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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遇到人就问，哪里招工，哪里有钱赚？ 有人说，去新疆吧，那里到处都在招工，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 我到新疆的时候，身上仅剩两毛钱，穿着单衣的不知道新疆的冬天那么冷。在草垛子里睡了两个晚上，第三天找到了招工的地方。的确很多单位都在招工，我身上喘着的是厂长给开的证明，这份身份证明起了决定的作用，很多单位抢着要我，我最后选择了兵团机修。那时候铁路也在招人，是修铁路的，我当时应该去，那样以后回家就方便了。 到了机修连，遇到两个贵人，一个是我的干爹，一个从抗美援朝战场上下来的老王，比我大二十多岁，那时候认识他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是机修连最老的技术工人。他一个人，没有老婆，没有孩子。听他说是解放前他当兵走了，老婆在家等他，听人说他死了，就改嫁了。等解放后他回家，老婆成了别人的。他连夜返回部队，要求上前线，后来去了朝鲜，再后来复原到了新疆。原本他的资历可以当领导，但他不愿意当官，说当个老百姓就好。 他对我非常好，我到机修连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买的，他总喜欢给人家讲，我是他干儿子。 还有我和你妈结婚的事情，也是他决定的。我见你妈的时候，他都准备调走了，调去市里政府汽车班。其实是他先去看的你妈，他回来给我说，又给宋师傅说，说你妈如何如何好，一定要让我娶回来。 我当时的确有些看不上你妈，你可别学给你妈，否则又要闹腾了。你妈太瘦了， 太白了，太干净了，不像我们这里干活的那些女人，一个个泼辣能干，你妈一看就是娇小姐那种，斯斯文文的，就是我母亲在也看不上她。我就想取回了你妈，以后带回老家，也能给我母亲干点农活吧，这样的小身板，细胳膊细腿的怎么下地干活呀。 但干爹说你妈好，说你妈是这里最出色的，宋师傅去看了也说你妈好，那就是我的眼光不行了。再说，你妈温温柔柔，说话也好听，我也觉得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最讨厌的是还有几个复员军人也看上你妈，还去找干爹，让干爹出面给说说。 一切都是前后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我不赶紧决断，你妈随时被别人领走。我第一次去没带你妈走，你妈估计也知道啥原因了。宋师傅妈得我狗血喷头，让我去领人，我不敢去，怕你妈不跟我走，宋师傅才带着我一起去的。 我结婚的二十块钱就是干爹给的。我把你妈领回宋师傅家的那天下午，干爹就让车接走了，本来那天晚上他是要过来看你妈的。干爹去了政府部门，又遇到自己的老领导，调去了军区后勤继续当汽车班班长，没多久，一个倒车事故他为了救一个几岁的小孩，自己倒下了，就这样走了，那时候还没有你们，我和你妈宋师傅都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好人命不长啊。 你妈其实挺好的，对我好，对孩子们好，对我弟弟妹妹也好，就是脾气不好，挑剔，干啥活都要求那么高，而且特别不听话，不愿意听我的话，总是自己拿主意。 你妈家条件好，从来没有挨过饿，不像我家人都是饿着长大的。 我到了新疆三年以后，才敢给家里写信，最早写的信都没有回信。我又写去了公社，才知道了大妹妹的地址。和大妹妹写信联系上，才知道我走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家里发生了巨变。 父亲母亲同一天去世，父亲死前说喝一碗大米稀饭。大妹妹哭着求那些叔叔家给点米，一颗也没求到。父母去世的那天晚上，小妹妹和弟弟守在家门口哭，没有一个人出来把孩子带回去给点水喝给点饭吃。 父亲母亲没有棺木，只能躺在门板上草草埋葬。大妹妹十二岁被人看上带回家当了童养媳，弟弟和小妹妹送去了孤儿院，还不在一个院里。我真的是看着这封信哭了不知道多少回。我发誓一定要把弟弟妹妹接出来。这也是我对妈的承诺。 你妈心眼好，善良，对我的弟弟妹妹就像对自己的孩子。对我更好，如果没有你妈和她们娘家一大家人，我估计早就没人了。所以，我从心里感激你妈。 我就想问父亲，感激里有没有爱？后来觉得自己很傻。父亲是一个从来不会说爱的人。 父亲爱给我讲他小时候的事情，每次讲的时候都能成功的将我的眼泪刷下来。在我的意识里，怎么都不能想到父亲的家竟然这么多苦难，这么凄惨。和他想相比，母亲简直是太幸福了。也是因为知道父亲的家事越来越多，对他的一些行为也多了几分理解。
第77章 年夜饭 薛琴阿姨回老家探亲，谢叔叔从来不做饭，母亲说让他们一起到我家吃饭。 年三十，从早上我就开始忙碌，两桌子饭餐，大人一桌孩子一桌。姐姐大清早才从乌鲁木齐坐班车回来，中午到山口，有很多人一起在那里等车。这天，母亲还要上班，闲着的能帮忙的就剩索索了。 索索也从自己家拿了围裙围在腰间，在我家给我打下手。 摘菜、洗菜、剥葱剥蒜都是他的。看他干活的样子还像那么回事，应该是干过。我负责切菜、切肉、炒菜。 倒脏水挑水也都是他，他干脆把两家的水缸都挑的满满的。 小叔带着小婶进门，正好碰上索索在往水缸里倒水。 小婶笑着说：“我还说让你小叔来挑水，我来帮忙做饭呢，这下好了，水都挑满了。二妹，你安排我干点啥呢。”说完，小婶就准备上手。 索索赶紧过来拦住小婶：“婶，你别管，这里今天交给我和二妹，晚上等着吃饭就好了。” 小婶吃惊的张大嘴巴：“啊，你也会做饭？” “我会一点，我打下手，二妹是主要的，我保证是最合格的打杂的。” 小婶和小叔对看了一眼笑了笑，小叔说：“索索，要不让你婶和二妹做饭吧，我们爷俩下几盘棋？” “小叔，吃完饭陪你下棋好不好，现在我帮忙做饭，我就想跟着二妹学几道她拿手的菜。” “我可没有拿手的菜，拿手的在我妈那呢，要学跟我妈学去。”我做菜都是跟我妈学的，但怎么学，味道总是差那么一点，没法复制母亲的味道。 小叔和小婶说要去母亲的商店转转，两人笑着离开了。 索索洗完菜，收拾好垃圾和脏水，非要 帮我切菜。好吧，切吧。 刚切了两片腊肉，就把自己的手指头给切流血了。 “嗨，叫你别切，你非切，这下可好了，大家都吃你的肉得了。”我埋怨着，赶紧又去抽屉里找棉花纱布和胶布。 抓着他的手指头，先把流出来的血用凉水冲洗干净，再滴一些白酒，消毒。白酒倒上去的时候，他直吸凉气。然后我用药棉压在伤口上，用纱布裹好，再缠上胶布。 我的动作很快，来源于弟弟经常不是伤了手指就是刮破腿，我成了他的小护士，包括他心脏手术回来，我给他的伤口消毒了半个多月。 索索 很可笑，举着左手一直在厨房围着我转，我让他去休息，去看电视，去外面玩，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他非要继续帮忙。一个手指头刚被切怕破的人还能在厨房继续干什么？ 薛琴阿姨家的两个漂亮姑娘是十指不沾洋葱水的，中间跑过来，蹭点吃的就跑了。 下午五六点钟，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大人们下班，我就可以上锅炒菜了。 姐姐回来了，母亲也跟在后面，对我说：“先给兰兰做点吃的，饿坏了。” 我有点生气，她饿坏了，我忙了快一天，难道不饿不累吗？干嘛总是心疼姐姐，没人心疼我。 我有点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还是给姐姐做了一碗酸汤面。 弟弟跑回来，看到我不高兴，问我怎么了，我躲在自己屋里的门后面，给弟弟说了句：“妈太偏心了，我这个春节干了那么多活，忙了那么多天，她从来不问一句累不累，你看看兰兰回来，她跟前跑后的，还让我伺候兰兰，给兰兰单独做饭，好像就兰兰知道累，我不知道，我是铁打的。” 弟弟给了说了三个字：“你等着。” 他转头到了厨房，看到姐姐在吃面，妈在一旁看。 “妈，你不能这么偏心啊，二姐在家干了所有的家务活，今天又做两大桌年夜饭，你怎么不知道心疼二姐，就知道你家兰兰，她累啥呀，啥也没干，坐车坐累了？”弟弟一通话说的母亲和姐姐都楞在那里。 母亲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谁说我不心疼你二姐，都心疼，她很辛苦，家务活都是她在干，累，咋不累呢。你大姐这不是刚进门吗。” “反正你就是偏心，我让二姐以后不干活了。”弟弟义愤填膺的样子让我感动，也逗笑了屋子里的人。 后来妈说我，太小心眼，爱说小话，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会偏心呢。 晚上，大人都都回来，孩子们也都到齐了，厨房一桌，客厅一桌，大人在客厅，我们孩子都在厨房。 菜都上齐了，大家开始吃饭。这顿饭对我们没有限制，可以喝酒，白酒红酒都可以。小叔给我们桌上放了一瓶红葡萄酒，他们大人是白酒。 我们这群孩子里，小叔家的三个妹妹是最小的，毛三最小只有八岁，她开心的两边桌子跑。三家人的孩子加起来九个人，只有弟弟和索索两个男孩。小叔让索索进客厅的桌子上吃饭，说他工作了，已经是大人了。索索慌忙摆手，说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这个桌子就是我们几个女孩子的天下，我们敲老虎杆子鸡吃虫子，也玩石头剪子布，输的人喝酒。玩这些，我最笨，连两个妹妹都玩不过，我就只能喝酒，喝的脸发烫红红的。 还好，我的酒量估计是天生的，喝了半瓶都没醉。到后面，索索帮我喝了不少。 小叔每次喝酒都喝多，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他端着酒杯到了我们桌，要给我们所有人一起喝一杯。小叔平时就是话痨，喝多了就更加话痨了。 端着酒杯的小叔，脸红红的，说话还算利索，应该在酒醉的边缘了。 他站在桌边，开始了他的发言：“孩子们，春节快乐啊，这个年很难得三家人一起过，你们过了今天又长大一岁，以后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谈恋爱。” “小叔，我们都还小呢，都没工作呢，什么好好谈恋爱呀。”弟弟笑着逗小叔。 “对，好好谈恋爱只能说给索索，你 好好谈恋爱吧，明年领个女朋友回来，小叔要看。” “着啥急呀。”谢叔叔也端着酒杯过来了。 “咋不急，我这么大的时候都结婚了，索索不小了，该着急了。”小叔对着索索点点头。 “对，索索找个啥样的对象呢？”弟弟开始跟着起哄。 “找个兰兰那样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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