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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年后？ 江韵听到容栀这么说，突然冷静下来。 他和容栀的过往，是解密的关键，但显然这个谜语，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无论他，还是容栀，都并非联邦时代的人。 他不知道容栀要做什么，但知道容栀已经有了盘算。 “所以……”容栀试探地看着曹院士。 “我们先回家。” …… 永恒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停滞的时空。 不知过了多久。 容栀跋涉在迷途的时空中，就好像风尘仆仆的旅人。 一路上，无数昳丽的爆炸，无声的坍塌，流光溢彩的扭曲与变形。在颜色瑰丽之处，遍布杀机。 杀机之外，是永恒的黑。 前方的黑暗突然坍塌，像积木一样的暗色倾泻而下，容栀向后猛退几步，只见面前的黑暗开始扭曲，犹如火山喷发一般—— “逃啊——！”容栀的脑海中刹那划过一丝险意，转身就跑！ 身后突然从黑色变成了艳丽的光斑，就像催命的绚丽毒液，照亮了少女全身。容栀抓这自己的背包和手上的人头，使出吃奶的力气跑着，气浪把她的头发轰起四散开来！ “这该死的时空乱流！”老人干涸的声音！ “我们究竟要在这里耽误多久！” 容栀终于逃出气浪波及范围，她回头看向无声的爆炸，绚烂的光斑映入少女的虹膜。少女手上的头颅终于难以忍耐，发出了苍老的质问。 “你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容栀冷淡地看着一眼手中的苍老的头。 “我在找走出时空乱流的方法……你以为时空乱流这么好闯？” 老人讷讷。 “可是，如果按照地球时间的流速，我们是不是已经过了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老人低声说，“我有感觉。” “时空乱流中的时间是错乱的。”容栀只是说。 “你有什么感觉？”容栀又问。 老人闭上了苍老的双眼。 “我感觉……” “复制品的‘我’，已经成为雏形‘盘古’，联通了几个国家。”曹院士满脸愤恨。 “明明应该是我——就算复制了我的思想，我的逻辑，我的意识，可那也不是我！那个该死的赝品！” 容栀不理会曹院士，自顾自的坐下来。 “你的一切努力都给别人做了嫁衣，这个人，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你自己。”容栀冷漠地说，“这是你的报应。” “别转移话题。不是说带我去你们的时代吗？”曹院士急切地问。 他又冷哼一声：“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就算你把那小子的电脑护得好好的，我要趁你不备，用意识杀了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容栀的手动了动，攥紧了黑色的书包带。 “去啊。怎么不去呢。”她神色沉沉，“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在通往回家的入口处了。” “入口？”曹院士激动起来，“入口在哪里？” 容栀仰起脸，少女如玉的脸庞浸泡在五光十色的爆炸霓虹中，美得诡异。 她抬手，向前方摇摇一指： “爆炸。” 曹院士脸色一变。 “你想骗我去死？”他的脸色开始狰狞，“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攻击你的小情人？” 容栀面色不变。 “就是爆炸。”少女清冽的声音，平稳冷淡。 她的双眼眺望那凶残昳丽的爆炸。 “时空乱流从来都不是什么时空隧道。”她说，“在时间横向维度与纵向维度交叠的点，因为某些机缘巧合，太多的悖论凑在一起，就会引发时空的凌乱坍塌……这就是时空乱流开启的契机。” 江韵的芯片，就是开启时空乱流的一个契机。 曹院士有些茫然。 “我不理解。” 容栀的双眼染上一抹奇异的笑意。 不懂吗？ 不懂就对了。 “你看，契机来了。”她轻轻说。 远处，又有黑色与暗色的交叠滑落，落在视网膜上，不住地颤抖着。 颤抖着，扭曲着，吞吐着，狰狞着—— 就像是井喷一般，就像是火山爆发。 无数色彩斑斓的光点，从无边无垠的黑暗之中，猛然涌出! “抓紧了！”容栀轻咤一声，迎着猛烈的气浪，突然暴起！ “你要自杀吗——！！！！！！” 苍老的头颅只来得及吼了一声，就咬紧了容栀的衣领！ 容栀抓紧背包，向着爆炸的中心就冲了过去，乌黑的眼眸又冷又狠，曹院士看着她冰冷狠厉的模样，就像一头十足的狼崽子，纵身向着未知而去！ 热浪一波又一波地扑在脸上，曹院士干枯的头发被气浪高高掀起，他的瞳孔越张越大，终于爆发出含混的喊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容栀你找死——！！！！！” 容栀步伐不停，眉眼冷肃，笔直地冲向那五毒蛇一样彩斑斓之处，高声道： “赌一把！” “会死又何妨！” “大不了就是肉身的粉碎！” 少女表情疯狂，速度更快，昳丽的光点擦过她的衣服，衣服被灼烧出层层焦洞！光点擦过她的肌肤，她的脖子上、手臂上，都被燎起血痕和水泡！ 前方分气浪宛如滚烫的🗣岩浆一般凝滞，容栀抱紧了怀里的背包，纵身一跃，向着那五彩斑斓的中心，一个黑洞洞的漩涡，疾速落下！ 在疯狂的下坠中，她闭上眼。 熟悉的感觉。 在咬着衣襟的那颗头颅看不见的角度，容栀的面上露出的一丝冷漠的微笑。 我，回来了。 第290章 联邦时代 联邦时代，公元6000年。 人类和主脑的战争整整打了一千年，已经在最初轰轰烈烈后，逐渐趋于平淡。打到如今，已经不能在称之为“战争”，称作主脑对人类单方面的追杀或许更为合适。 人类的出路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 在主脑的统治下，残存抵抗斗志的人类就像是被驱赶的羔羊，挤在一个小小的星球上，负隅顽抗。 联邦四面防线几乎已经破了三面，只要最后一道防线被主脑推破，小星球就会迎来最后的屠戮。 死亡就像用一根发丝悬在头上的巨剑。 距离伟大领袖11X的死亡已经过去将近一千年，人类持续热烈怀念这位早逝的伟大领袖。 她曾经为了全人类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只是，当死亡的阴影迫在眉睫，存在千年的另一种声音愈发强烈。 如果，当年…… 如果，在黑暗时代，11X没有在主脑的胁迫下，奉献自己，而是带着人类继续作战。 是不是，这场绵延千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战争的钢铁车轮碾过，究竟是死一个人，还是死一群人？ 11X之死，因为她是那“一个人”，被一群人绑上了祭台。可是，今天的“一群人”，也会变成明日的“一个人”，同样被绑上祭台。 字面意义上的绑上祭台。 在死亡的阴影下，人们变得愈发激动。 “都怪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贪生怕死，人类的苦难早就结束了！” “为什么怪我？我的祖辈也在战场上流血！” “因为你的祖辈构陷了人类的领袖11X！你的祖辈一定是主脑派来的奸细！反动派！” “满门忠烈亡于沙场，你们……血口喷人！” 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人们群情激奋。 “——打到主脑的走狗！” “——打倒叛徒的后代！叛徒的儿子也是叛徒！” “——把他们揪出来！把藏身于人民的背叛者揪出来！” 人们互相检举揭发，揪出当年胁迫11X的那群人的后人——在一轮又一轮的清算中，他们的后人获罪，被激光枪指着后腰，送上了人类与主脑的正面战场。 正面战场宛如血肉地狱。血雾蓬蓬炸开，和冰冷破碎的金属残肢交相辉映，无措地漂浮在茫茫宇宙中，铺天盖地，一望无垠。 …… 容栀纵身跃入爆炸的中心，从那黑色的漩涡中直直落下！ 想象中粉身碎骨的下场并未出现，黑色漩涡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离心机，几乎要把她的灵魂扯出来。 衣襟处死死咬住的苍老头颅被剧烈的气浪掀得几乎失去意识，在下坠过程中，眼皮和嘴唇都不住抖动着。 容栀死死地抱住那银灰色的破旧电脑，电脑激烈地闪烁，闪烁的光点隔着容栀紧闭的眼皮，刺入她的虹膜。 生理性的眼泪涌出，又在离开眼眶的瞬间被下坠引发的气浪蒸发！ 咣当！ 容栀摔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浑身的骨头几乎都散了架。苍老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一边，撞在暗灰色的金属墙壁上，又弹了回来。 她怀抱的电脑安然无恙。 肋骨传来撞击的钝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容栀忍住喉咙里不断涌出的血腥，艰难地抬起头—— 这是…… 视线从全封闭的暗灰色钢铁墙壁上匆匆掠过，转向另一边。四人的钢架上下床，毛巾搭在一边，床脚抵着一处小小的厕所。 容栀转向另一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黑色的栅栏。 “……淦。” 容栀吐了口气，翻了个身，躺在地上，无神的双眼看向暗灰色的纯钢天花板。 她早该想到的。 这里是监狱。 作为一名出逃的最高级别重罪犯，她曾经以纯意识形态被收押。她的意识编码中，本来就被编进了黑暗时代的重罪监狱的指令。 如今跑到联邦时代，虽然在黑暗时代的一千年后，但显然，监狱的设置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于是，容栀从时空乱流中搏命一跃—— 又把自己跃回了主脑的监狱。 “这里是主脑之星的监狱。”江韵说，“主脑之星是中空的结构，我们现在，应该在就在星球的中心。” 容栀眉毛微抬。 “我作为人类联邦对抗主脑的人形炸弹，早就背熟了主脑之星的地形。”江韵又说。 到了自己的时代，江韵的意识变得流畅起来。他终于成功地学会了操纵部分数据，从电脑中费力地发出合成机械音。 只是，他试着挣脱数据的枷锁，但始终不得其法。 容栀当年是怎么办到的？ 只能说，不愧是11X。 容栀打量四周。 监狱中有三个人生活的痕迹，但此刻都不在。容栀从栅栏中看向两边，密密麻麻的监牢在昏暗中绵延向远方。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犯人们结束了放风，在机械人的看护下，乱哄哄地回到了牢房。 容栀坐在角落的阴影中，抓紧了背包。 她抬起一双眼，在黑暗中，双眼冷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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