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的问题,你干什么工作的?”覃玥语调不高,听起来并非强调,却有种令人难以质疑的力量。 A 到底缺了点硬气,还是不甘心对比自己小的覃玥投降,“销售。销售更要团……” 覃玥抬了抬眼,“销售第一位永远是业绩。你表哥袁斌推荐你来,我们对你期望很高。”覃玥充分学会了袁斌“摔人之前先高高举起”的花活,“你不是新人,来了两个月,资源也给到你,你的成果呢?开单了吗?”声音婉转,却没有丝毫温度。 A 的精神都用在那些黏黏糊糊的男男女女你多一句我捧一下上了。业绩最真实,当然不会替她找补。 “你不缺客户,但是一单没开。目前你刷的存在感,只表现在不停撞客户和接二连三来伸冤。这就是你创造的价值?” “因为女生和我抢……” 覃玥玥偏不就着男男女女的方向延伸,“销售金额就是销售的身价。你自己是什么价位,自己掂量。好了你可以走了,去 call 客,去回访。下班前我要你把每个客户不买的原因统一给到我。” A 无从辩驳,喉头好似堵了一串气泡。 十几分钟后,表哥袁斌向表妹发来了安慰:“她自己走过的路,别人想走就封起来,不奇怪。” 晚八点,金吉健身。刚一进来,男人就后悔了。 原来办的卡不带私教。 左右探去,在这个场子里,太多比他年轻的怪肉汉子膀大腰圆,他很想说一句告辞我不配。 力量区一角,一个肌肉男,另三个身材各异的男人。其中两个是小伙,一个体脂过低,一个体脂过高。另外一个是个奔四的男人,身材适中精干,浅灰无袖衬衫配黑色运动短裤。 两边的铁片叠了很厚,黑压压的吓人。 俩小伙举重 150kg 深蹲完了,就到了最老的那个。 “该你了文哥,赶紧蹲吧,一会儿(身体)凉了。” 只见那厮坐在一旁,扒拉着手机,迟迟不动。 “到你了文哥。”小伙又去提醒。 “啊?”深邃的眼睛,满满的求生欲。 “到你了。” “啊,你再来一组吧。你再来一组我再上。”这位哥正襟危坐,尽情展示“大局观”。 俩小伙又蹲了两组,老的那个还是没挪屁股。 “哥,你还做不做了?”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不着急不着急。”推诿中,哥们儿心虚抬头,面颊略微绯红,悻悻道。 肌肉男坐不住了,上前“刺激”他动起来,拍拍老家伙肩膀,“我说哥们儿,加把劲啊,我瞅你指定是个成功人士,咋能在这点小事上让咱给比下去了?试试来,走一个,实在不行再放下。” “那个我喘口气,喝口水、喝口水。”老家伙膝盖内收,哭笑不得。 于是小伙们无可奈何,自顾自依次去ᴶˢᴳ练了,没再劝他。 老家伙正盘算着如何体面离场,忽而一个修身藏蓝色工装的身影翩然踱向更衣区。细高跟的声音婉转地踩踏到他心尖儿上,他应声看去,顿时屁股着火似的,一鼓作气窜起来。 前面的小瘦这组还没蹲完,还没到老家伙,也不妨碍他豪气沸腾粗声粗气,“你他妈快点,赶紧的!到我了。” 小瘦都懵了。 “你快点的,赶紧,马上。”说着老货就劈手要去抢夺器材。 高跟鞋的声音更近了,老家伙大喊,“你们帮我加个片,加个片!” 肌肉男也懵了,瞥见旁边那个并没注意他们的女子,凹凸有致,一头乌黑的卷发马尾,好不洒脱飘逸。只暗自吐槽,这老家伙真他娘的现实。接着他细心地去老东西身旁,准备保护。 小覃早就瞅见他,强忍着一分娇嗔,九分嫌弃,视若无睹,装聋作哑,也是犯了坏,非要折腾他几下。 “不用保护,不用保护,再加个片。”那位哥一脸兴奋,迫切请战。 镜子里,那厮一边老当益壮举着 170kg 深蹲,一边对着镜子,斜着不算大的明眸善睐,就想看看那个妹子有没有注意他。 “啊!~我的腰……啊……啊……”忽见那厮俩手一松,栽了个狗吃屎。 🔒第62章 蓉姐儿和小文 1945 年,15 岁的蓉姐儿出落得高挑白净。 方正的脸盘,丰沛的身形,齐整的头发,打眼看去就知她是个得体能干的。 夏天的一个上午,吃过一碗高粱米水饭和茄子蒸土豆,她卷好铺盖,告别乡下的父母和小弟,穿着一身暗蓝色的确良褂衫进了城,踏入了周家小门。 那天周家上下张灯结彩,热闹更胜春节。问才知道,日本留学的少爷回来了。 他是如此与众不同。 文雅、消瘦,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装,白色的帽子,一副西洋眼镜。无论对谁,少爷说话从不颐指气使,他总带着潇洒的轻盈。 他认真的平视让 15 的蓉姐儿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他们让她伺候少爷,自然,蓉姐儿喜不自胜。 那个年代,乡下不少同她年岁相仿的姑娘已为人母,但她总想进城看看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多久,少爷就迎娶了门当户对的郭家三小姐。 少奶奶的肚子带着胸脯一天天膨大。张妈总要打笑说蓉姐儿是喜鹊,送福气来的,日本鬼子打跑了,少爷回来了,还开枝散叶坐果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蓉姐儿压下情愫,默然喜欢,孤独守候。一晃,就在周家过了 2 个年头。 诞下男孩一刻钟后,少奶奶撒手人寰。 全家上下除了少爷,尽乎沉浸在添丁的欣喜,快到亥时,才想起派人去郭家报丧。 少爷对那婴孩全无关怀,只房门紧锁,闭不见人。 蓉姐儿急坏了,终于进了屋。 那天夜里,没出来。 于是她也像其他人一般欢欣。 当然,她的喜不是因为那婴孩儿。 但焦渴刚得甘霖不久,老爷太太便又勾兑个刘家小姐。 虽说家境不比故人,但为人乖巧谦卑,眉眼更是一汪儿水似的勾人。 少爷一如被摄了魂魄,一对璧人如影随形,就如生在一起。 少爷再没“需要”蓉姐儿。 蓉姐儿看不见,但她会想象,一对蝴蝶般的人儿嬉笑摇曳。多少次的夜不能寐,她记不清了。 又几年过去,解放了,外面的世界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志坚做了新中国第一代会计,他太太的肚子还是不见动静,蓉姐儿也不再是“丫鬟”,他们对外宣称她是乡下来的大姐。 没多久,老爷太太死了。 期间,乡下老家多次唤蓉姐儿回家成亲去,怎奈她吃了秤砣铁了心,硬是不从。 后来,媚眼如丝的太太跟了远方的表哥远渡崇洋,一去不返。 “少爷”垮了,消沉多日。 终于,在一个乌云遮月的晚上,“乡下来的吴大姐”如愿,用丰沛却焦灼的身子再次“慰藉”了“伤感的灵魂”。 老爷太太都不在了,家里人丁也悉数遣散。随时“寂寞”了,都能互相“安抚”。 渐渐,蓉姐儿成为了这个冷落门庭的女主人。 至于旧太太诞下的一子,蓉姐儿是无法真心疼爱的,不过面子上的礼节,她都是面面俱到。 所谓阶级跨越,或许真的免不了一个“熬”字。 别人家几代努力换取的金钱和地位,蓉姐儿用青春时光“熬”到了。 彼时正值自然灾害最恶劣的年份。 70 公里外的乡村,一黑壮挺拔的妇人在田里产下一黑瘦奇崛的男婴,婴儿的哭嚎震耳欲聋。排名老二,按照家谱,取名覃景文。 产妇玉真没有月子,婆家人说没这些讲究。她在炕上躺了几天,就把覃景文包在背上下地干活了。她丈夫在城里上班,没来看她,她无怨无悔。 覃景文不足百天就被婶子扔进雪地里,因为长辈亲戚都说他的生辰八字太凶。 那个时代,体格好的女人生孩子像下崽一样,少这一个再生就是。 那是个下雪天,玉真冲到雪地,发疯似的刨了好久,后来再江边的杂草堆里听到了熟悉的啼号,于是她也哭了。 那孩子脸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皮,连着青绿的鼻涕一并冻结。他耳旁洒了一滩呕吐物,脚趾发紫,由于太小,还不会坐立,拼命地挣扎,小小的脚跟都被磨出了白骨。 她抱回了小文,像捧着一条快死的小黑狗,抽泣着瑟瑟发抖。 亲戚们面面相觑。 雨下多了迟早要发芽。 次年,周会计的妻子吴德蓉产下男婴。 没几个月,周会计便听从调配,前往祖国大西南支援建设。 漫长的分别,春节才能回来一趟。 吴德蓉产下长女周艳秋。吴德蓉翘首期盼这一年春节的到来。 那个喘气成烟的冬日,周志坚敲响了房门,吴德蓉开门,他怀里抱着个比小秋短圆一点的陌生女婴。 干燥的空气里,那孩子带着西南女子的水润面皮,白里透红,浓眉大眼,像个外国人。 他们已成夫妻,但她真的“跨越”了吗? 或许结合只是个开始,高攀攀上了,不到他老得不行,终归还要“吞针”。 过完年后,周志坚又坐上了踏往远方的火车。吴德蓉成了 4 个孩子的母亲。只有两个是她的。 随后几年,周志坚都没回家,只是打了电报。 他再回来时,3 个子女都懂事了,长子不知所踪。 后来,他们这一家当然经历了纷乱的风雨。 吴德蓉真挚地感激这惊涛骇浪的浩劫,因为经历了风雨的洗礼和改造,周志坚断绝了节外生枝的念想。 玉真也带着 3 个儿子进城,与丈夫一共生活。 刚安逸几天,大儿子去当兵,小儿子留在城里,覃景文上山下乡,又回到了刚来的地方。 不知道那几年的小文经历了什么,回城后,他身上多了几道疤。 别人一问,他就不耐烦,“农村坏人多,心眼子坏透了。” 直到 1984 年夏天,人民广场,经人介绍,铁路工人覃景文认识了客运站的周艳秋。 周艳秋脸面稍长,颧骨几点雀斑,五官爽朗明明艳,所到之处一片嘻嘻哈哈。 小文不俊,像伤口紫红的硬痂。 太多人都说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周艳秋也有点这么想。 吴德蓉更是坚决反对,“丑还没文化。”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只有周志坚说,“工人阶级家庭好,小覃人品过硬。” 他们是旅行结婚的,从祖国的北边游览到南边。后来的许多照片里,他们笑得质朴且真诚。反倒令人陌生。 小文知道小秋对自己没有那份儿感情,但他总被小秋笑起来的样子感染。她笑的声音铃铛似的好听,灿烂得牙花都露出来。小秋不拘一格的欢快,对他来说如此可贵。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2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