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门把手时,门外的人等了一会没见有人来开门,又敲了敲门, 声音抬高了点:“你好,有人……” 一个吗字卡在喉间, 就见面前的门拉开, 一个年轻男人淡淡抬眼,沉静的目光看过来,带着些询问意味。 罗文秀伸在半空中的手轻轻动了动, 接着有些尴尬地收回:“不好意思啊,那么晚还来打扰……” “我看这山上就这一家旅店, 就过来问问,房间还满没满,”说着,罗文秀另一只垂在身旁的手动了动,路渐川顺着她的动作向下看,和她牵着的妞妞对上视线,罗文秀见状,轻声解释道,“我带孩子来玩,这下着雨,一时半会回不去,想着来住一晚。” 路渐川将视线移回罗文秀身上,看见她被雨淋湿的额发,黏黏腻腻粘在脸侧,他目光顿了顿,淡声开口:“不好意思,房间住满了,我可以帮你叫车,联系山下镇子上的旅店。” 不知道嫌犯什么时候过来,路渐川在提防嫌犯的情况下,很难同时保证眼前一位妇女和一位儿童的安全。 闻言,罗文秀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向后张望了一番,说道:“真的满了吗,我见那墙上不还挂着房间钥匙……”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路渐川的身后,老刘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没满,没满。” 路渐川皱起眉转头循声看去,就见老刘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前,拿拉开的门板挡着一侧身体,探身看过来,扯着嗓子冲这边招呼道。 罗文秀发现了,老刘再这么一说,路渐川为了不让她起疑,只能顺着老刘的话点点头,侧身松开门把手,让她们母女进店。 罗文秀刚走进店里,老刘就搓着手小跑着过来,主动提过罗文秀手上的行李袋,将她往前台引:“来,东西给我。往这边走,我给你们办理入住。” 说着,他感受到路渐川投在自己身上探究的视线,不敢抬头看他,目光一直聚在罗文秀母女身上。 那边,老☆仙☆女☆整☆理☆刘热情招呼着,路渐川只抱着双臂靠在一侧门边,沉静的眸光落在老刘身上,一寸不移。 老刘的思维很简单。 旅店只有他和这位警官的情况下,那大客户要是一来到,肯定会误以为他告密了,和这警察是一伙的。 但事实情况不是啊!这警察刚才还拿着木仓要杀自己。 两边都得罪的情况下,到时候客户和警察要是打起来,肯定第一个拿他老刘当试木仓的。 横竖都是死,索性拉来个路人,有旁人在场,到时候即使打起来,顾及无辜人员在场的情况下,肯定也能收敛点。 若是真的撕破脸到什么都不管的地步,他还能拉个垫背的。 这样想着,老刘乐呵呵地将罗文秀母女二人迎了进来,一脸热情将两人送进房间。 将母女二人都安顿好,他没忘底下还站着个瘟神。 一脸壮士扼腕的气概走下楼去,老刘抬眼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康巴斯万年历,时间早就过了九点。 和靠在门口的路渐川对上视线,老刘满脸堆笑:“有钱不赚,不是那啥嘛……法律也没有哪条规定了,还不能让我这种平头老百姓赚钱了,你说是不是……” 路渐川拧着眉,简直要被他气笑。 目光同样扫过墙上的万年历,路渐川后背微微使力顶着门站直身体,他手抄兜向着老刘的方向走来:“九点四十了,你的客户呢?” “这……客户临时有变的情况多了去了,”老刘擦擦额上的汗,目光飘忽着,“万一是出了什么状况,或者是听见了什么……” 听见了什么消息。 路渐川淡淡看他一眼,老刘连忙噤了声,后半句吞吞吐吐的,终究被他咽进了肚子。 看见路渐川拿出手机走出院子打电话,老刘站在屋内探头张望,看路渐川的背影,也在看院子外的车道。 那客户到底来不来了?莫非真出了什么状况?留自己一个人面对警察?他们到底犯的是什么事?该不会刻意拿自己顶罪吧…… 倒吸一口凉气,老刘手心冷汗直冒,视线死死盯在路渐川后背上,不由得咽了咽唾沫,脑中飞速过着对策。 或许是他的眸光太过炙热,路渐川说着说着话,眉心一动,蓦然转过视线来看他,黑沉的双眸在夜色中静静望来,眼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迎着这样视线,老刘心里咯噔一声。手指紧张地搓磨着,瞥开视线不去看他。 谁知那边路渐川应了几声便挂断电话,重新回到屋内。他看着老刘过于紧张的神色,眸光在一楼的前厅扫了一圈,问道:“如果那个客户过来,你能不能认出来。” “这……我也没见过啊,”老刘有些为难地犹豫一下,但旋即,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动,忙不迭地点点头,“但是,他要是说话的话,我应该能听出来。” “确定?” “确定!我和他电话联系,如果那声音是真的的话,我肯定能听出来的。” 路渐川点点头:“那好,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暂为接管你的工作……” 话还没说完,老刘闻言,有些胆怯地打断他,问道:“那我呢?” 路渐川顿了顿,扫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这期间,你要好好把自己藏起来,没有信号绝对不能出来,切记,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存在。” 他这样一说,老刘明白了。路渐川这话的意思,是要顶替他装作和嫌犯联系的线人,这种行为他在电视剧里看过,叫什么卧底。 自己只是正常营业,最多只是贪了点财,想不到现在还要配合警察搞什么卧底行动…… 见他表情犹豫犹豫的,路渐川淡舒着眉头,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的安全。” 老刘有些失神的点点头,半晌,问起关于自己下场的事情:“那我要是帮忙指认了,是不是就不用坐-牢了……” 路渐川看着他,没否认,但也没承认。 老刘会意,面色登时一片灰败。 路渐川将旅店上下盘查一番,末了确认了旅店此时就只有他和老刘还有罗文秀母女二人后,微微放下心来,脑中简要组织了些行动安排。 怕打草惊蛇,也为了更好地打探消息,老刘是肯定不能在旅店现身的,但是他还需要老刘待在旅店帮忙指认。 所以,老刘的去处就成了一个难题。 路渐川看向他,老刘心中也想到了这一茬。 这一次不用路渐川开口,他便主动说道:“我知道,要好好藏着,警官,我家后院有个地窖,我可以躲那去,只要没人往后院走,基本发现不了。” 说着,他抬步,将路渐川往后院领,自己带着他下去,看了一眼地窖的环境。 入目间,四下黑沉一片。 老刘熟手熟脚地将灯拉开,想他展示着这七十几平的地下空间。 见有通风口,有灯,有水有食物,还能用废弃布草铺上一张简易的床。再结合地窖位置,确实是个不错的藏匿点。 略微沉思一瞬,路渐川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老刘这点提议。 毕竟旅店就那么大一点,如果真的让老刘待在小楼中,上上下下很容易被发现。 这样想着,那边老刘已经眼疾手快地在地上铺上布草,俨然一副尽力配合的模样。 老刘安顿好,为保不漏破绽,路渐川还与之对了一些旅店营业上的细节,和到时候要是有人怀疑路渐川不是老板时要给出的说辞。 一切都安排好,路渐川拎着老刘给的钥匙走出了地窖。此时此刻,他便是这家旅店的老板。而老刘,则是因为一些急事在上午紧急赶往了外地,将旅店托付给他的亲戚照看。 地窖门关上,路渐川抬眼,顺势往面前的小楼看去,就见小楼的光全暗着,没有什么声响。 那一对母女应该已经休息了。 拧着眉,路渐川在思考着,明天见到她们的时候,要以一个合适的方式自然而然地带出老刘已经离开的说辞,好不让她们起疑。 思索的瞬间,他收回视线,抬步进入旅店小楼。 就在他进门的时候,三楼走廊面向后院的窗边,罗文秀在黑暗中缓缓站起身,目光幽幽,落在后院中那扇已经关闭的地窖门上,眼中神色莫名。 而地窖里面,老刘有些纠结地在里面打转。路渐川走开,他也不需要再演了,回忆起自己今晚面对路渐川的场景,老刘仔细检查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只有那五万块是暴露的,他应该没有把自己知道那客户到底是干什么的,而且还另收了他们三十万的事情说出去吧…… 不知情的情况下只是提供个住处,就要被警察拿木仓指着脑袋了,老刘不敢想象,如果这其他的事情败露,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了。 仔细回忆完全程,老刘暗暗松了口气,他嘴咬得很严,五万和三十万,量刑应该是不一样的,那位警察既然没提,应该就是不知道。 应该……吧? - 也不管身后支梁上的铁锈了,孟词微靠在上面听得入神。 直到听见路渐川说老刘收了那些人三十五万要帮人转移文物时,忍不住蹙眉。 “文物还没到手,高恒他竟然直接给了老刘三十五万,”她嗤笑道,“胜算不小?” “高恒和他身后的产业链干了那么久,出手过的文物价钱少说也有上亿了,三十五万,买一个替死鬼,对他们来说,是个合算的买卖。” 路渐川看了她一眼,说道。 或许是自己本身工作性质的原因,孟词微有些不怎么喜欢直接将文物和价钱联系到一起,对她来说,文物只是文物,是历史的沉淀,绝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听路渐川说完这件案子的部分前情,孟词微心中对高恒一队人的厌恶愈深。 看见她眸中神色的变化,路渐川不自觉地将声音放得严肃:“不过,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这条产业链的大部分证据,只要抓到了高恒,就能扯出他身后的链条,其他部分的相关人员也在跟进已经被他们售出到海外的文物,争取早日找到下落。”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认真,奇异般,带着令人信服安心的力量。 孟词微弯弯唇,轻声道:“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谢路警官了。” 她说着,眼见路渐川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移开,明显一副受不得夸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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