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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男娃起哄：“耍诈了，耍诈了，要输了。” 我把计算过程摆了出来，瘦子摸摸自己的头：“还可以这样算啊，真厉害。” “对不对，秀才，你说，算的对不对？”高个子啪的一声拍了秀才的头一下。 “对滴，她算的没错，城里的娃儿就是比我们聪明，让人家过去吧。”秀才有些恼火的占了起来，把手里的扑克牌人在地上：“输了，输了，我们输了。” 大个子男娃看看我，有点难为情：“妹娃，对不起啊，城里的女秀才，请过桥。”他还故意摆了个请的架势：“别怕，我们保护你过桥，回家。” 我前面走，他们一直跟着，一直走到外婆家门口，我转身喊：“秀才，你等一下。” 我进了外婆家，跑到母亲的卧室，打开那个柜子，抓了一把水果糖，母亲在后面问我：“你慌里慌张的干啥？”我来不及搭理，就跑出了门，把糖塞到秀才的手里：“你们去分吧，我不是北京来的，我是新疆来的。” 他们楞了一下，然后高兴的追着秀才去分糖，我转身进了屋，在洗脚的外婆奇怪的问：“哪里来的那么多娃儿，你看个电视怎么和一群男娃玩到一块去了。” “外婆，我也不认识他们。”我给外婆说了声，就跑去厨房喝水。 睡了一觉还没起来，全镇就传开了，外婆家的外孙女是个神童，仙女转世。
第35章 年夜 大清早出去上班的外婆赶回来给我们送早餐，看着我在磨磨蹭蹭的穿衣服，母亲着急的想要打我，外婆赶紧拦着：“莫打，莫打，打不得，二妹可是神童，仙女转世，昨天晚上把一群比她大好多的男娃都算倒了，连镇上学校的小秀才都没算过她，这个女娃，不简单啊。” 父亲笑了：“妈，我也听说了，他们算 24，那是二妹的强项，连初中的学生都算不过她，她只是从小就开始算，算的习惯了，看到数字就能算出来，没得啥稀奇的，就是算的太多了。” 父亲的话谦虚又自豪。 镇上传的又一个版本出来了，说我和十几个男娃打斗，我的武义多么高强，打的他们一个个屁滚尿。我走到街上，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有的人直接上来问我：“妹娃，你咋个那么厉害，真的打得过十几个男娃？” 这件事情之后，就过春节了。 龙凤镇的春节是我这辈子过的最热闹的春节。 年三十也外婆最看重的一天，甚至超过了大年初一。在我们自己家，大年初一才会穿新衣，在外婆家，年二十九，外婆就会让我们洗澡，三十早上就要穿新衣服，吃年夜饭。 洗澡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屋里没有暖气，晚上和屋外一样的温度，不像我们新疆，冬天外面冷，屋子里却是很暖和的。 外婆的厨房虽然烧起了炉灶，可四处漏风的墙把仅有的一点热气也散出去了。母亲多年未回，也不习惯在这寒冷的屋子里洗澡了。 外婆拖进来一个超大的木桶，一直往里面倒热水，等到水装了大半桶的时候，外婆让母亲给我和姐姐先洗。脱掉衣服的那一刻，真的是牙齿上下碰，浑身立刻起来鸡皮疙瘩，发着抖跳进木桶里。 木桶里的热水一下子驱散了刚才的冰冷，坐在木桶里，洗的那叫舒服，都不想出来了。 母亲给弟弟洗，弟弟不愿意，他一定要母亲和外婆出去，他自己洗，他说：“我长大了，我是男人，妈妈和外婆你们两个都是女人，不能看我洗澡。” 母亲担心他没法搓背，要进去帮忙，弟弟又喊起来了：“妈妈出去，让爸爸来。” 年三十这天，在外婆这里就算是过年了，旧年的最后一天似乎比新年的第一天还隆重。 早饭后，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小姨妈和舅舅全家都要回来，真不知道舅舅家四个人家小姨还有我们，外婆家怎么能睡得下。 小姨妈也是做饭高手，她继承了外婆的能干和做饭的手艺，在她们面前，母亲做的饭都拿不出手。母亲和舅妈打下手，舅舅和父亲下棋，我们一屋子孩子就一会进来一会出去的来回疯跑。 以前在家，糖瓜子花生什么的都是小叔每年春节买回家，现在外婆家，这些都是外婆准备。外婆提前在对面供销社买了很多好吃的，什么花生糖、橘瓣糖、圆球滚白糖、各种透明的五颜六色的棒棒糖，这个棒棒糖是一根细棍，扭了几扭，几种颜色搭配，非常好看。花生自然是最多的，从到了龙凤镇，最多的就是花生。 中午饭就是外婆从食堂买回来的一人一碗馄饨，外婆说：“都少吃点，把肚子留到晚上吃年夜饭，那么多好吃的，都多吃点。” 馄饨在我们新疆叫饭，在龙凤镇外婆家就只能叫小吃，让你吃着玩的，不能算正餐，正餐一定是米饭炒菜。这是外婆为了照顾我们，怕我么吃不好，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经常是红薯稀饭就泡菜。 说到红薯稀饭，这个是我们三姐弟的最爱。早上或晚上有时候会煮红薯稀饭，有时候蒸米饭也会放几节红薯，我们专门吃红薯，不吃米，外婆心疼的说；“这几个哈儿呀（哈儿就是傻孩子），红薯就这么好吃吗，吃米饭呀。” 对外婆的泡菜和各类咸菜，我们也是情有独钟。外婆的泡菜又青笋、包包菜、红萝卜、青辣椒、红辣椒、生姜，豇豆，这个在家母亲也会做，也是非常受欢迎的，光是那个颜色就已经打开了味蕾。 外婆的泡菜味道比母亲的更好，尤其外婆的咸菜，什么麻辣萝卜干、大头菜、雪里蕻一样的不晓得名字的叶子菜，在外婆的餐桌上都各有特点。 早上，我们习惯了每样咸菜和泡菜都取出来一碟子，不吃稀饭光吃咸菜和泡菜，有时候拿着泡菜就上街了。 外婆就在后面心疼的说：“你看看这几个娃儿，就像啥也没吃过，一个咸菜都能当饭吃，四妹啊，可怜了几个娃娃。”母亲知道我们都是新鲜，好玩，但这些东西的确也没吃过，笑着回答外婆：“妈，小孩子就这样，看到啥都新鲜，在家也一样。” “你莫骗我哦，我晓得新疆那个地方条件艰苦，都是沙子没有水，真不晓得你们的日子咋个过的，怪不得春生得了那么重的病，好在，现在好多了。过几天我去请麻姑婆来给春生看看，她可神了，看好了很多怪病，我早就给她说了，她忙得很，让等几天。”外婆和母亲说着话，手上的活还在忙碌。 “幺妹，这个粉蒸肉赶紧蒸上，等下来不及了，还有那么多菜要用灶火。让你嫂子在外面把小炉子火点上，把那个甲鱼炖了，那个是晚上给春生的。”外婆安排完又去了食堂上班。 年三十，食堂下午会提前两小时下班，4 点，外婆就可以回来当主厨了。有些菜，外婆专门交代等自己回来再做。 外婆信那些神啊，仙啊的，从父亲到龙凤镇，除了吃中药，外婆就开始给父亲找各路神仙，经常自己跑几里路去找人家。父亲又是最不相信这些的，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外婆精心的安排，每次都是别别扭扭的让神婆舞弄。 年三十的饭开始上桌了，粉蒸肉、粉蒸排骨、红烧鱼、香辣鸡、魔芋炖鸭子、回锅肉、麻辣豆腐、青笋肉片、木耳肉片、还有各种叶子菜，叫不上名字的。外婆去裁缝店赵叔叔那借了饭桌，两个饭桌拼在一起，放在外婆进门的客厅，也叫堂屋。 两个桌子摆的满满的，太远的地方没法去夹菜，母亲也不让我们把筷子夹到别人跟前，就是吃眼跟前的和外婆小姨给夹过来的，就已经吃的饱饱的了。 吃饭前，外婆要上香，给外公，还给没见过面的爷爷奶奶。给外公的是让舅舅代表全家，给我爷爷奶奶是父亲母亲一起。等着那几炷香都点燃，大人们沉重的说些纪念的话，然后外婆会把香案上供的几碗菜都夹上一口给弟弟。弟弟是母亲家和父亲家下一代中唯一的男丁，他成了大家都最喜欢的宝贝。
第36章 舅妈 据说，供桌上的东西给小辈子吃是福气，外婆就把这福气给了弟弟。 舅舅家的两个女孩，一个和姐姐同年，一个和我同年，两个女孩和外婆都很亲，但对我们还挺见外，不喜欢和我们玩。 舅妈是农村人，舅舅本身是商业系统的职工，两个身份不对等的人成家，当时遭到了米家所有人的反对。大家一致认为，舅舅的样貌和条件完全能够找个城里的姑娘。可舅舅去乡下借调的那段时间，认识了舅妈。 舅妈长的漂亮，也很有心计，一心想嫁进城里，主动对舅舅示好。舅舅没抵挡住诱惑，沦陷了。等大家都知道的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外婆那个气啊，但没办法，自己儿子做的事，必须要去承担，外婆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舅妈也可以讨好外婆，也有些怕外婆，毕竟那时候外婆已经是商业局很有威望的人了，连续几次当选人大代表，不要说龙凤镇的人，整个遂宁市的人都知道外婆这个人。 舅舅单位对单职工不给分房，舅舅结婚后只能跟舅妈回了农村，舅舅家的孩子户口也只能跟着舅妈，落户在农村。舅妈的城市梦碎了一半，她没走进城里，但怎么说舅舅还是在城里工作，每个月都给她叫着工资，这一点在农村就够让她扬眉吐气的了。 舅舅对待工作完全不像外婆，外婆有责任心，负责，敢担当。舅舅呢，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原本他好好工作，也许有机会能在单位要个房，可他实在不上进，一辈子住在了农村。为此舅妈在后来总是骂舅舅没出息。 我对舅妈的印象不怎么好。三十前几天，外婆让我和姐姐弟弟一起去舅舅家玩，当时是叫了一辆三轮车把我们拉过去的。 到了一个堆谷场，几个中年妇女在聊着天，里面有一个就是舅妈。带着我们回去的是舅舅，舅舅对着其中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对我们说：“那就是你们舅妈，喊舅妈。” 高个子女人看了我们一眼，最后眼光落在弟弟身上，我们喊了声舅妈，她没有搭理，只是站起来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就就带着我们回到舅舅家。她家的门和外婆家的一样，敞的大大的，进门就是堂屋，只有一个方桌子，桌子黑黑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家里一股潮湿的气味，不一会，两个女娃进来，是舅舅家的老大老二。 舅妈的门牙掉了一颗，我指着舅妈的嘴巴问：“舅妈，你的牙齿怎么掉了？” 没人搭理我的问题。舅妈一直围着弟弟转，一会给弟弟洗手洗脸，一会要洗头，舅舅拦住了：“别瞎折腾，明天他们就都回去了，过来看看我们家，等几天你们也都跟着一起回去，到我妈家去过年。” “去妈家过年呀，她不嫌弃我没给你家生儿子了。”舅妈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这话很明显对外婆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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