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要放下了般,想哭又想笑。眼眶已经激动地红了,连连说了几句“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段宵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些,淡淡地“嗯”了一句。 ** 吃过早饭,段宵急着回去处理事情,先开车回去了。他是高能量又高效率的高阶玩家,仿佛永远不会累。 他本来想带夏仰一块走,但夏仰还想陪温云渺吃个午饭。 在家待到中午,她去了温云渺的学校附近一家韩式烤肉店等她。高三的午休时间紧,夏仰提前点好了两份烤牛肉和石锅拌饭。 温云渺跑进来时,服务员正好上餐。 夏仰把倒好的水杯给她递过去:“怎么跑这么急,早上几点出去的?是段宵送你的吗?” 温云渺身上还穿着校服,把眼镜摘下来,喝了口水:“7点,上早读,6点半出门。” 她愣了下,想解释自己为什么没睡在沙发上:“我……” “姐。”温云渺没让她找借口,直言道,“我昨晚就,知道了。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夏仰低眼,咬了咬唇瓣,没说话。 但温云渺已经猜到了,她天真地以为段宵只是姐姐身边有待考察的痴情追求者。 可现在看来,段宵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温云渺的母亲在她十五岁时去世,就在这同一年,夏仰父母也相继过世。 当年夏家几个亲戚来操持了后事,商量了下,夏家的大姑愿意领养夏仰直到她成年,却不愿意多养一个非亲非故还带着病带着债的温云渺。 因此,她算是被夏仰养活的。 夏仰长得好看,年轻家贫,几年前就一直有爱慕者开出各种各样的龌龊条件。 “姐,对不起……我以为,他不一样。”温云渺觉得自己愚蠢至极,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她艰难地说,“我从来只想着,我得到了什么。却忘记你、你要付出什么。” 和段宵的关系突然被这样摊在了台面上,夏仰觉得有些难堪,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你想得那么乱七八糟,他人又不差。” 温云渺看着她:“是不是,我妈妈的债?” 温母当年患上肝癌,治病借了亲朋好友不少钱,亲缘也是这么断的。如果没有她们,夏仰就算是一个人也会过得很自在。 夏仰避重就轻道:“那笔钱快还完了。我月底有个比赛,拿到奖金就能全部还完。” 温云渺的指甲刻进了掌心:“我回去,把他买的冰箱,退了。” 这话说出来实在太幼稚,也太小家子气。 可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不用,我给他买双鞋就还回去了。”夏仰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我不想骗你,说些我和他两情相悦的鬼话。但你放心,我过得很好,他对我也很好。” “姐,等我,再长大一点。”温云渺的眼泪落下来,伸手抹开,“我会、会努力赚钱。” 夏仰笑着应:“你还是先好好准备高考吧,我也给你准备了毕业礼物。” 她抬起泪眼汪汪的脸:“什么礼物?” “考完就知道啦。”夏仰语气温柔,“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快点吃饭,待会儿还要不要去睡午觉了?” 吃着饭,温云渺忿忿地冒出一句:“我讨厌他!不要他,来家里了。” 夏仰眼神黯了点,声音放轻:“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我们……没资格讨厌他。” 不管段宵索要了什么。 但至少,她们确实是受惠的一方。 ** 比赛在即,期间导员来找过夏仰确认请假的事情。因为比赛地点在申城,但月底没假期。 从练舞房出来,夏仰恰巧碰上了林望。 他那腿上的石膏已经拆了,活蹦乱跳地跑来她面前:“学姐!好久没见到你。” 夏仰看了眼他的腿,如实道:“最近是有点忙,你怎么跑来这边了?” 艺术部的教学楼和经管、金融系一南一北。 按道理来说,他俩总不能是偶遇。 林望也不找理由:“我就是来找你的。前几天也来了,但你在练舞,我没好意思打扰。” “找我干什么啊?” “我知道你忙着准备比赛,但你也不用把我拉黑吧,我加上你之后都没发几条信息呢。” 夏仰诧异:“我拉黑你干嘛?” 她边说,边拿出手机解锁,可发现黑名单里果然有他的账号。 林望委屈巴巴:“你还说你没有拉黑我!”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进的黑……”她操作着把他放了出来,话说到一半却停住,在一瞬间里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见她止住话,林望也将心里的怀疑问出口:“是不是段宵学长拉黑我的?” 不是她,也只能是他了。 林望不满道:“就算是谈恋爱又怎么样,凭什么控制你的社交自由?别说女朋友了,他甚至都没有把学姐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对待!” 夏仰欲言又止,注意力被跳出来的消息拉回去。 【宵】:来吃晚饭。 他发来了一个在酒吧街那边的地址。 夏仰回了个“好”字,抬起头:“我把你放出来了,我先走了。” “去哪啊学姐?”林望跟在她身侧,提议道,“这个点不是正好吃晚饭吗?” “你找别人吃吧,我有约了。” “跟学长吗?” “嗯。”她转过头,神色认真地说了句,“如果以后是约饭的事,也请不要再找我了,怕他误会。” 林望:“他误会又怎么样?” “会生气。他生气的话……对我来说会很麻烦。” 说完,夏仰就走了。 林望怔怔地望着女孩清薄的背影,心里疑窦更重,喃喃:“真的不像在谈恋爱啊。” ** 暮色酒吧开在闹市之中,现在还没天黑,里面的客人倒也不多。舞台那有个小乐队在试音,几个人聊天声音很大,一进门就能看见。 弹吉他的是个挺漂亮的女生,红唇大波浪卷,发尾有几缕染了蓝色,一身穿得很贵。 夏仰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身上那件外套的款式和牌子并不常见,段宵也有一件同款。 但也只是多看了这一眼,京州从来不缺有钱的公子小姐。 她才打算抬步往里走,就忽然被一个端着酒杯的男生撞上来:“哎哟,不好意思,没事儿吧?” 那男生人高,酒杯直接撒在她的胸口。 入冬冷,但室内暖气高。夏仰进来时就脱开了外套拿着手上,被这么一洒,里边儿那件内搭薄毛衣都隐约透出来。 她皱眉正要把外套穿上,男生嬉皮笑脸地拉住她胳膊:“这边洗手间都有配吹风筒,我带你去整理一下?” 夏仰:“不用了,我自己会去。” 她示意他把手放开,男生却跟听不懂暗示一样,还在拉她。语气听上去很抱歉,但这调情般的拉扯间更像是故意骚扰。 “怪我不小心,我要负责的,还是我帮你吧。” “我说过不用了,你能先撒手吗?” 她不悦的声音提高了点,那边舞台上的吉他声也停下来,朝他们这个方向看。 “卢松!你在干嘛呢?” 周栖曼从舞台上跳下来,大步走过来。 夏仰趁这个机会甩开了男生的手,把外套穿上,头也不回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 “栖姐。”卢松想追已经来不及,只好转身。挠挠后脑勺,傻气地笑笑,“不小心把酒洒人女孩身上了,想带她去整理一下呢。” 周栖曼看破不说破,伸手锤他一拳:“你啊你!看上了吧?” 卢松玩味地望着洗手间的那条走廊,说:“看着有股拒人千里的傲,挺有挑战性。” “喜欢也等下次再玩啊。”周栖曼警告地指了指他,往楼上包厢走,“今天阿宵还在。” “得嘞!” …… 夏仰在洗手间把毛衣吹干,照着段宵发来的地址走到了二楼的1号包厢门口。 正好来送餐和酒水的服务员就在她前面。 因此门开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 还是在玩花牌的陆嘉泽回头瞧见,喊了句:“夏仰妹妹来了,杵门口干什么?进来啊,阿宵刚被老板喊去旁边调酒了。” 段宵是这熟客,和酒吧老板是朋友,时不时会调几杯酒作为夜场的新口味。 他这么一说完,包厢里其他几个人也往她这看过来。三个男生是他们圈子里那一帮兴趣相仿的太子爷,都是熟脸。 但是,夏仰视线落在了那个叫“卢松”的男生和刚才弹吉他的那个女生身上。 他们居然是段宵的朋友。 其他几个男生倒是面色如常地和她打了招呼。 卢松撇开视线,脸色微变,低声问旁边的陆嘉泽:“她是段哥的妞儿?” “是啊,就一直带在身边那个,叫夏仰。”陆嘉泽看着他有些惶恐的表情,笑了,“怎么了这是?” “有点误会。”周栖曼打着马虎眼起身,简单三句话概括,“刚才小松在楼下撞着她,不小心把酒洒她身上了,还没来得及赔礼。” 卢松接收到她的暗示,连忙点头:“对对,是我眼瞎,没看到人就撞上去了。” 他解释完又看向门口,笑得有些谄媚:“夏仰是吧?我自罚一杯哈,别生气!” 说着,就端起边上一杯酒给闷了。 几个男生在一旁起哄地笑嘻嘻说“小松真男人!” 陆嘉泽一听就这小事儿,看向夏仰,无所谓地朝她说话:“过来啊,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个叫卢松……这位是周栖曼,跟我们一样喊栖姐就行。” 听着语气熟稔,像是认识很久了。 夏仰站着没动,淡着一张脸睨向他们这一块的人,也对“周栖曼”这个名字有了点记忆。 在地上捡避孕套那个,段宵骂过她有病。 而周栖曼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女孩扎着丸子头,几撮零散的碎发落在颈侧,高瘦气质好,像只白天鹅。五官纯又娇,精致秀气的脸,神色间却有股不自知的疏冷感。 确实和卢松说的那样,看上去就挺有挑战性。 段宵是一眼锋利,她却是一眼柔和清艳。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也不知道怎么处到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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