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一起吃那顿饭的时候,左父左母还旁敲侧击地提了几句邵棠。 怕惹得卓熠心事更重,他们没敢把话说得太直白。 但眼下邵院长离世,妻子又患有严重的阿尔茨海默症,邵棠一个姑娘家孤苦伶仃地料理这些,其间难处可想而知。 两个孩子都不容易,比起明明有意却偏要错过,他们更希望邵棠和卓熠能破镜重圆,互相扶持走出困局,共同迎来苦尽甘来的新生活。 卓熠对外将邵棠车祸失忆一事藏得密不透风,左父自是不知邵棠早就住进了卓熠家里。 邵棠也无意叫左父担心,索性略过了那场凶险的车祸,只道她此番和卓熠取得联系的契机,确是前段时间回国料理父亲的后事。 “我都想通了。”邵棠说,“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走了,也和阿熠开诚布公地谈过了,不过前几天他还有点纠结,心烦意乱地去见您和阿姨,叫你们跟着担心了。” “哦,哦,没事。”左父连声应着。 顿了顿,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似的,又长舒了一口气:“担心是真,但你们能说开比什么都强……对了,小卓刚才说让向远小心陌生人是怎么回事?” 邵棠思忖片刻:“他生意上的对家,不知怎么顺藤摸瓜盗取了向远的电子邮箱,冒名邮件都发到我这儿了,我俩刚才说起这件事,想着给向远提个醒儿。” 鉴于他们和白羽弦太的积怨解释起来太复杂,不想左家人牵扯太多是二人的共识,所以邵棠帮卓熠找补归找补,却也没一股脑地道出全部前因后果。 不同于刚刚的卓熠,她这番话说得语气轻松。 这便足以糊弄过左父,他一个小县城的退休工人,压根不懂卓熠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判断事情严重与否其实全凭孩子们言辞间表现出的态度。 “放心,我和他妈待会儿好好嘱咐向远,肯定不叫他粗心大意,给小卓惹事。” 左父只当是左向远处事单纯,卓熠怕他让外面的坏人一套一个准。 总之得益于邵棠的及时插言,不仅顺利将目前需要他们多加小心的情况同步给了左家人,竟还没引得左家二老更多担忧。 不过这也正常,卓熠从前最叫几家长辈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副自己怎样都无所谓的性子。 仿佛整个人只被责任感驱使而活,一件事但凡能独自顶下来,就永远不会让人透过他云淡风轻的外表看出端倪。 那么邵棠在他身边当然得另当别论,听邵棠的意思,二人貌似好事都将近,一个即将有老婆有家的男人,老婆做主,肯定不会再任由他遇事乱来。 挂断电话后,邵棠把手机递还给卓熠,发现他指尖还有点僵,便弯了眉眼,冲他灿烂一笑。 “手机落到老婆手里这么紧张呀?”邵棠逗他,“里面有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 卓熠无奈,本来已经收到自己手上的手机又交至她面前。 “原本有,你记忆恢复就没了。”卓熠实事求是道,“你随便查随便看。” 话音刚落,他猛地反应过来。 邵棠刚刚那么说绝对与查不查手机无关,怕是让他认下老婆这个称呼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卓熠低眼,不由也跟着她笑:“又打算我身上栽一次,不反悔了?” 邵棠郑重其事地点头:“也不给你机会反悔,我刚刚和左叔说的全是事实,是想好才回来的,如果不是那场车祸给我撞失忆了,没准四个月前你就会看到我伙同念念,把你堵在公司门口上演追夫火葬场。” 卓熠的嘴角抽了一下。 他越琢磨越觉得如今的邵棠能干出这事儿。 哪怕刚实施的时候心里会有点怯,可一旦与徐念相识,大概率得在徐念的怂恿下一拍即合。 “呐,阿熠,待会儿咱俩在剩下两天的国庆假期里挑一下,去把结婚证再领回来吧,好不好?” 邵棠显然被他已经鲜少露出的生动表情取悦,嘴角一直翘翘的。 “省得我们对外一直称是夫妻,万一碰到需要确认婚姻状况的情形却只能拿出离婚证,还挺尴尬的。”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卓熠有理由怀疑这是她继“认老婆”之后的又一套路,但因为对象是她,他依旧入得却之不恭,没怎么迟疑便点头应了好。 最终他们将复婚日期定为了后天十月七日。 多拖一天的原因倒无他。 要知道打徐念那里拉回来的殡葬用品还在他家车库里堆着。 按照卓熠原本的打算,车不用卸,明天上午他坐镇跑趟夏初家,直接全给那货丢家门口。 他再不是迷信的人,也觉得上午干完给人送花圈的缺德事,下午又接上老婆去领证有哪里不对。 “那就定下了,后天上午十点,咱俩去民政局扯证复婚。” 邵棠同样认为有些事可以不信,但基本的敬畏心还是要有。 “刚好2205天。”她说,“多好,兜兜转转,我们又找回彼此了。” 卓熠定定地望着她,她适才说话时就摘掉了他的眼镜,而他只觉眼角被她指腹擦过的地方,一阵阵发热发烫。 那一下子,他沉淀了六年的淡漠虚无尽数融化在了她的温言软语中。 让他再难自持,左手无意识地抬起,修长冷白的手指前勾,擎住了她的下巴尖。 “是你回来找我了。”卓熠说,“谢谢你,没有真的把我丢下。” 短暂停顿后,他声音渐轻,音色间的缱绻意味却愈发浓烈:“棠棠,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吻你了?” 他似乎等了这一刻太久,几乎她一应允就迫不及待地吻下来,两瓣唇被她重新赋予了温度,与炽热的气息一道侵入她的口腔,摧枯拉朽般将她寸寸覆盖。 不似前几次的极尽克制,男人此刻终于选择遵从本能,一边单手将她的下巴往下扣,一边拿舌尖撑开她的牙关,不再给她丝毫的退缩余地。 邵棠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恍惚间竟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午后,那时他们刚刚拿到结婚证,也是同样情难自禁的热吻,只不过这一次,她想要给他更多。 “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做更多事。” 唇分,邵棠的身体已经软绵绵地从沙发靠背上滑落,双手却顺势勾住了卓熠的脖颈,将男人引得欺身于她,是格外糟糕又旖旎的姿势。 “你不是罪人,是我从未后悔爱上,也一定会爱一辈子的人。”
第六十二章 今天卓熠和邵棠身上都发生太多的事情, 因此不仅邵棠,连一贯心思缜密的卓熠都没更多问询夏初这般迫切地回去抱严穆大腿,是在白羽弦太那边经历了什么。 “日本三大暴力团之一的稻吉会, 白羽弦太是组织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七代目。” 童琪清楚自己联系卓熠是为了让卓熠帮忙全须全尾地摘出严穆和夏初。 绝不是引燃卓熠的怒火, 把第三个人一并折进去。 于是思忖再三, 仍选择暂且略过六年前那段血仇。 “夏初那人什么秉性您知道, 最擅长的就是握着严穆这张底牌出去招摇撞骗两头吃,根本不知道‘良心发现’四个字怎么写。”严太太说,“他会主动跪回来求严穆,只可能是他招惹到了他惹不起的人。” “稻吉会,这个组织我倒有所耳闻。” 身边的邵棠已经着手在百度上搜索“稻吉会”三个字,卓熠倒稍一思索, 忆起了一些卓越刚进入日本市场时听到的传闻。 日本暴力团的发展巅峰是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 后来由于法律方面的打击和社会风气的变化,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多数暴力团纷纷衰落。 稻吉会是仅存的几个例外之一。 而且洗白相当成功, 甚至因为麾下资产多转移至动漫游戏元宇宙等领域, 又回光返照似的恢复了几分在年轻人中的影响力。 “日本是传统汽车强国。”卓熠补充道,“卓越作为中国品牌,为了打开市场,派过去的调研员一度建议我找本地资本背书,稻吉会是他提出的备选之一。” 后面的话卓熠没细说。 国人尽人皆知, 卓越之所以被誉为国产之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它走出国门后依旧没向各路外国资本低头。 总公司必须对各国分公司掌握绝对的控制权,这是他这个第一大股东和第二大股东,严穆手下穆胜创投毫不动摇的共识。 调研员曾说, 如果选择本田,丰田等老牌当地车企, 不排除对方会打歪主意,待分公司做出一定成绩,就借助主场优势搞一出恶意收购,到头来将他们的布局全变成人家的嫁衣。 根据他的背调,选择稻吉会能最大程度规避掉这方面风险。 首先转型后的稻吉会比起做实业更偏向于做投资。 而且新上任的七代目据说年纪相当轻,尤其偏好元宇宙,虚拟资产,智能出行等新兴产业。 这倒都对上了。 白羽弦太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两年前更是大部分同龄人大学都没毕业的年纪。 他也确实对各新兴产业兴趣十足,大到同烛云博合伙的人工智能公司,小到在北京试点的网红游戏厅,连一时兴起就读的研究生方向也是AI相关…… “卓总,稻吉会的洗白只是表面。” 严太太说到这里,恐慌的情绪不禁又涌了上来。 “从他威逼利诱夏初完全为他所用的手段就可见一斑,所以夏初怕了,夏初亲眼见过白羽弦太吩咐手下绑人去沉东京湾。” 就这样,卓熠终于得知了夏初反水回来,又背刺白羽弦太的全部前因后果。 白羽弦太从不打算对邵棠死心。 从袁芯苒口中得知邵棠已婚时没有,如今被邵棠明确拒绝,甚至因为涉嫌性骚扰被抓进警局后仍然没有。 烛云博评价他智商和心智发育不平衡是真的,身为暴力团头目的私生子,他从小就没建立过常人朴素的道德观。 他说自己和夏初是一类人同样一针见血,他们都属于只要自己没有道德,就永远不会被别人道德绑架的那种人。 只不过夏初到底生在全世界最安全的中国,他深知自己损人能利己的前提是守住国家法律的底线。 但白羽弦太不是,夏初不怕就怪了,日本暴力团表面上再怎么洗白,骨子里也带着一言不合宰人全家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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