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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是万俟总吧？”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才合适。 “嗯，叫我荣叔叔就行了，你星羽阿姨生前经常提起你，说有你在明安身边觉得很放心，她一直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他像慈父一样对她说。 冰冷的现实可以激起青辰的斗志，无论多苦多累，她都可以咬牙挺住抗争下去；但她最怕这种突然的温暖，是她的软肋，她的脆弱会让她失态，她强忍着泪水，低垂下了头，不再说话。 万俟荣看出青辰的悲伤，他还是希望能劝劝她：“从杂志社辞职或不辞职都是你的选择，但你不要因为在意我们的关系而离开，你的工作特别出色，在这些天尹驰跟我说你的身份以前，我就已经在关注你了，你真的像星羽生前夸奖的一样好。而和明安的事，两个人如果还相爱，在现在的我看来，别因一时的误解和尊严之争轻易分开，因为没有什么比齐齐整整地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青辰抬起头，也看到了万俟荣眼里的哀伤，他默默承受过的悲恸从来也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化解。他很少像这样轻易示人，又或者伪装遮掩后也藏不住的，像现在的青辰一样，还是没人会细心地发现然后安慰他，也便作罢了。 “荣叔叔，谢谢您能对我说这些话，我还是决定辞职了，每个人在意的点不一样，我不想一直活在道德感的撕扯中。至于我和明安……我们太早便熟悉了，一直参与在彼此的人生里，或者我们该跳出来，我要过我想过的生活，所以没有那样的我在身边，其实对明安更好。” 万俟荣还想再继续劝说，但青辰却抢白道：“明安在中关村的手机旗舰店，这周六就要搬离了。那是他没日没夜地奋斗了五年的地方，如果您有空的话，周六时去帮帮他可以吗？他一个人应该很难过。” “好。”万俟荣答应着，他们二人浅浅地相望着笑笑，他们彼此心里清楚：悲伤与和解，也许从来都只是自己的事吧。 *~*~*~*~*~*~ 明安一件件地收拾着他和青辰的东西，他很感激青辰走时匆忙，并没有带走所有的东西，她遗落下的每一个物件，都给他一个思念的出口。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面还有前年他和青辰一起粘的夜明星，塑胶材质的星星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不那么晶莹了，但天黑的时候还会有温润的暖光，青辰离开后的每一个晚上，他都会看着它们入睡。 他登上梯子，把夜明星一颗颗摘下，他会小心翼翼地把他们带到新的住处。 他收拾行李之前，把门店和住处的每一个角落都一一拍照留念，现在全都清理干净了，他又重新拍了一次照。从凌乱到空旷，一个个纸箱里封装的，是他曾经最甜蜜的恋爱，以及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他就要搬离这里了，他创造的手机品牌被吞并了，他的梦想也被蚕食了，跟这没落的中关村一样，往日的辉煌，不再有人记得，连自己的回味，都显得凄凉。 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最近他对脚步声极其敏感，只要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就会立刻警觉起来，他怕他稍一疏忽，就错过了青辰的到来。 “——爸？”他没想到是他父亲。 “见到我干嘛那么惊讶？我一直以为咱们两个之间很少联系，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没想到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讲一句。”万俟荣穿着藏蓝色的运动装，拍了拍身旁的几个打包箱，缓步走到他面前。 “我，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明安无奈地说。 “是啊，我也是，没想到我一辈子拿语言和文字当职业，却依旧不知道如何跟自己的亲生儿子沟通。还好，青辰告诉我你今天搬家的事，让我来帮你。” “她还好吗？”明安渴盼着能听到青辰的一点消息。 “我看她的状态不太好，估计失眠很严重，脸色很差，而且她已经提出辞职了，再过两个月就离开我们杂志社了。” “我又毁了她一条出路。”明安内疚地说。 “但她在努力调节着自己，我相信她一定能度过这段难捱的日子。青辰看起来很晚熟，但其实恰是因为她内心赤诚，别人机关用尽，她却仍不懂权衡利弊。善良是智慧，不是愚蒙，她不傻，她知道该怎么过未来的人生。你也一样，即使你们现在分开了，如果你以后还想再挽回青辰，一定要让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要让那时候的自己更配不起她。”万俟荣边说着，边顺手把纸箱里散乱的各种电线一条条理顺，然后重新放了回去。他又撸起袖子，帮他把各种小箱子搬到了一起。 “您别忙了，一会儿搬家公司会来搬。”明安看到父亲的耳后已多了几绺白发。 “好，那我跟着你们的车，一起去看看你的新住处。在哪儿？” “在昌平那边。” “怎么不租在市里面？钱不够吗？我打给你一些。或者你回家里住也行。你阿姨和弟弟也很愿意和你一起。” “不了，青辰住那附近。”
第84章 假装偶遇 很想很想青辰的时候，明安会偷偷去她家楼下或公司门口等她，但一见到她，他就会悄悄躲起来。因为他看到她的脸上再也没有过笑容，他不想再打扰她。他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给她造成的伤痛能减轻，哪怕代价是把他忘了。 很快便到了十月份，沉闷的夏天结束得很匆忙，似乎是有愧于这个炽热季节的名分，草草地逃了。 北京的十月常起大风，吹得路人两耳轰鸣，头脑也像是被清空了。 明安在青辰的公司外等她，天气冷了，他很想看看青辰有没有及时地添衣服。 她今天穿着很正式的西装走出来，手里还拿着话筒和便捷本子。一阵狂风袭来，吹得她瑟瑟发抖。 “我跟你说风很大吧，你怎么还穿这么少！”一个男人拎着摄影机跟在她身后，关切地埋怨着她。 青辰冷得直搓手，但眼睛里散发出了久违的神采，“因为我太兴奋了啊！一听到总监说我今天可以代班出去采访，我就赶紧跑去换衣服，激动地跑出来了，生怕他再改变主意。” “哈哈，知道你对这行是真爱，那也不能不要命啊，下次再有机会我主动申请让你来不就好了。司机怎么还不下来？那你先穿我的衣服吧，别冻坏了。”那个男人把摄影机放到地上，把自己宽大的黑色外套脱下来，青辰两只手都被占着，他索性帮她穿好，拉上拉链。 明安看清了那男人的长相，五官硬朗，身材魁梧，是青辰高中时一直嚷嚷着喜欢的类型。他们俩恰好还是同行，会懂得相互理解…… 司机来了，引着他俩一起上了车，那男人对青辰很好的样子，每处细节都在精心关照。 明安目送着他们一起离开，只觉得，这个秋天好冷。 *~*~*~*~*~*~ 找了一个多月的工作，明安手上已接到了几家offer。 尹驰打过来电话，明安瞟了一眼按断了，如此折腾了两三次，他只好接起来。 “明安，这周六有个智能手机新生态的峰会，就在北京，参加的都是你们这些青年才俊，你能不能出席一下啊？不用你做什么，只是在台下坐着，会后有一个小时左右的专访。”尹驰讨好地向他求助。 明安对他已很反感，完全不想再有任何接触，“我都已经退出CxP了，现在也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你把我搬到这种台面上，是要让我出丑制造新闻卖点吗？” “当然不是！因为现在准备收购CxP最合适的买家还没最终确定价格，尤其是你突然宣布退出，一下让我们价码不好谈了。你要是能在峰会上露个脸，我会让媒体朋友多给你一点镜头和版面，帮CxP在这个关键时刻增加点曝光量，我们后面的工作也好做些。你不为别的，就为你手底下那帮兄弟嘛，他们跟你拼了五六年，你虽然很大方地愿意把卖公司的钱都分给他们，那你不想付出个吹灰之力，帮他们尽可能地多争取一些钱吗？” 明安听他这样说，动摇了。他感慨，尹驰确实是个十足精明的生意人，他总能调用身边一切的资源，心甘情愿为他的利益服务。 “当然了，如果这两天没变动的话，岳青辰也会作为杂志社的记者，去采访现场的，你们说不定能假装偶遇一下。”尹驰说。 到了周六，明安在峰会上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搜寻青辰的身影。他终于在一个分会场的记者席里看到了青辰。这次峰会的后勤工作做得很糟糕，所谓的记者席，也只是让记者们席地而坐。 他在距离她最近的观众席上坐下了，与她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青辰认真地听着台上先锋人物的演讲，想到有价值的问题，还会及时记到本子上，等一会后台采访时用。她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时，晶亮的眸子里会散发出特别迷人的光芒。 前些天在她公司楼下那个男摄影师，现在又来到她身后，把自己的外套叠好，让她坐着。然后递给她一瓶已经拧松了瓶盖的矿泉水，还和她耳语了两句，逗得青辰微微笑了。 明安平静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记住了那个画面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是他们衣服的褶皱。虽然心里万般酸楚和疼痛，但一想到能有个男人，完全符合青辰对男朋友的一切幻想，可以时刻陪在她身边嘘寒问暖，他还求什么呢？ 青辰仰头喝水时，余光看到了在她斜后方的明安。她蓦然见到他也很错愕，尤其是她发现仅两个月多没见，他竟已瘦得形销骨立。 但她迅速收回了与他对视的眼神，继续听台上的演讲，只是再也没办法专心。 演讲结束后，记者们蜂涌而上，争抢着最优的采访机位，青辰恍了下神，落后了，等她再往前赶时，直接被一个记者用话筒搪开了，那话筒上粘的标识牌在青辰手上野蛮地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明安心疼得立刻站起身，箭步冲过去，却仍被那个男摄影师抢先了。他护着青辰，向那个伤人的记者破口大骂。主办方忙不迭地出来维持秩序，引导记者们去后台会议室，然后联系所有被采访对象也向会议室有序集中。 明安看到主办方在连络群里分配给他的会议室门牌号，也只好跟着一起过去了。 “青辰，先来这边采访吧，这间会议室人少。” 明安听到了青辰的名字，立刻站起身。 青辰一推开磨砂玻璃门发现是明安，转身却走了。 男摄影师紧跟在她身后，不明就里。 明安失望地垂下手，本以为能和她说上几句话，但这样的机会竟然也没有了。他走到对面的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些。 那个男摄影师竟然也钻了进来，悄声打着电话，但安静的卫生间里，明安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哎呀今天跟我出来的同事当然是男人啊，这次采访又不露脸，要女记者干嘛，刚才一群没教养的家伙乱挤，我同事都受伤了，女孩哪禁得住这场面！好啦好啦，周末加班我也很崩溃啊，等一完事我立刻回去陪你还不行吗？好啦好啦，当然爱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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