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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先生倒也不急不恼，全当小孩子耍脾气。俩小孩闹着玩，急眼了，一叉腰，一红脸，“哼，我不跟你玩了”。 “说到底，还是你的问题。拖拖拉拉二十年，损失不少，甩手交给别人。这倒好，事儿没办成，还多了个冤家，站在你对面折腾。”黎先生画着画，语气淡然，却又几分责怪。 “我明白了，我肯定能解决！”这个人生污点，倒是伴随了无常太久，是时候解决了。 这时，小小时踩着滑轮飘过来，递给黎先生一个平板。 “有点意思。”小小时一副吃瓜的嘴脸。 黎先生瞅了一眼平板，便递给了无常。 “说曹操，曹操到。” 无常接过 paid，是一封新邮件，邮件内容不稀奇，都是千篇一律的申请邮件。奇怪的是，发件人的落款位置写着“温凉”两个字。 胡同巷的小学学校已经过了放学时分，学校了安静得很。温凉自幼生长于胡同，习惯放学后在小学操场上打篮球。常常是高年级的孩子、老师、胡同的小青年，混在一起，打上几局。谁输谁赢倒也不在乎，出一身臭汗，畅快许多。 夕阳西下，温凉一个人在操场，跑来跑去，反复投球，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无常慵懒地靠在操场边宽大的梧桐树下，眯着眼睛，瞅着温凉。 “到底是年轻，精力充沛啊。” 温凉听到声音，捡起球，循声看来，见是无常，好像并不意外。 “来一局？”温凉发出邀请。 “你们年轻人玩的。”无常浑身都在抗拒，摆摆手，算是拒绝了。 温凉根本不理会他的态度，直接将球丢到无常身上，无常躲闪不及，为了不弄脏自己的定制西服，只好接住。 温凉叉着腰，淡淡地看着无常，却满是挑衅。 “这个激将法对我没用。”无常丝毫不接招。 无常把球重新丢回去，温凉一把接住，顺手，温凉单手便把球投进了球框。 “没事，不行就不行。”温凉反倒安慰无常。 “小子太嚣张。”无常最见不得年轻人没规矩，不尊老。再想起，朝夕为了这小子，竟然和他顶嘴。因为这小子，无常的职业生涯留下唯一的污点，被黎先生奚落了二十多年。 无常越想越气，得好好教训下这小子。无常把西服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用湿纸巾擦干净操场边的长椅，将西服小心翼翼放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无常放了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儿呢。 温凉手里边把玩着球，边打量着无常这一系列的动作，比战士上战场，还麻烦。 “打球，我来定规则。一攻一守，谁赢谁投球，看进球量。”无常先发制人，老人得有老人的样子。 温凉无所谓，比了个“OK”的手势。温凉微微屈膝，张开双臂，阻挡无常。 无常活动活动老胳膊老腿，手里拍着球，抓准机会，抱着球跃起，投球。本来势在必得，谁曾想对手太强大，一个转跳，将球抢走了。一攻一守关系，立马逆转过来，温凉为攻，无常为守。温凉连连轻松进球，无常再也没有机会碰球了，只剩下汗流浃背地阻挡，摔倒，再阻挡，再摔倒，狼狈不堪。 几局下来，无常便累得气喘吁吁，连忙叫停。因为担心地上脏，累得很，却不敢坐在地上。双手叉着腰，支撑身体。 “重在参与嘛。你没事吧？” 温凉伸手，试图扶无常。无常狠狠地推开他的手，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得很。” 无常为了不失最后的脸面，直起身来，走到长椅上，坐下。温凉把球放到球架上，拿了两瓶水，递给无常一瓶。 “有事？”温凉先ᴶˢᴳ开了口。 “明知故问！”无常喝了一口水，拿出 paid，点开邮件，“再次确认下，是你发的？” 温凉撇了一眼，点点头：“是我发的。” “你懂得这个邮件的意义吗？”无常再次强调。 “明白。” 无常似乎来了精神，难不成他心心念念的任务，就这么自己送上门来，解决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嗖”的一下，无常站起来，吓了温凉一跳。无常整理下衣衫，把西服穿好，笔直地站在温凉面前，带着职业的微笑。 “您好，温凉先生，时间之上很高兴为您服务。” “时间之上？交易时间。” “实现您的愿望，走吧。我们需要换一个地方。”无常有些焦虑，他要在温凉反悔前，迅速达成合作。 “臻爷爷是和‘时间之上’做了交易？”温凉继续问道。 “无可奉告。走吧。”无常不耐烦。 “我明白了。”温凉似有所悟，语气里有一些轻松。 一直以来，他困惑得种种，此刻都有了答案。从他见到无常时，便对他有了疑惑，未卜先知的一切，又好似他安排好的。时朝夕身边围绕着奇奇怪怪的人，起初，温凉还担心他们对朝夕不利，好像他们对朝夕很好。后来，朝夕和臻爷爷接触，在温凉般极力掩饰。 最终找到答案，是温凉整理臻爷爷的东西时，发现臻爷爷的邮箱，曾经给一个叫“时间之上”的 ID 发过邮件。温凉想起重重，便跟踪无常、朝夕，到了时间之上。这一切恐怕不是巧合吧？ 温凉试着以自己的名字给时间之上发了个邮件，果然，无常亲自找上门了。 “那她和你一样？”温凉问道。 无常自然明白，这个她是指朝夕。 “提醒过你，你们不应该在一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年轻人分手也很正常。”无常言道。 “不后悔。”温凉起身，接着去打球，“谢谢无常先生。” 无常这才反应过来，这封邮件是一个试探，此人并无意交易时间。精明的无常，今天的大脑短路，全是因为被时朝夕气得，一遇到温凉这个人生污点，就不理智了。 “你戏弄我？”无常怒不可竭。 “这叫一探究竟。”温凉拍打着球。 “你和时朝夕真是一丘之貉。” “谢谢祝福。”温凉态度很认真，反而这份认真，给人一种挑衅的感觉。 “温凉，欺骗时间先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上了时间之上的失信名单了，已经成为我职业生涯的污点了……”无常表达自己的愤怒，因为激动，语速很快。 “我，是你污点？”温凉觉得莫名其妙，从何说起啊。 “你……”无常说不出口，因为他的职业操守，让他为客户保密，尽管是和温凉母亲的交易，那也是另一个人。 忽然，无常抢过温凉手中的球，盯着温凉的眼睛。 “你真的不记得我？” 温凉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你仔细看看？”无常再次提示。 温凉凑到无常面前，淡然地回答道：“嗯，看了，没印象。“ 无常烦躁地将球砸到温凉身上，温凉后退一步，接住了篮球。 “咱俩的账早晚要清算，新账旧账一起算。你，请远离时朝夕！”无常丢下狠话，因为他习惯性懒散的语气，这狠话，说得也没有力道。 无常悻悻然离去，温凉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凝重。 🔒【40】关于无常与温凉 腊月初九，忌新生。 无常记得，那年冬天很冷，却极少下雪，太阳总是阴阴地挂在天上。偏偏那天下雪了，鹅毛大雪，在空中飘啊飘。真所谓“拂了一身还满”啊。 无常一早穿着制服，等在郊区的妇产医院。这家医院有些年头，设备简陋得很，白墙上一片片的黑，扑簌簌掉下许多白灰。不过，病人、医生顾不得理会这些，每日奔走在迎接新生的走廊。刺鼻的消毒水，混杂着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婴儿的啼哭，如此呱噪、狼狈不堪，怎么就是人们迎接喜悦的时刻呢？ 唉，无趣得很，无常完全不能理解。他最讨厌来医院，可偏偏医院就是个生生死死的地儿，免不了许多客户突然顿悟，有了需求。客户在哪儿，便服务到哪儿，这是“时间之上”的服务宗旨。无常每次不得已来医院，总是屏着呼吸，板板正正地站在人群少的地方，拒绝和任何东西接触。 无常在等待一个小生命的降临，旁边有一对老夫妇，也在焦急地等待着。产房传出来的一点声音，都牵动着他们的神经。这对老夫妇约莫六十岁左右，精神抖擞，老爷爷坐得笔直，刚毅的脸上，写满担忧。老奶奶踱来踱去，双手合十，祈祷。这个老奶奶便是温奶奶。 没错，这一天，温凉来到了世间。他出生的时候，比较安静，哭得声音不大，一直等着圆鼓鼓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好似在打量这个容纳他的世界如何。 “3 床，母子平安！”护士清亮地喊了一声。 温家爷爷奶奶激动地流下泪来，倔强的爷爷也红了眼圈，不停地感谢护士。温奶奶拿出喜糖塞到护士手里，还在无常手里塞了两颗糖，无常下意识向后躲，但还是接住了。可惜啊，这份喜悦持续不了多久了！ 在一个勉强算温馨的婴儿病房内，无常看到了那个孩子，刚出生的温凉。那孩子双手双脚在空中挥舞着，无常摸摸他的小脸蛋，捏了捏。 “好滑……”无常站直身子，非常职业地说道：“您好，吴舫之子，‘时间之上’很高兴为您服务。对不起，你的时间是我的。” 无常将婴儿的手放在 paid 上，paid 屏幕闪动，在婴儿身上闪现出一条光线，只见那根光线直达屋顶，很快如树蔓般铺满了整个屋顶。无常看着眼馋，这么多的时间，这笔交易太划算了。 无常拿出一把金剪刀，刚要去剪金线。这时，一个电话非常不合时宜地打进来，是时常。 无常刚接起电话，话筒里便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无常，我有孩子了，是一个小公主，原来当爸爸是这种感觉。”时常喜极而泣，“我只希望她平安长大，别无所求。” 无常愣神了几秒，一面为时常开心，一面又为他难过，只是冷冷地回道：“别吵，我干活呢。” 无常挂了电话，感觉到 paid 发热，只见小温凉咯咯笑着，一条黄色水线冲刷 paid。无常下意识躲开那个叫做“尿”的东西，绝望地看着事态任由发展，paid 黑屏，时间光线瞬间消失。 小温凉挥舞着双手，笑个不停，好像在嘲笑无常。 在无常、温凉的第一次较量中，温凉为自己赢得了“生”。无常错过了采取时间的最佳时间，无功而返。 无常回到“时间之上”，黎先生、小小时也刚刚从医院回来，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时常女如何之可爱。无常无心参与到这份喜悦，尽管难堪，还是把事情如实交代。黎先生脸色一沉，这次失误，会让“时间之上”损失多年的时间。 “时间之上”交易方式有所不同，是根据年龄来制定的，换言之，是根据人成长历程来分别对待的。像温凉这种交易情况，他的一生时间在孕期便被交易，待他生产下来，必须第一时间猎取时间。否则，在之后的每一分时间里，他都在长大，有自己的意识，便是独立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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