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绞痛,温迟迟声音显得软绵,倒是半点不软气势:“你和他不是关系最好了吗?” 这话轻飘飘的,但是直白。把廖海乐的霸凌行为揭了个明明白白。 “战场”扩大,下课已经有几分钟,最开始去接水、去卫生间的同学都回来了一些,目光不掩饰地向这边投过来。 “好了好了,廖子,不至于,下节语文课再好好补觉,语文老师刚还让我去办公室拿试卷,说下节课练题。” 从外面进来的班长也赶紧劝阻完这边又劝要回怼的王思琪,“大家都少说两句啊,别凑热闹了。思琪你不是还要接水吗?赶紧去吧,不然待会儿上课铃响了。” 班长人很不错,平时有点老好人那样,大家都愿意给他面子。 王思琪翻了个白眼,抢先说:“没事儿哈温迟,你歇会儿,我去给你接水。” 早点后温迟迟吃过一颗布洛芬,但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的疼痛在说过这几句话后却复又卷土重来,安眠的药效倒是在此刻来势汹汹。 控制不住,温迟迟几乎是以一种蜷缩的姿态趴在桌上,仅剩的意志用来抽出语文书垫在桌上,连班长替她从快迟到的王思琪那里帮忙拿回水杯都要以为是幻觉。 生理期的疼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蛮横强硬又不讲理的疼痛。 迷迷糊糊、无法控制地半昏睡过去前,温迟迟大概是这样想的。 “李槜,你文言文写完了么,借我抄抄呗。”高川柏从高高的书堆里转头过去,“老波最烦死了,讲文言文每次都要提问。” 老波就是语文老师,丢给班长一叠试卷让发,说是写了下次课他来讲。 “你抄我的可能会死的更早一点。”李槜从竞赛数学题下抽出那张语文试卷,干脆地递过去,话同样说得不留情面。 “牛啊哥,”高川柏接过来扫一眼,对着试卷感叹道,“这试卷还能这么写呢?” 老波发下来的大概是张自己拼凑的试卷,就六个上单元的古诗填空和一篇课外文言文阅读。 高川柏嘴上这么说着,却是仍然笔不停地抄着李槜的试卷,只写着写着,居然生出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错觉。 无他,李槜那张试卷实在是潦草得有些过分。 倒也不是说乱写,就是古诗填空那里六条横线空旷得明晃晃,文言文句子翻译也只圈了几个关键的词标注,细看都对,不细看肯定觉得是糊弄——虽然高川柏觉得这和糊弄也没什么差别。 他轻易就抄完,略微冒出点自己吃白食的羞耻感,于是偏头,又建议道:“槜,要不我给你把古诗填空补上?” 李槜随手连上一条辅助线,终于抬头,睨了高川柏一眼:“恶心人呢?” 这句骂的是他乱喊称呼,“留着,我打草稿。” 高川柏立刻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也是,实在背不来和不想背,是两回事。 他想着李槜那偏科还高得让人咋舌的成绩,觉得人确实也有傲的资本。 “你昨晚又熬夜了?”高川柏看李槜捏了捏山根,问。 李槜眉眼压得有些低,显见的烦,配上原本深刻凌厉的骨相,乍一看只让人以为特不好惹。 当初高川柏就是这么认为的。 还没文理分科就被分成同桌,高川柏看见李槜,脑海里就俩句话:这帅逼长相挺野,以及,冷脸装逼男。 但熟了才知道,这人纯粹困的,带点起床气。 李槜把竞赛题翻过一页,声音略带点哑气,嗯了一声。 昨晚研究个题,没留神时间。他爹又去出差了,也没人拘着管他熬不熬夜。 高川柏看李槜课本上摊着的那竞赛书,又竖了个大拇指。他把试卷还回去,轻车熟路从桌肚最深处掏出本武侠杂志接着看:“槜,啥时候跟我们一起去网吧打魔兽呗。” 李槜顺手用他刚才递还回来的语文试卷求了个导数,懒得再纠正高川柏想的这傻逼称呼,落笔勾了个选项:“再说吧。” 怎么着也得忙完手上的竞赛,在这个年龄组多半就剩这最后一次了。 高川柏却轻松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自顾自往下说:“要不说学霸只能是你们当呢,够自律,后面那妹妹也是,人都病了,还坚持呢......” 他看武侠小说有点入迷,经常胡乱喊些称呼。 李槜笔尖顿了一瞬。 刚才进来的时候确实见温迟迟是趴在桌子上的。他以为她是睡着了,毕竟课间补觉的人海了去,听高川柏一说才知道是不舒服。 感冒? 高川柏倒是能一心二用,边把杂志翻过一页边说:“不过话说回来,妹妹脾气是真的好,就跟她这姓一样,要是我被那种登徒子这么骚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忍不住放大招了......” 碳素笔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平滑转过一圈,李槜皱了下眉:“骚扰?” 周锐衡把那点子本来只绿豆大小的事闹得凶,不说全校,他们年级但凡听点八卦的人基本都知道。 高川柏听见李槜这么问了才反应过来,他就属于那个什么官司都不知道的转校生。 “你不知道这事儿啊?”高川柏终于放下手中的杂志,放低了声音,用一个明知故问的句子开启了一个八卦话题。 “……你不知道这事儿也正常,高一那会儿的了,那个周锐衡追温迟迟追得特别紧,恨不得天天堵人,我看着都腻得不行...哦对,周锐衡就10班那个逼,上次自个儿打球脏还和我们班闹那个……” 说到周锐衡了肯定得顺着说到廖海乐:“我后面这个就是他哥们儿,平时看着屁都不放一个,针对女生倒是挺有一手的,天天跑外班,长得跟猴似的,狗腿子倒还真当上瘾了......” 语文课纪律一向不严,这会儿班上一片片的窃窃私语,高川柏刻意压低的声音也只是不想让后面的廖海乐听到。倒不是怕他,主要是烦。 谁没有点青春期热血沸腾的时候,但不用下贱手段招惹女生,算是大部分男生心里的共识——正巧,廖海乐就是那小部分。 而且温迟迟给人的映像还挺好的,每次收听写都不为难人。 笔又在手里转过一圈,李槜眼眸漆黑,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高川柏看他这依然冷沉的表情,突然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不嫌我说八卦烦了?平时不都嫌我干扰你做题么?” 最后一句纯属他瞎编的。 高川柏越想越发散,随口问:“我看你跟温迟迟挺熟的吧?人上次还提醒你交作文了……” 这话就随口说的,说了也就过了。 不说李槜顶着这么张脸也从没干过周锐衡那种混蛋事,温迟迟性格也就和她的姓一样,温吞的有时都没什么存在感。 李槜果然没答话,低头重新把竞赛题翻过一页。 高川柏看他这样,也转回去继续看自己的杂志。 没多时,突然又听见旁边人像是随口一说的声音:“挺没品的。” 不知道说的是周锐衡还是廖海乐。 高川柏正要点头应和,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低吼—— “温迟迟你干嘛呢?!”
第11章 第十一条金鱼 “当你是不停追逐的秒针,我是你背后暗涌的齿轮。” ——田馥甄《灵魂伴侣》 * “恶心谁呢?” 温迟迟从半崩不崩的梦境中醒来,迷迷糊糊只听见前边传来这么不太清晰的一句。 小腹的痛连着腰,好在药效终于能抑制一点,挂着着凉和班长给她放在书头的语文试卷,她总算从语文课本上抬起头来,只腰还是直不起。 王思琪给她接的水是烫的,温迟迟拿过来慢慢拧开,倒在盖子里放在一边晾着,从笔盒里挑出只碳素笔。 “干嘛呢,水汽都飘到我这边了?” “烦死了。”廖海乐继续说个不停。 前面高川柏的声音已经压下去,温迟迟因为拿笔,原本就是有些偏的坐姿,所以这会儿轻而易举就听到了廖海乐并不大的声音。 “烦你就去死啊。” 原本以为温迟迟会和平时一样装作没听见,廖海乐甚至都在想新词了,却听到耳边传来这么一句。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过去,温迟迟先慢条斯理喝完凉着的那杯水,然后又直接把保温杯全部拧开。 一整杯水都凉在本来放杯子的地方,风一吹,这下水汽才真是全飘到那边了。 温迟迟眉眼淡淡的,声音比他可以压低的还轻,刚好只能让他一个人听到的那种。 “没听清吗?”温迟迟看着他,语速很慢,“我说,你觉得烦的话可以去死。” 表情分明和平时没什么一样,仿佛她只是在和人说“让一让”这样的话。 廖海乐这次反应过来了,冷笑一声:“我就说你平时都是装的吧?温迟迟你装这么久累不累啊,锐衡脾气好不跟你计较,我天天看你这一副清高样,我都替你害臊的慌......” “那就你替我去死。”疼痛让她声音依旧疲软,温迟迟毫不犹豫地截断廖海乐的话。 黑板旁的钟又跳过一分钟,离下课不远,大部分人都已经写完试卷,教室里充满着或大或小的交谈声。 她听不清前面的李槜是不是有继续和高川柏说话,说实话,其实连廖海乐后面说的这段话也没怎么听清了。 在生理期的推波助澜下,温迟迟只感觉发自内心的烦躁无法抑制的升腾起来。 烦,烦的想吐。 为什么要一直来和她重复这些没有一丝意义和哪怕一丁点营养的话,真看不惯她可以去死,她发自内心的这样觉得—— 她反正不会因为谁讨厌自己就去死,既然忍受不了,那不就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么? 钝痛侵蚀意识,凭心听,温迟迟刚刚用的也确实是基于上述的,一种合理建议的语气。 但廖海乐当然不会这样理解,他原本还因为下课时候班上同学的劝阻有些收敛,现在变成温迟迟“先”挑事,那当然就要如她所愿才对。 廖海乐特意挑她会在意的点下手:“我嘴笨,说不过你这大学霸!哎温迟迟,王思琪那个关系户我看口才……” 原本已经要重新开始写题的人,干脆利落把手伸向那个敞开着的保温杯,然后没有停顿的,直接把杯子香廖海乐那边推倒。 “温迟迟你干嘛呢?!” 几乎一整杯的水,漫过三分之一温迟迟的桌面,以及旁边那张桌子的全部。 斑驳的桌子上,试卷、课本全部泡在热水里,甚至还冒着隐隐的热气。 “说别人是关系户前,你都不先看看自己成绩的吗?”话说得狠,实际温迟迟原本已经快失去血色的嘴唇已经变得更苍白。 廖海乐哪还顾得上听这一句,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喊声引得几乎全班都朝这个方向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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