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措。 争执就发生在门口,围观的乡亲不少,见到出了人命,瓜子也不磕了,七嘴八舌地涌上前来拉住段父。 有人报了警,警察过来带走了段父,段青,还有爷爷的尸体。 段青坐在警局冰冷的椅子上,脸上血迹渐渐干涸。 他木着脸,听乡亲们围在警局门口的讨论,了解了事情的情况。 原来段母在送完他去上学后,就买了车票,抱着妹妹离开了这个镇子。 镇子每天就过两趟车,早上一趟,晚上一趟。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早上妈妈一反常态地比他先起床,还催促他快点,不要迟到。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进教室之前,老师问妈妈晚上来不来接他,为什么妈妈会一言不发。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离开。 在大家都以为她习惯了这里后,在大家都以为她被孩子套牢后,在段青以为她开始爱她后…… 她走了,毫不留情。 只是让段青疑惑的是,她为什么只带走了妹妹,把自己留在了这里。 妈妈不是,最爱他吗? 看着警察局外的天色渐晚,段青忽然就想知道今天早上。 妈妈有没有回头看正在认真听讲的他一眼。 就一眼也好。
第65章 往 .段青(中) 在他上学的第一天, 他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妈妈带着妹妹走了,不知所踪。爷爷的尸体埋在后院, 破草席一卷,尸体上垒出了比段青还高的土堆。 爸爸杀了爷爷,再加上他之前强-女干、家暴,数罪并罚,判了十几年。 段青彻彻底底成了个孤儿。 原本还要和爷爷挤同一间屋子,显得异常拥挤的小院,此时此刻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牢笼。 爷爷由几个相熟的邻里帮着下葬, 他身上的钱一半被段父拿去打牌, 一半塞给了段母,当作段青的学费。 两手空空地来到这世界上,他走的时候,连一口薄木棺材也买不起。 家人都不在了之后, 留下段青一个小孩子,也没有去处。 那几天, 他一直待在这个小院里,饿了吃点剩下的窝窝头,渴了就从井里压点水出来喝。 没有人挤着他一起睡, 他反而还睡不着。大晚上,坐在小院里的泥土地上抬头看星星。 第三天, 窝窝头吃完, 段青不知道怎么做饭,蹲在炉灶前扒着锅底灰,凑合着往嘴里塞。 学校的老校长过来时, 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 她老泪纵横, 怜爱地走上前拥住段青,抚着他的头说了一大堆话。 段青饿得发昏,挣扎着小手往前伸,脑子里净是怎么填饱肚子,听不懂她口中说的那些东西。 就这样,老校长将他带回了学校,住在职工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办公室角落里拉了个帘,并排放着两张上下铺铁床,只有老校长和学校另一个老师在住,都是女的。 男女有别,她们将两张上下铺分开,中间又扯了个帘,老校长和老师住一张,他自己单独住一张床。 直到那个时候,段青才知道,原来段母当时和老校长在外面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所有。 她知道自己的离去会让段父生气,从而迁怒到段青身上,所以,她拜托了老校长,将段青接到学校去住。 当时她塞给老校长的,除了爷爷给的那几张用来当学费和书本费的毛票,还有她自己这些年一点一点偷偷攒下来的所有身家。 用来当作段青的住宿费和伙食费。 老校长告知他这些事的时候,慈爱地顺着段青的头发,告诉他:“你的妈妈其实很爱你。” 段青端着大瓷缸,狼吞虎咽吃着里面的清水面条,不明白老校长说的话。 很爱我?那为何不带走我? 最后一口面条下肚,段青擦擦嘴,问道:“那妈妈有说过,她去了哪里吗?” 老校长怔了一瞬,似是在思考这件事该不该和段青说。 但是转念一想,段父已经进了牢,即使将段母的去处说出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样想着,她告诉段青:“说是去了安市。你妈妈说了,她就在安大读的法律系。我们小段青也要好好学习,争取考到安大去,早点和妈妈团聚。” 段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记下了这个地点,也记下了这个学校。 彼时的她不知道,这一句话,将埋下多么苦涩的恶果。 段青似乎继承了自己妈妈的一切优点。 头脑好,长相也不俗。在镇上读到初中,以全市最高分考到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去市里上学的时候,他也顺道搬出了老校长的教职工宿舍。 小学六年加上初中三年,十六岁的段青已经摆脱了儿时的稚嫩,站在人群中,一眼就是个正青葱的翩翩少年。这几年,由于整日里跟着老校长,他也耳濡目染了许多。 知道分辨善恶,知道明事理,辨是非。 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妈妈其实是被拐卖来的,自己的爸爸有多糟糕。 原来不是不爱他,只是妈妈她也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 怀着这个思想,段青更加深了自己想要考到安市的念头,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学习。 小镇师资力量不行,他就看书自己学,硬生生中考考到了全市第一。 去市里的那一天,老校长佝偻着背为他送行。 坐在大巴上,段青看着老校长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低头翻开了手中的衔接教材。 市里的高中是住宿制,一个月放一次假。 第一次月假那天,段青拿着摸底考试第一名的成绩单,兴高采烈地坐上回镇上的大巴。 那个和老校长住在同一张上下铺的老师来接他,站在车站处,她抹着眼泪,低声啜泣着,告诉他:“老校长走了。” 是在一天夜里,她起夜,被地上的水渍滑了一跤,脑袋磕到桌角,还没送到医院,就没了呼吸。 段青木着脸静静听着,手中的成绩单被他攥得皱了角。 这是段青第一次回镇上,也是整个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 从那以后,段青一直留在市里,平日里放月假就留在宿舍学习,寒暑假去餐馆超市之类的地方打工蹭住宿。 为了读法律系,他学文科,学到哲学的时候,看见发展论:“事物的发展是螺旋式的前进和上升。” 他想,他的人生好像一直都是在下降,从来都没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天。 高考前,学校给了一天假,让大家不要有压力,回家放松身心。 段青收拾了两大摞的书,回了家。 不是镇上的那个学校,而是那个锁住了他童年的家。 那一天,段父服刑期满,出狱。 十几年前,段父提着锄头,在家门口砍折了段青的腿。十几年后,沧桑着发的段父和高他一头,意气风发的段青在这里狭路相逢。 那么多年的牢狱生涯没有磨灭段父的半点脾气,相反地,助长了他身上那股嚣张气焰。 看见段青身上的校服,还有他手上抱着的两摞书,他登时火上心头。 冲到段青面前,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你特么的,和你那个娘一样的白眼狼!” “那么多年,都不见你来看老子一次,”说着,他扬手挥掉段青抱在怀里的书,上脚碾了几下,在洁白书页上留下几个沾着泥土的灰印子,“都怪你读的这个破书,读读读,我让你读!” 段父发了疯一样,似乎要把这些年的所有怨恨都发泄出来,他弯下腰,捡起就近的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三两下给它撕成了一页一页的碎片。 接着,其余的教材,笔记,练习册,都没能幸免于难。 段青从那一巴掌的后劲中缓过神来,他回正了视线,静静地看着段父失心疯一般将自己这三年来的所有努力全都撕碎,踩在脚下,末了,还往上啐了一口唾沫。 呵…… 他低低笑出声。 段父喘着粗气,抬起头看他,触及到段青森然的视线,他先是一愣,旋即又是一个巴掌招呼上来:“笑什么笑,你特么什么眼神看老子。” 一个巴掌下来,段青面上笑意不减,反而更加深邃。 他偏头吐出嘴里一口血沫,笑声愈发加深。 段父被他笑得发毛,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捋起袖子攥紧拳头就朝着段青的腹部砸去。 他在牢里和狱友们干过不少架,平时劳改做的也是些粗活。十几年下来,手上力气大得惊人,下手没个轻重,拳头一下一下砸在段青身上,全是致命的招呼。 段青吃痛得弯腰栽在地上,明明五脏六腑都传来要破裂般的疼痛,他还是没有停止喉间的笑声,反而段父下手越重,他笑得越发大声。 他笑着笑着,笑得肚子疼,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几近缺氧。 调整着呼吸喘着气,他侧躺在地上,扬眼看着一旁打累了正在缓着劲的段父,咳着嗓子,开口道:“你打吧,也就明天了,明天开始,你就见不到我,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听见这话,段父一愣,问道:“你小子要去哪?翅膀硬了敢不管我?告诉你,你哪都不许去,就留在这,养老子一辈子。” 看着段青身上沾满了灰尘、鞋印,还有一些鲜血的校服,他意识过来:“你是不是要去找你那个妈,她在哪?她特么的跑了一了百了,结果还把我弄进牢里。” “她个白眼狼生出你这个小白眼狼,”蹲下身,他揪起段青的头发,逼他看向自己,“她在哪,你是不是要去找她,你能读书读到现在,肯定都是她给你的钱。” “她特么的在市里享清福,想丢下我们爷俩,不可能。” 说着,段父又一巴掌招呼到段青脸上:“告诉我,她在哪,老子一定要找到她!m-d,给老子生了两个种,跑回市里也是个没人要的破鞋,还不是要乖乖听老子的话,等我找到她……” 当着段青的面肆无忌惮地说着荤话,段父在畅想着找见段母,然后靠着她过上城里人的富裕生活。 他就不信了,自己是她两个孩子的爹,她敢有不管他的理? 到时候要是不管他,他就闹到警察局,闹到法院,闹到她那什么劳什子大学去,让所有都看看,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说着说着,他的言语更加地烂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劣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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