:“吃那点东西,可别吐了。” 邬长筠看过去:“你故意的。” 方向盘一打,一个大弯过去,邬长筠及时扶稳,前头的白解却毫无预兆地被晃醒了,一脸懵:“到了?” 杜召坏笑了一下:“还早。” 邬长筠白了他一眼,嘟囔一句:“幼稚。” 杜召又一个急转,晃得她火冒三丈:“你能不能好好开!不行我来。” 杜召想起那晚她发疯的模样:“再把我车撞了,真要你赔。” 邬长筠不说话了。 杜召看她那憋一肚子气的模样,心里更乐。 长途无聊,难免发困,逗她一下,实在有趣。 …… 傍晚,行至槐州,车停在一家酒店外。 工作人员慇勤地帮接行李,邬长筠把自己的小箱子拿出来,同杜召说:“我去附近找个小旅馆住。”刚转身,被杜召握住手腕。 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近乎于命令道:“就住这,晚上不安全,不许乱跑。” “太贵了,住不起。” “我付。”杜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拉人进去,要了三间房。 邬长筠看一眼价格,倒吸一口气,上前挤开杜召,把自己那间付了:“不用你付,说好的,互不干涉。”她拿上房卡硬气地走了,“明天见。” 小城没什么旅人,大多房间都是空的,他们三个人的房间连着,杜召在中间。 邬长筠讨厌久坐,一天下来,浑身难受,在床上躺了会,便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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