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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茉越来越明白，一个人对生活的掌控并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化，有时选择会越来越少。 当晚，王茉回到家，踢掉脚上的小皮鞋，将自己扔进沙发里，闭上眼深深呼了一口气，ᴶˢᴳ疲惫感瞬间包裹全身，她想就这么睡去。 这一晚发生的事太多，光是一场饭局就压的她喘不过气，后来王爸突然身体不适，更是将她最后的意志力击垮，身心俱疲。 更没预料过的是，她竟在这样一个几近崩溃的状态下偶遇姜容泽。如同大四那年的初遇、也如同四年前的告别，姜容泽总能撞到王茉最狼狈的模样。就好像王茉的生活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是这么糟糕。 反之，姜容泽则有了很大的变化，他身上散发的气场比以前强了许多，开始有了明星的样子。并不是高傲或是不近人情，而是整个人都更加成熟、自信的感觉。姜容泽好像又长高了，样子虽然没有什么变化，身材却挺拔结实了许多。 也对，四年了。他已经从一个刚成年的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 “你还写歌吗？”脑中突然想起了姜容泽刚刚的问题，王茉扭过头，目光定在衣柜旁的电吉他上。它早已经变成一件装饰品，上面落了细小的灰尘。 也许该找机会还给姜容泽，王茉想，等她搬进婚房，大概也不会带着它了。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王茉轻叹一口气，拖着一身疲惫翻坐起身。她实在放心不下王爸，于是又给王妈打了通电话。 “放心吧，你爸没事，这会儿看电视呢。” 听到电话里传来电视的声音，王茉稍稍安了心。 “你闺女打电话关心你呢，说两句？” 王妈知道父女俩因为车上的争执，心里都还有些疙瘩，故意给两人搭台阶，举着手机问王爸。 王茉有点紧张，想着父亲要是接过电话，肯定又是老一套——关心我就少气我之类的话。谁知道安静了几秒，王爸没有接电话，只跟王妈说，“我没话说，叫她自己反思反思！” 王妈夹在父女俩中间，有些无奈。犹豫了片刻，拿着电话走进卧室，语重心长和王茉又说了很多话。内容无非就是再次强调王爸这些做法都是为了王茉好，肖家态度倨傲了些，要她多理解之类的。然后再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王茉，话语间全都是“女人应该”如何如何。 王茉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 从小到大，每次她与父母有不同的想法，就会上演一次这样的场景。王爸用强制手段打压——打骂、关禁闭，王妈走感情路线，劝解安慰，但实际目的与王爸相同，都是为了说服王茉。 王茉不愿、也无力再去做无谓的挣扎，她能理解父母的苦心，王家一再放低姿态无非是想树立好亲家的形象，不让别人挑理。可肖家却因此越来越倨傲，这一点是王茉不希望看到的。王、肖两家父母年龄相差近十岁，但家庭模式一样，都是“男强女弱”。家里的男主人一手遮天，大事小事都要做主。这直接导致了，双方父母潜意识就认为女方要“顺从”一些，为婚姻和家庭牺牲的多一些。更何况，肖爸如今爬到了比王爸高的位置，社会地位比王家高，姿态也跟着摆了上去。 王茉的不满情绪绝非一日所成，而是早就埋下的炸弹，今日积怨太多才引爆，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王爸面前爆发，起不到任何作用，徒增家庭内部矛盾。上一辈的人思想古板固执，实在没必要去改变他们，她该做的，应该是和肖络好好聊一聊。 不过，现在最紧要的是要先稳住父母的情绪。 “妈，您放心吧，我和肖络没事的。先不和您说了，我还要去找同事换班。” 最后这句话是为了给王妈吃颗定心丸，王茉知道父母肯定惦记着明日肖络单位的应酬。 挂下电话，王茉立即给关系较好的几个年轻老师发了信息，以家中临时有急事为由，询问有没有人可以换个班。时间已晚，王茉还不得不一一为突然的打搅抱歉。 等待回复的空隙，她给肖络拨了通电话。想问清明日饭局的具体时间。电话没打通，只响了一声就进入语音提示，肖络很快发来微信消息——“宝贝稍等”。 大概是在打游戏，王茉没有太在意，放下手机去洗澡护肤，做了一套流程回来，肖络还没给她回电话，倒是收到了两位同事的委婉拒绝。 王茉表示理解，整个学校除了她这个新老师外，其他人都有家庭有孩子，调节起来麻烦她早有预料，不能强求。 终于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困意瞬间席卷王茉，她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喃喃给肖络发了条语音：“还没好吗？我有些困了。” 消息发送后，她随手点开肖络的头像，朋友圈第一条是条工作动态，极官方的文字配上一张单位活动的照片，肖络有身高优势，也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在一群公务员中很起眼。 王家与肖家因父辈关系是旧时，王茉和肖络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对彼此有过几段感情经历都很清楚。两个人从熟人转成恋人关系，几乎不需要再互相了解，双方父母稍作努力就飞速订了婚。 王茉长得漂亮，从前在学校就是红人，肖络是她学长，也随大流，偷偷喜欢过她，但那时肖爸是王爸的下属，肖络也许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没动过追求的心思。如今，肖络靠着自己努力和家中人脉，事业小有成就，加上他样貌、气质也不错，是不少父母眼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王茉自认对肖络知根知底，生活没有恶习，品行端正，两人一起长大，也有共同话题。工作稳定后，王爸安排两人相亲，王茉便没有拒绝，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 没想到，这一试，竟就把自己后半生交代出去了。 何媛总说王茉是被所有人设计了，因为当时肖络求婚时，两家的亲属全部在场，说是求婚其实更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订婚宴，王茉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何媛说：“你爸是你的软肋，对象是你爸介绍的。肖络仗着你不会当着那么多人面让你爸折面子，专门设计了这场求婚。你呀，被妥妥地拿捏了。” 这话说的像是事实，可王茉不愿意承认，她只说两人是水到渠成，早晚的事。 何媛觉得纳闷，问：“你们俩认识那么久都不来电，现在怎么就突然坠入爱河，直奔婚姻殿堂了？” 王茉做出比何媛有经验的样子，说：“姐，咱都多大了，还幻想着嫁给爱情呢？什么爱不爱的，都没有“合适”重要。” 可她和肖络，真的合适吗？ 第十章 一片死灰 第二日，王茉比平日起的早些。 想着晚上的应酬，她特意化了淡妆，挑选了条高领连衣裙，搭配驼色长风衣，精心打理了头发，看起来比平日里更正式一些。为了工作方便，出门时她仍是决定穿舒适的平底鞋，但揣了双高跟鞋在包里，才算一切准备完毕。 下了第一节早课，肖络的消息才姗姗来迟：“宝贝抱歉，昨天忘了回电话。今晚酒会 6:30 开始，需要来接你吗？这件事怪我没提前告知你，若实在为难，不用勉强。” 见肖络道歉态度还算诚恳，王茉心中的怨气稍稍消了些，回复：“已经安排好同事替班，但可能会稍晚些到，我自己打车过去。” 为了肖络这场临时的安排，王茉跟同事们费了不少口舌，终于找到一位老师愿意跟她换班。同事虽是答应了，但要先回家安置好孩子，才能来替王茉。 “OK。”肖络答应的倒是爽快，“北厅。” 当天傍晚。替班的同事突然提早找到王茉，说拜托了婆婆去接孩子，所以自己的时间空了出来，可以早点让王茉去赴约。 王茉再三向同事表示感谢，想着肖络应该已经在路上，便径自打了个车，直奔日出东方酒店。她提前在单位换好了行头，在车上又适当补了补妆，出租车停靠在酒店门前时，时间掐的很好，比酒会开始的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钟。 既然提前到了，王茉想，最好能与肖络一起入场，避免尴尬。正在她掏出手机想要拨肖络电话时，就见一辆熟悉的白色小轿车缓缓进了酒店的大院。 是肖络的车。 王茉收起了手机，目光朝车子的方向看去。 小轿车没有直接开进院子背面的停车场，而是先朝正门方向驶了过来，车子开地小心翼翼，能感受到司机在刻意控制着车速，尽量避免过减速带时的颠簸。 隔着车窗，王茉隐约看见副驾驶坐着一个女人，座位前方的挡板挡住了女人大半张脸，只看得到手臂半举着，似乎是在冲着镜子补妆。 应该是顺便带了个同事来。 王茉没多想，正欲向前走两步，朝肖络招手，却突然被身边冒出的酒店服务员打断了，“您好小姐，是来参加统计局酒会的吗？” “嗯，对。”王茉回答。 “那您这边请，在北厅。”说着，服务ᴶˢᴳ员做出了个有请的手势，大概是看王茉在大厅前徘徊了一阵子，好意为她指路。 王茉笑着摆了摆手，“谢谢，我等人。” 服务员恍然的大悟，朝她点点头，转身去招呼其他的宾客。 就这耽搁的几秒钟，再抬眼，白色小轿车已经开到了酒店正门前，副驾驶位置的挡板扣了回去，露出年轻女孩俏丽的模样。 肖络挂上 P 档，仍没有注意到窗外的人和事，转头冲身旁的女孩笑着说了句什么。女孩并没有看向他，而是一直低头看脚下，微微嘟着嘴、眉头拧在一起似乎有些不耐烦。 肖络有些无奈地笑笑，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飞快下车绕道副驾驶的位置，把车门打开。女孩表情委屈的侧过身子，纤细的小腿高高翘起，高跟凉鞋的绑带在空中任性地摆动起来。 肖络极自然地俯身，将带子交叉绕过女孩的脚踝，再轻轻打上结。两只高跟鞋都穿好后，女孩笑嘻嘻地抬起一根手指，像对小狗一般轻轻搔了搔肖络的下巴，才满意地仰头下了车。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站在酒店玻璃门前的王茉看了满眼，她的大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本能似的僵直在了原处，迈不开步也说不出话。心跳最先有了回应，击鼓般飞速地震动着，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已经有了判断。 女孩心情不错，从王茉身边路过时，脚步都是轻快的。 王茉看清了女孩的脸，觉得有些熟悉，用力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曾在肖络的微信中见过她。两人有一次聊的热火朝天，王茉不经意看到，没有发问，肖络笑着解释说是：市里领导的女儿，得打好关系。 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肖络的视线随着女孩飘向酒店大门，终于注意到王茉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愣了好几秒，才慌张地挥挥手，示意王茉靠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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