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城抬了抬手,示意她过来,她拉住他的手,晃了晃,问,“你今天想做什么?我陪你?” 她难得说这样的话,要是平日他一定很高兴,但偏偏是今天,她果然又选择了逃避。逃避就是没真的放下,陆锦城就是有种强烈的占有欲,希望她的心里不再有一点残存的余念。他把她拉到身前,搂着她的腰,抬头看她,“快十一点了,去换衣服。” 他语气很温柔,但明明就是在命令。宋清解开他缠在腰上的手,表情突然就冷了下来,“陆锦城,最后一次,不要干涉我的事情。” 他就这么盯着她,带着一种审视,“你答应我的事,就打算这么执行?” 你答应我要努力,要努力走出来,努力放下他,此刻却又做起了缩头乌龟。 她就这么红着眼圈,有几分委屈,“你怎么就总要逼我?” 他没像往常一样去抱她,起身上楼,甩下一句,“半小时后出发。” 如此强势,不容拒绝。 宋清憋着气,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可从进去那一刻开始,就没办法再集中注意力。她看着墙上的钟一点点走,每一下秒表走动的声音都让她烦躁不安。她讨厌这样的陆锦城,这样不留余地。过了十分钟,她收到一条杨菁菁的信息,“宋清,早点来,新娘子一直念叨着你。” 她丧气地摇头,有什么可躲的呢?他们已经结婚这么久,这个事实已经改变不了。她终究还是上了楼,陆锦城把那条裙子放在床上,替她剪掉了商标。这是季重楼送她的裙子,她还记得她收到的时候满心欢喜,挂着他的脖子问,“这么正式的裙子,什么场合穿?” 他望着她淡淡地笑,“觉得你穿一定好看,就想送你,也没想这么多。” 宋清吻着他的侧脸,“重楼,等你们 IPO 上市的那天,我穿着它跟你一起去敲钟!” 他是怎么回应的,她已经不记得了,看到这条安静躺在床上的裙子,她只得自嘲地笑,等不到牵着他的手去敲钟,倒可以穿着它参加他的婚礼。原来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早就写好,此生不做爱侣,只能做普通朋友。 宋清穿好裙子,又画了淡妆,走出来的时候,陆锦城已经拿着车钥匙站在门口等了。他看着她穿着那条裙子,虽然她真的太瘦了,整个裙子显得有点大,但也不妨碍是真的很适合她。两人一路无话,宋清一直看着窗外。陆锦城开车把她送到酒店门口,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他拉着她的手握了握,她回头对上他的目光。陆锦城温柔地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后颈,“我等下来接你,带你去吃蛋糕。” 宋清突然笑了,“怎么,怕我一去不回啊?” 陆锦城探过身子抱住她,“我不怕。” 宋清到的时候,季重楼正站在宾客处跟人说话合影。他穿了一身白西装,头发应该染过,不见了白,依旧带着那副无框眼镜,笔挺地站在那里。宋清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一年。那一年他们都那么年轻,带着一腔热血和崇高的理想。季重楼转身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宋清,她远远地望着他。季重楼穿过人群,走到了她身前,看了看她穿的裙子,突然笑了,一种时过境迁的释然,“果然很好看。” 宋清也笑,“你眼光好。” “谢谢你来。” “我该来的。” 不再有机会牵着你的手去敲钟,倒有机会见证你成家立业过得幸福,也是好的。 时间正好,伴郎来提醒季重楼,仪式时间到。 宋清找到了位置,靠近舞台正对第一桌,同桌的还有 Andy 和杨菁菁。杨菁菁难得看宋清穿裙装,赞不绝口,“真搞不懂,你平时干嘛不穿裙子,多好看!” 宋清冲她笑,“穿着裙子,每天能跑几个地方?” Andy 摇头,“唉,你以前也不这样啊,最近几年真忙成这样?” 宋清回,“咱俩不是一家公司么,我忙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啊。” 他们还在交头接耳的时候,音乐声就响了。徐兰竹在音乐声里穿着白纱缓缓向季重楼走去。 宋清也没想到,原来这事儿也没想象中这么难。一桌子都是新郎新娘的最重要的好朋友,自然没少八卦。杨菁菁问 Andy,“你快跟大伙儿说说,老季交过几个女朋友?” 这话问 Andy 一点没错,毕竟他跟季重楼同窗十年又一起创业。 Andy 想了想,“算上兰竹,三个吧。在美国有一个,后来分了。回国之后创业的时候好像还有一个,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宋清手里拿着酒杯,不自觉顿了顿,这是在说自己么?她一直以为,季重楼没跟任何人承认过他们的关系。 杨菁菁问,“后来这个怎么分的?” Andy 笑了笑,“他从没说过。我猜啊,那时候我们做那公司不是黄了么,破产之后还背了不少债务,加上老季母亲生病,他不想拖累人家吧。他啊,心思重,自尊心又强,谁也不说,就自己扛。” 在场的人都叹息,有人问,“姑娘是谁,咱们同学?我们都没听过这档子事。” Andy 喝着酒,“不知道,他没说。” 宋清坐在原地,彻底没了声响。他太了解她,那时候她要是知道一切,一定会奋不顾身去帮他。那时候的她事业刚起步,他单方面替她做了决定。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时机不对。 她不打算再坐下去,再待下去,她可能会情绪失控。她拍了拍杨菁菁的肩,说,“替我跟兰竹他们带好,我有点事儿,先走了。” 杨菁菁拽着她不让走,“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兰竹说了要来敬你一杯的。” “都是自己人,别搞这么形式了,告诉兰竹,祝福他们。” 宋清落荒而逃,努力克制住情绪不让自己失态。她加快步伐往外走,在大堂门口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陆锦城一直在门口等她。一时没忍住,她终究还是在他怀里落了泪。 “哟,这么恨嫁啊?怎么还哭鼻子了?” 宋清抬头看他,他真的就很知道怎么在关键时刻缓解她的情绪。她哭丧着脸,他捧着她亲,“宝贝儿,咱俩明天就去领证得了?” 宋清打他,“胡说八道什么你?” “好了,今天这么好看,哭鼻子多扫兴。走,老公带你去吃蛋糕。” “陆锦城,你再乱叫!”
第58章 59 看不见的春风 陆锦城把她带上车,看她花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把情绪都消化干净了。他就这么坐在旁边安静地陪着,等她再度绽开笑容看向他。陆锦城问,“没吃东西吧,先吃饭?” 宋清摇头,故作轻松地说,“难得打扮,实线你的愿望,找地方约会?” 陆锦城似乎很高兴,绽开笑容,“走啊,去吃你喜欢的那家吧。” 两人开车到了法租界那家贵州菜,周末人有点多,他们在门口小等了一会儿。门口都是喝着酒交谈的年轻时髦男女,ᴶˢᴳ大家谈笑风生,上海总算恢复了一点点生气。 冬天很是阴冷,陆锦城站在她身前,把宋清护在一个相对安全和温暖的角落。宋清看着正在抽烟的年轻男女,突然问,“我也想抽根烟。” 陆锦城低头看着她,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我可没有。” 宋清看着他笑,下巴指了指,“对面有小卖部,我去买?” 陆锦城也回过头看了一眼,只是说,“我去吧。” 他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回来,递给宋清一支,宋清接过动作很不熟练,夹着一支吊在嘴边,陆锦城给她点了火。宋清轻轻吸了一口,不出意外地又呛得咳嗽,胸口剧烈起伏。陆锦城给她拍背,又拿过她的烟,嘴里抱怨,“不会抽就别抽。” 宋清还在咳嗽,却也不放手里的烟,淡淡地说,“可心里不太好受啊,抽烟能好受点。” 陆锦城长叹一口气,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两个人并肩坐在餐馆门口的座椅上,若有所思地抽着烟。陆锦城没什么反应,烟头微光忽明忽暗。宋清问,“挺有经验?” 陆锦城只是摇头,“social smoker。我不喜欢身上有味道。” 宋清淡淡地笑,看着马路上谈笑风生的年轻人,“现在也算 Social?” 陆锦城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夹在手里,皱了皱眉,“读书的时候,身边有朋友心情不好要抽烟,我也偶尔会陪着。什么也不用多说,陪着抽一根烟,他就能好受些。” 宋清渐渐适应了烟味,也没咳嗽,她侧过头看着旁边的陆锦城,他此刻也像自己的朋友,跟自己并肩坐在一起,安静地陪着,抽完一支烟。 不知道怎么了,宋清很想靠着他,她抽完一支烟,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这里是上海,路上的年轻男女各有各丰富的生活,也没人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一切都轻松自然。 陆锦城还在抽烟,只是低声说,“我还以为,你又准备躲着我。” 宋清没说话,呆呆地看着路面。陆锦城在耳边轻声问,“看到什么了?” 宋清摇头。 陆锦城把手里的烟灭了,揉揉她的头发,语气很放松,“他们过得不错,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宋清眼神沉沉的,没接他的话。 排位到了,两个人进去吃了饭。 饭后陆锦城兴致勃勃地带她去了浦东新开的美术馆,正好有特展,陆锦城的律所以及好几个大客户都是特展赞助方。陆锦城一来就遇到好些熟人,宋清说,“我自己逛逛,你先去打招呼吧。” 陆锦城很快走进了人堆里。宋清远远看着他,他总能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不像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会在人多的地方尽量远离。也许他们就是不一样的性格,陆锦城是一个舒适区极度宽阔的人,他可以轻松又松弛地对待很多事情,而宋清自己就不同,很多事情她总要花更大的力气才能克服,克服之后也并不会让她变得舒适,只不过是又一次硬着头皮上罢了。 宋清沿着画廊大致走了一圈,穿着高跟鞋有点累脚,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机在大衣兜里震动,是杨菁菁的视频电话。她接通了,杨菁菁拿着手机,她身后是徐兰竹。徐兰竹已经换掉了婚纱,穿了一身素色的旗袍,长发如瀑,披在身前。杨菁菁把手机递给徐兰竹,说,“你不是要跟宋清说话么,你们先说,我到那边等你。” 宋清心下一紧,她不知道徐兰竹要说什么,徐兰竹接过电话,冲着电话这头的宋清淡淡地笑,“小清,你今天真好看。” 宋清也回之以微笑,“哪里,你才是最美的新娘子。” 徐兰竹眉眼神色依旧温柔,“小清,我一直想当面感谢你。” 宋清不想过度揣度她的话,轻松地回应,“你是优秀的创业者,我能贡献点力量,是我的荣幸。” 徐兰竹正欲说什么听到宋清身后有人在叫她,于是止住了话题,“你去忙吧,改天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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