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低吟。他平时不会这样。 怎么知道现在要怎么清理。 盛栀没答。谁要睡他的房间。 谁知道半夜在隔壁客房听到柜子被打翻的声音,本来隔音很好,可今天很热她开了窗,从窗台看到陆铮年没开灯。 她绕到房间门口,敲门。 过了一会儿去拧门把手。 门开了,陆铮年握着门把手,站在房间门口,满头冷汗,漆黑瞳眸清寂,手腕上绑着领带。 他伸出一只手拉她,才发觉这一点,陆铮年看着手腕。瞳孔有些发怔。 他不记得自己在陆望的消息里看到什么,更为了阻止自己自残用了什么手段。但盛栀透过月光看到后面打翻的一抽屉药。 猝不及防的,她想起那次急救。 别墅里大半夜。 岁岁今夜住辅导老师家不回来,盛栀冷静地拨电话给医药系统的朋友,但看到时间半夜两点,放下手机安静一会儿。 陆铮年像灰色的影子站在阴影里,她往外走,他拉住她的手,声音里几乎没有气息:“对不起盛栀。” “对不起。” 盛栀抬头看他。 他一开始确实被很多人关注其他人都说他心高气傲,每天除了独来独往就是自己预习,好像其他人的幼稚都很没有道理。 她有时也会觉得,不记得高中他有没有这么频繁地和别人说对不起。 但陆铮年焦虑症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严重,她只是不说话,他就开始喉咙难咽,浑身开始过敏发红,连字句都断断续续说不出几句。 “我做。做噩梦了。我不是。” 我不是威胁你。 他忽然掉下眼泪来,头靠着墙壁,很想和她说话,但是挣扎着被控制,完全说不出来一个字的模样。 盛栀一直都知道他发病。 但第一次想到他当时自杀时会不会也是这样。 其实他很清醒。他知道这样不好,知道这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躯体症状,他会难受是因为他觉得难受。可是他没办法控制。 盛栀走出房间,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回来的时候领带拆了又解,解了又绑,把他锁在门把手上。 他看起来很累,眼瞳变灰,蒙着一层没有光彩的水雾,感觉她来了,他偏过头,眼睫缓慢地动了动。 盛栀看了眼他脖颈上的过敏红斑,把抽屉拉开,然后把里面的药全都拿出来,扔袋子里。扔到一半,他不知道怎么把领带解开,过来半跪着阻止她,不知道为什么反复重复着:“不。不。知知。” 盛栀很冷静:“不扔了,难道你还打算吃?”所有药都有处方,他是自己之前没吃才攒到现在,上次自杀他吞下快一瓶。 她忘了处理,自己都觉得可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荒谬。她还起身找房间里有没有什么锐器,看到衣柜里都空空荡荡蓦地顿住。 陆铮年呼吸过度,有点喘不过气来地低着头,盛栀蹲在他面前。 “你告诉我,这些药你还打算吃吗?” 陆铮年没法回答。他感觉大脑好像被谁的手掏空,留下一片狼藉的棉絮和刺痛的刮伤,现在全泡在盐水里,甚至视线都模糊。 厉择告诉过盛栀,犯病后会这样。 他现在已经在缓慢恢复了,但还是很慢。 盛栀站起来看他一会儿。 “我真讨厌你这样。” 陆铮年低着头,眼球发颤,像融化的水一般要从眼眶里滴出来。她说厌恶他,他恨不能把自己藏进十八层地狱里。 感官嗡鸣的时候,他动作发抖地想把那些药给扔了。 回过神才发现房间里安静了。 她把药留在这里。 也把他留在这里。 陆铮年忘记这个房间,这栋别墅在哪里,这是世界上哪个不愿意容纳他的角落,但瞳孔里装着淡白色的灯光到处寻找方向。 世界就是一片沙漠。 他弄丢了他的锚点。 盛栀自己回房间坐了会儿,没什么表情地找回发给严朔的消息撤回,发现他正在输入,直接把他拉黑。 扶着额头休息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打电话给自己原来的朋友。岁岁刚学会交友和说话,秩序感很强,没有爸爸的参加会强化她是单亲家庭的概念。 盛栀得先处理好岁岁的事才能去管陆铮年。说实话,她有点不好受,刚刚都是竭力克制没和他说更多的结果。 电话没拨通,她先听到敲门声,盛栀举着手机回过头。 陆铮年被她拿着手机的动作刺伤一下。他现在在强烈的应激状态,其实应该回避刺激。但他很无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希望她在欢、爱的时候看着他好像都不行。 而且她还有和岁岁,有她和严朔的孩子。如果他一直这样状态不稳定也许会让她觉得厌恶,不耐烦。 害怕被抛下的病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痛恨自己生病的人。 他痛苦得心跳呼吸都失频,其实状态很糟糕。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在她颈边掉眼泪。 不要。 知知。 很多个词混乱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有一瞬间他想把自己打碎给她看,把他锋利的碎片棱角全都磨平了,或者直接摔碎成粉末捧给她看。 你看看我。我没有危险,不安全。 只要你不让我看到,只要你瞒着我就好了。对不起。我不该生病。我这么敏感,我控制不了自己。 他快被几轮病症折磨疯了,其实症状一直在反复。盛栀只能感觉到他比岁岁还容易受伤害和委屈。 盛栀仰头:“你怎么不明白,我心里先有岁岁,我自己,然后才有你?” 她闭眼,又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你的事。” 她真怕她干扰他会秩序崩盘得更崩溃。盛栀其实也有点不想去管,她插手了那就不是她认识的陆铮年了。她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抛弃。 两年前她回来时也想不到陆铮年像今天这样。但盛栀还是忽然领悟到,陆铮年反复生病,她是应该有一部分责任的。 而且是相当一部分。 她会为了岁岁而委屈自己。这句话让陆铮年比看到她发给严朔的消息更让他难过。不过,世界或许就是这样。 他失去了她的一部分,生命里永恒举足轻重的一个位置。但已经残破成控制不住伤口的人,还能被她原谅还能拥抱着他。 他已经得到最大优容。 陆铮年想不要那些药他也可以去死。 盛栀看不出来陆铮年仍然有极端的想法,不知道她把他拉回来是拯救一个每天都在更靠近悬崖的人。她让他回忆起那些痛苦。 每时每刻都觉得他是一个被用来替代严朔的,人。关于那些他一个字都不记得。 她回忆提起的。 对他来说,和她与严朔的回忆没什么区别。 所有的痛苦都是旧的,依然痛辱骨髓。 他有时候觉得她很爱我。有时候觉得,他还不如死了。他想起过的。他在书店门口。 严朔和他在书店门口相遇。严朔还和她说:知知,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 但你却舍得这么对我。 也许只是因为他生病了。他病入膏肓,总是让她害怕,所以她才需要严朔,需要别的人......让她感到安全,直到他病好,或者他彻底消失。 也许她才会像严朔说的那样,开心一点。 陆铮年说服自己。 严朔说见过她开心的样子。他没有。所以陆铮年想。 可恨的是我,如果我没有生病,如果我没生病也在机场找到了你,如果我知道你带我去找母亲,母亲会那样威胁你。 盛栀,我宁愿。 陆铮年潮湿的眼睫颤了一下。 我宁愿,我从来没有认识,没有喜欢过你。人生漫长的十年,我全部用来错过了。你也全部用来,结婚生子,受尽委屈了。 他没法怨恨父亲,母亲。他们都已经去世。 没法怨恨盛栀。至少那十年里她有过开心,和爱人养育岁岁的幸福日子。 他只能怨恨自己。 他恨不得杀死自己。 她已经给了他很多喜欢。很多偏爱。 但是知知。 或许是你给我的爱太少了。 少到他每次犯病短暂清醒后,想到的还是分别后的死亡。 或许又是,我要的爱又太多了。 多到他一因为这虚幻的爱沉浸的时候,他就立刻想起她问他他也生病了吗和他有没有调查过岁岁的日子。 她垂眸平静地看着他。 像看着他挣扎着忘掉那些记忆也仍然无动于衷地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些对他来说珍贵的日子。 陆铮年。 你不要相信她的话。 你相信了,就会期待了。期待就会生恨。就像现在反复地去想如果你阻止了父母找她会怎么样。就像现在疯狂地嫉妒严朔和岁岁一样。 不要。期待了。 都是,你骗来的。 她从一开始就说过,她没有想选择过你。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不属于你。 他只是残次品。在爱里无尽消耗自己的残次品。只用来记住生锈沉底前的每一个黄昏。 谁会。 谁会去,打捞一块锈铁呢? 母亲不会。 知知。 你也不会的。 我记得。 你说过的。我也已经在夜里重复告诫自己千千万万遍。“就算你和我说,我也不会相信的。”我发过誓了。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的。 是我不相信。 ---- 写的时候觉得男主好像个精神病,忽然想起来他就是个精神病,啊,那就没什么办法了,焦虑症很可怕的(但依然是为小说处理,请勿模仿)
第64章 因为陆铮年一直抱着她不说话,盛栀推开了他。 她说:“我们先各自冷静一下再说吧。” 回到房间,陆铮年给她发消息: 【对不起。我会处理好。】 盛栀不相信他的话,也没有放在心上,但第二天还是答应他,先离开一段时间。 “恰好巴黎的项目需要出差。” 饭桌上盛栀这样提起,陆铮年动作一顿。 杜欢给她发消息的时候没有细提,但不至于是薛谧不能应付,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盛栀收到消息就已经收拾了行李,中午才告诉陆铮年。 因为摩擦,这么多天他们才真正坐在一起吃一顿饭。陆铮年做了两菜一汤,看着菜色,却动不了筷。 盛栀这个时候又觉得陆铮年离谱,她看他不说话:“不是你说,会处理好?” 她给他冷静的空间。 陆铮年没开口。 幻觉让他分不清从早上到现在的收拾声响是不是她又要抛下他走第二次。毕竟他确实没从她这里得到任何承诺,他也一直知道盛栀是不缺少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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