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通了。 但听到那声“喂”时,她醒过神,迅速按下挂断键。 她其实压根没组织好语言,该怎么和他说。 过了会儿,手机进来一条短信:许年? 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是我。给我你的账号,我把钱还你。 陈致:抱歉。我现在有点事,晚点回你。 许年:行。 文字沟通就方便多了。不需要管理情绪,控制语气。 她去到病房,见叔母躺在床上吊水。 “许,许凌呢?” “说是去吃早餐了,半个多小时了也没回来。”叔母伸出手,“你扶我去下洗手间,憋得很。” 蹲下时,不可避免地拉扯到手术刀口,叔母“嘶”着声喊痛。 许年背着身,听见背后响起淅沥水声,过了一会儿,声音停止,她搀叔母起身。 吊水的缘故,叔母每隔一小段时间就要上趟厕所。 到第三趟的时候,许凌才姗姗而归。 他拎了一袋子水果,还有卤味、鸡架,许年说:“叔母不,不能吃这些。” “我自己吃的。你来点不?” 她摇头。 许凌靠着墙坐,一边打游戏一边吃,满屋子香。 叔母明知道不能吃,但闻到这味道又馋,眼巴巴地看着,终于忍不住,说:“给我尝一小块,过过嘴瘾。” 正好,护士进来换药,瞟了眼许凌,严肃道:“病人需要忌口,家属注意点。” 许凌不耐烦:“我出去吃,行了吧。” 护士又说:“病人也是,这样不利于伤口恢复的,万一发炎更麻烦。” 叔母悻悻地“哦”了声。 许年忍俊不禁。 笑完,不由得又看了眼手机,始终没动静。 医生叮嘱叔母,不要一直坐躺在床上,叔母吃完午饭,就下地慢慢地走动。 许年陪着她一起。 叔母边走边刷短视频,“啧啧”几声,说:“现在怎么这么多家暴的,哟,还正好是阳溪的。” 许年无意瞥了眼。 是一段男人殴打女人的视频,显示地点是阳溪。 叔母点开评论区,她年纪大了,视力退化,手机字体设置得大,连许年也看得清。 很多网友在底下义愤填膺,大骂家暴男该死。 置顶的一条,是关于家暴男的信息:林政,199x年生,对妻子实施长达两年不同程度的家暴行为,打得妻子三次进医院,伤情检验报告如下,民警也上门调解了一次。要不是畏惧他实施报复,早就离婚了。 林政? 许年隐约觉得熟悉,不待想起来,叔母已经刷过去了。 后来回到病房,林政这个名字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她才和人联系上。 当年,就是因为他,陈致才从昂立转学到三中。 关于他的记忆,对许年来说,如同噩梦。 不仅仅是目睹过他带人群殴陈致,他们第一次去酒吧,也碰到了他。 那时他们已经交往了。 人老怕过夏,叔母娘家有老人去世,她独自回去,许凌在房里打游戏,许希偷摸出门,到楼下,心还“嘭嘭”跳个不停。 陈致在老地方等她。 虽然早就成年,但迈进灯红酒绿的酒吧时,她心里仍有一种隐秘的,脱轨带来的刺激。 ——迟来的叛逆期。 陈致紧紧牵着她的手,怕被人群冲散。 与她想象的大差不差,酒吧也有许多学生样的年轻人,大多穿着清凉、暴露,有的男女叠坐在一起,甚至旁若无人地接吻。 乱且吵。 音响像贴着耳朵播放,是那种很high的摇滚乐,离远一点,都听不清陈致的说话声。 她贴近他,后悔和放纵两般情绪撕扯着,到底没有提离开。 他带她找空座坐下,拿来菜单。 酒水名字取得花里胡哨,标价也高,最普通的白开水都是十块钱一杯。 他想给她点杯无酒精的饮料,她说她想喝酒。 “你能喝吗?” 许希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但跃跃欲试。 她攥着他的衣角,眼睛睁大望他。在他看来,就是无声的撒娇。 陈致妥协了,“就抿一口,可以吗?” “好吧。” 他刚离开座位,许希感觉衣领被一股暴力扯住。 “陈致呢?”男生似喝多了,身上有浓得熏人的酒气,“躲哪儿去了,叫他出来。” 她心慌害怕,试图挣开。 他语气愈发凶悍:“看到你们一起来的,叫、他、出、来!” “林政,别动她。” 陈致去而复返,一双眼眸紧紧盯着他的手,语气平静却有力,“松手,你不是要找我吗?” “这么紧张她?女朋友啊?没想到你喜欢这种款的。” 林政说着,要摸她的脸。 许希就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他吃痛,手上一松,她连忙跑开,跑到陈致那儿。 “死贱人,臭婊子。” 一个接一个的脏话从他口里冒出来,他冲过来要抓许希。陈致挡在她面前,朝他小腹挥了一拳,趁他不防,拽着他胳膊,压制住他。 “再骂一句试试?” 陈致从头到尾都没有愤怒的迹象,音量也不大,压迫感却极强,“欺负女生,算男的么你。” 林政喝醉了,使不上劲,他啐了一口,说话颠三倒四:“装什么英雄救美,忘了被我们揍得哭爹喊娘了是吧?”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这边闹得大,引起他狐朋狗友的注意。 许希喊道:“我们报,报警了,别,别乱来。” 他们暂时定住了。谁也不想惹来警察。 林政嗤笑:“结巴啊。” 陈致蒯着他一条胳膊,摁着他,往下压得更低,“搞清楚,现在是你受制于人。” 许希拉他,低声说:“我们快,快走。”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挤着人跑出去了。 肺部被夏日的风充胀得发疼,衣服鼓成帆,他们像被推着,不停地往前。 不知跑了多远,精力殆尽,才停下来,确定他们没追上来。 两人俱喘着气,心跳得很快。 陈致抹去她脸上的汗,“没想到你胆子挺大的。” 许希用同样的句式回他:“没想到你,你力气也挺大的。” 停了停,莫名地对视笑开了。 末了,她心有余悸地说:“他们那,那么多人,你,你又打不过。” “但是帮你出了一口恶气,爽不爽?” 他眼底浸满星星点点的笑意,很亮,很意气风发,却只映着她一个人。 心也如帆,在海面上扬起。 …… 自和陈致重逢,许年愈发频繁地想到和他有关的过去,好的,坏的,桩桩件件,清晰如昨。 她强迫自己收敛思绪。 直觉告诉她,继续这样下去,心会越来越失控。
第27章 26.遗憾 那天一直到晚上, 许年才收到陈致的回复。 他发来一串英文,zzxcsdxl,像是乱码, 随后又说:我私人微信。 结果真搜索出来了,微信名叫“XYZ”, 头像更敷衍,是天空斜斜插出一树枯枝。 和他本人很不搭的风格。 她懒得多想,发送好友申请,很快通过。 许年头像和名字都是之橙, 朋友圈发的也都是店里上新、折扣什么的, 没有任何个人痕迹。 所以陈致问:店号? 之橙烘焙:我就这一个号。 反正她没多少需要联系的亲朋好友, 懒得分管两个账号。平时收钱,联系顾客也是用这个。这样方便。 她打算转钱给他,结果因为微信支付限额二十万, 额度快用完了, 五万转不过去。 之橙烘焙:给我银行卡号,或者支付宝号吧, 我转给你。 XYZ:转什么? 之橙烘焙:那张会员卡的钱。 XYZ:有空去试试。 之橙烘焙:? 这人怎么已读乱回呢。 XYZ:今天从早到晚一直在开会,见客户, 刚刚才到家,不是有意不回你的。 之橙烘焙:哦。 许年心说,我又没问你。 XYZ:烧退了么? 许年不想回,怕越回纠缠越多,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倒扣手机。晾着他,他也不会自找没趣。 哪成想, 他直接打来电话。 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她一跳。 她翻过手机,手上动作快过大脑反应, 按错成接听键。 不得已,只得拿近耳边。 许年尽量使语气平静:“你,你干吗?” “烧退了么。”陈致口里像含着什么,说话不甚清晰,随即是一声吞咽,“你没回,怕你烧昏过去。” 她说:“退了。” “是不是你传染给我了,感觉我也有点烧。”他又咳了两声。 “啊?”她一愣,心间涌上一股愧疚,“不,不好意思啊。” 毕竟他守了她一晚,又给她量体温,又熬粥的,哪怕不是被她传染,可能也是睡沙发冻着了。 “你吃,吃药了吗?多喝,喝热水。” 陈致没接话,低低地笑着,断断续续地从听筒那段传来,低频率地震着她的耳膜。 仿佛能叫人想象到,他笑得胸口震动的样子。他脸上也一定有揶揄之色,笑她居然信以为真。 明显是耍她。 许年气急:“你无,无不无聊。” 他话音一转:“好饿。晚上光顾着喝酒,没吃饭。” 她说:“饿就点,点外卖,或,或者自己做,跟我说有,有什么用。” 带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乱。 总觉得,他这话,该是男朋友对女朋友的撒娇。 “是没用。”他语气里的笑意散了,变得沉而喑哑,“就是……想念以前的味道了。” 许年没作声。 两端的静默如大水,瞬间灌入耳蜗,堵住所有声音。 只剩彼此的呼吸。 “会馆是朋友家开的,给捧个人场。我也用不了,你去吧。”陈致顿了顿,才说,“挺晚了,挂了。” “嗯。”冷漠得不近人情,没必要这么对他,她补了句,“晚安。” 陈致在原地立了会儿,把手边的锡纸板塞入药盒,又另外接了杯水喝。 凉水入喉,以刺冷的痛感压制住胃的不适。 本来就没完全好,加上喝了酒,搅腾得更难受了。 他估计是医生最头疼的那类患者。 陈致脱了外套,靠在沙发上。 客厅里一点多余的装饰品都没有,像样板间,屋子空到,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能引起回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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