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伴着副官的话音同时落下。严知行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指着已经红了眼圈的副官,狠戾骂道:“滚!” 半边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从少年时期便跟随他左右的张朗还是头一回挨他的巴掌。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也是张朗从未想过的。自家公子爷是什么样的脾气,他很清楚。对内可优厚,亦可严厉。那些惹到他头上的人,不论亲疏,全都按着军法两倍或是三倍的惩罚处置。治军的手段,比起老督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朗当知自己方才那般行为将会受到怎样的刑罚。然而,他怕的不是这些,而是在看到刚刚扇向自己的那只手仍在不停的发抖后,最终放弃了还要顶嘴的想法。 忍着委屈,他立正站直,像往日得了命令那般,朝着严知行敬了个礼:“是!公子爷!属下这便去领罚!” 躺在病床上的方念,将这一切都听在了耳朵里。她的眉心忍不住蹙在一起,而藏在被子下的手,正微微用力攥着身下的床单。 卧房的门重新被关上,严知行又如先前一般,安静地坐回她床边。 方念忍不住眼泪,在他面前第一次翻过了身。除了梦魇,她从不在他面前有任何动作。 严知行愣了一下,被张朗惹出的火气渐渐散去,连腹上的疼痛在这一刻也被暂忘了。他看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子正轻轻颤着,心便没来由地起了一丝波澜。 “治下无方,你多包涵……” 他斟酌了半晌,才低声地说了这么两句。 抽泣声慢慢地便不再藏了。 “严知行……你想找死,是么……” 这句久违的嗔骂带着哭腔,叫严知行痴痴地笑了起来。 “嗯。吃了败仗,活着的确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黄泉路上和你做个伴,投胎时说不准还能投到一起。” 一个枕头被反手扔过来,因力道太小,而只落在她身侧的床上。而严知行将计就计,“哎唷”一声,弯腰捂住了肚子。 被这声痛呼吓到,方念不仅转过身,而且还强撑着半坐了起来,“严知行,你到底要不要紧?!” 严知行低垂着头,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虚弱地在她面前摆了摆,“咱俩不是比赛么?我得……我得撑到最后才行……” 方念看他这副模样,着急地想要喊人过来。然而,她才刚要开口,便被严知行拿手捂住了嘴。 “虽说这里全是我的人,但也得小心隔墙有耳。方才有人进来闹一通,就已经够了,你可别再把我这些毛病都暴露出去。你也不是我的人,要我怎么罚你……” 后面这句话是否定又是疑问,可怎么听都觉得暧昧不清。 方念生气地拉开他的手,开口质问他,却已然听话地压低了声音:“不是说想死么?还在乎隔墙有耳?” 严知行笑了一下,对她说道:“你都醒了,还死什么死?” 方念真是后悔和他说话,不多的精力还要分出一半来和他斗嘴。她白了他一眼,闭上嘴,又躺回床上。 而严知行也学她那般,闭了嘴,重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好。 两人像没发生过对话一样,仿佛又回到了她“昏迷”、他作陪的时候。 然而,这样沉默的局面这一次仅维持了两分钟不到。蒙着被子的方念最终败下阵,掀了被子气呼呼地说:“你是不是该去趟医院?” 已经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严知行,懒得睁眼,只是慢慢地回应她说:“你好好吃饭,我便去了。” 方念恶狠狠将他盯着,然而,这人全然不为所动。她气急,便丢下一句:“你走,我便吃!” 严知行睁眼,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这回算我让着你。” PS:二阳第二天,晕晕乎乎中爽更一章,总算这次没有颓。感慨一下,老严可越来越有男主样儿了!《枝繁》的记忆攻击我,少帅们果然傲娇惹人爱,哈哈哈~
第六十九章 朋友 1932 年的秋天,方念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香港。浅水湾微凉的海风吹来,陌生的感觉,仿佛又是一个新的世界。可记忆永远都在,越想忘记,却愈加清晰。 无垠的大海总是会放大一切意识,欢乐苦痛,遗憾还有思念。浪潮将那些情绪层层堆叠,翻涌又退下,循环往复,无法消散…… 方念的身体已经好起来,可心里的郁结始终还在,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能说能笑。她独自站在阳台上看海,而严知行默默地守在她身后。他总希望,会有某个时刻,她能突然好起来。这多不像是一位医生的逻辑,没有哪种病症会突然痊愈,心中的顽疾更是难医。他一个理性至极的人,却也有这样荒诞的想法,爱情果然是能改变人的怪东西。 他正在心里自嘲,而住在他爱情里的女人,此时被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怪东西又在作祟,他几乎没有多想便走上去。 还带体温的军装披到她身上,一瞬的恍惚使她的心脏跳快了几下。然而,也只是一瞬而已,回头去看时,那种感觉已经戛然而止。 方念吸了吸冻得有些发僵的鼻子,便要将身上的军装脱下。 严知行双手按在她肩上,玩笑般地抱怨:“大小姐可别再耍脾气,这月府里开支,光医药费就占了大半。” 方念白他一眼,没好气道:“回头补给你。” 拗不过她,军装还是被她还了回来。不过,人也从阳台回了屋,至少不会再受冻。 “从前也不见你这副打扮,来了这里倒是日日穿着。”方念早就想说,自己很不习惯看他一身戎装,却还总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叫她眼晕。 严知行臂弯里挂着方才她脱下的军装,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遍。自我感觉还是这身更适合自己。不过,他还是故意笑着说:“这是怀念来医院找我的日子了?那一会儿去换了也行。” 方念最服气他这种别人说一句他能胡乱揣测出一堆有的没的的能力。就这样,原是真想让他换掉军装的想法便彻底打消了,“你还是穿着吧。上不了战场,好歹在家过过瘾。” 一句话,真是扎到严知行的心里。 他将军装丢到椅子上,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冷着脸直盯着她的眼睛。 方念有些吓到,往后退了两步。 严知行也向前,并伸出一只手扶到她后腰上。 丝缎睡裙的光滑触感,他还是第一次感受。而那面料的轻薄,仿佛他轻捻指尖便能触到藏于其下的皮肤柔腻…… 方念察觉,腰上那只大掌在用力收紧。她沉了气,脸上已是冷漠,“严知行,明天我就搬出去。” 那只抚在她腰上的手顿住,而严知行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在暧昧又危险的空气里,俩人互不相让地对峙着。 半晌,男人才忽而笑起来,“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你同我开玩笑,我什么时候起过急?”他的手松开,人也往后退出两步,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没开玩笑。”方念仍站在原处,表情一如方才,“房子我已经托人找好了,本想过几日再和你说。现在看来,这事须尽早。” 严知行脸上的笑僵住了。方才抚她腰的那只手微微攥起,而心也揪了起来。 “什么时候托的人啊……”他微勾唇角,故作轻松,“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哪里托的人?” “您府上有电话。”方念也笑了一下,“而我们方家在香港也是有不少朋友的。” 严知行揪着的那颗心仿佛被一个重物压了下来,连他自己都听到了一声闷响。 他长出一口气,脸上便彻底没了笑,“方念,有必要这样吗?正常的朋友也不能做了?” 方念别过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朋友么?我看是严公子没把我当朋友。” “方念,你这话什么意思?”严知行没想到,自己想要与她更进一步的想法会令她这样排斥,“是,我刚刚是有些冲动。可除此以外,我什么时候逾过矩?”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方念不想提刚才,确也不止是因为刚才的事才生气。 话说到这儿,严知行已经隐隐察觉她那话里的意思。他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神,然而,她已经单刀直入地质问他道:“问过你几回贺南霄的消息,你总说没打听到。是真的没打听到?还是故意不告诉我?” 严知行沉默了。 方念冷笑道:“没关系。在香港我也不是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找别人打听去就是了。”说完,她便转身要走。 严知行伸手,拉住她手腕,“不是不告诉你,是没有确凿的消息,我不敢随意说……” 方念回过身,用眼神逼视着他。 严知行叹了口气,“好,我说……” …… 监狱里,邓子明的尸体被刚刚拉出去。说是要在航校里,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邱令克对自己所下的这个命令很是满意。如今,身为中统局的一员,抓人、杀人这些事他早已干得得心应手。尤其是看到那些“老朋友”成为自己的瓮中鳖,别提多满足多得意。 电闸室里今日还关着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邱令克戴上白手套,亲自拉开电闸室的门。 “贺队长……哦不,贺将军,好久不见呀!” 粗壮的铁索将男人四肢缠绕着吊挂起来,他低垂着头,浑身上下鞭伤无数。 邱令克走上前,用自己的军帽沿儿勾起他的下巴,“老山五团邱令克,贺将军可还记得?” 眼皮抬了抬,沁满血水的眼睛里,只看到一个重重叠叠的假笑脸。他无力地又合上沉沉的眼皮。 “老山,二十五棵大马尾松,不是您吩咐我砍的么?怎么?连这也不记得了?”邱令克笑着,半边牙龈都露了出来。看着愈发瘆人。 面前的男人对他的问话无动于衷。听说是耳疾又犯,对所有的审讯都未有回应。而邱令克不信,偏要亲自来审一审。 电闸被拉起,幽蓝色的电流瞬间传至男人的四肢百骸。从嘶哑的嗓子里挣出一声低吼,肌肉仿佛被来回轧碾,浑身颤栗得全然不受控制…… 电闸关闭,邱令克瞧了瞧男人胯下的那滩水,嫌恶地捂住了鼻子。 “何必呢……”手拿下,在鼻端挥了挥,“因为一个女人而揽上‘通共罪’,值得么?老山绑架事件,贺将军不记得,我倒记得清楚。那位小姐后来给了土匪头子多少钱?现又处于何处?我给个机会,还是由贺将军您来说。” 话音落,奄奄一息的男人缓缓将头抬起。他用眼神示意邱令克凑近一点。 邱令克大欢喜,以为马上就要得到答案。于是快走几步,将头凑了过去,“贺将军,请说。” 男人的嘴含混着说了两句什么,邱令克便将头更凑近一点。 忽然,男人猛地一抬头并重重向邱令克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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