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分完的蛋糕仔细小心地摆盘,不成想,还是有一小块跌出纸盘外,她啊了一声,牢记五秒定律,眼急手快的食指一扫,就要往嘴里塞。 几步外的人比她更快,一把抓住她手腕,“脏。” 丁青蔓使了使劲,只觉对方勒得更紧,手腕隐隐作痛,无奈妥协:“浪费可耻。”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突地倾身,丁青蔓感到手指传来温热的濡湿,以及舌尖轻扫过的瘙痒。 浑身一震,低吼:“你干什么?” 被紧握的手使劲一甩,啪地一声,狠狠砸在流理台上,砸地丁青蔓闷哼一声,泪水倾巢而出。 她马上背过身去,不愿被袁良树看到。缓了会,擦干眼泪,拍了拍脸,活动活动嘴角,努力做出微笑模样,端了两份蛋糕出去。 “何奶奶,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怎么了?”何奶奶接过蛋糕后又放回茶几,关切地问。 “可能是在后山被风吹的,我先回了,下次再来看你。” 不及众人反应,她逃也似地跑回了家。 —— 袁良树的手机拿了又放下,没一会儿,又拿起来,反反复复,看得人心焦。 身边的人还以为公司遇到了什么困难,抑或是哪家店有人闹事。可只要公司和店子还在,哪天不出点问题,袁总又不是那等没经过事的愣头青。 那还能有什么事令他如此举棋不定,瞻前顾后呢,谁也闹不清。 袁良树自己也搞不清楚现下是怎样的心情。懊悔谈不上,内疚也没有。他想起孙朋对丁青蔓的印象,有趣。 起初他也这么认为。可两次短短的相处,她就让自己笑了数次,常常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已先咧开。 袁良树自认对丁青蔓是没有男女之情的,只是变态心理作祟,总想逗弄她。就像大人喜欢用各种语言和动作逗弄年幼的孩童,直到他们露出惊讶,恐惧,害怕,甚至哭泣才作罢。 反反复复,乐在其中。 —— 丁青蔓之前久坐办公室,腰椎肩颈哪哪都不舒服,去看了医生,说是要增加运动量。 乡下树多车少,空气清新,晨起的早,还能看见山间云雾环绕。 丁青蔓网购了一套行头,准备每天跑一跑,不拘时间长短,先让自己动起来。 早上9点,洗漱完穿戴好,为了避免路上不停地跟人打招呼,特意戴个鸭舌帽。 体力在15分钟后告罄,工作外不为难自己是丁青蔓的准则之一。慢悠悠晃到街上,吃了碗豆花配油条,腹中饱满,神采奕奕。 道路两旁各式小摊,长长一溜。多是农户自己种的菜,养的鸡,下的蛋。说是小摊,大多不过就一块布,往地上那么一铺,东西一摆,就是一家店。 从东头遛到西头,手上不知不觉就多了许多东西。 咬着根棒棒糖,丁青蔓溜溜哒哒地走着,路上一朵花,一个蚂蚁窝都要蹲下看半天。 田间有人在劳作,推着机子,挽起裤脚,在满是水的田里缓缓往前推,隐没在水里的泥土经过机子的挖掘,向两侧翻滚。 不记得是几岁,丁青蔓也下过水田,被趴在腿肚上吸血水蛭吓得哇哇大哭。 看得兴起,丁青蔓索性找了处路边草多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 袁良树老远就看见她,背拱起,两腿弯曲,左手贴在腹部,右手肘撑膝,缩成一团作沉思状。放眼望去,这镇上没几个年轻人会这么坐在路边,看别人种田。 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座椅,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一下又一下。 孙朋早早就跟着袁良树,至今已有六年,不说能完全猜透老板的心思,但也差不离。 滴滴-- 丁青蔓头也没回,屁股往前挪了挪,继续朝远处看。 滴滴-- 又是两声,丁青蔓这才回头,手指轻搭帽檐,向上抬了抬。 “孙小哥。”打完招呼下意识向后排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老板不出声,孙朋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要不要送你?” 丁青蔓看了看几百米外的村子。 你说呢? “……那不打扰你了。” —— 诗情画意被打断,丁青蔓也没什么心思继续欣赏田园风光,晃晃荡荡回了家。 打开电脑敲了会字,有人敲门。村子里都是熟人,白天家里有人时,院门都是虚掩,方便人进出。 丁青蔓想也没想:“进来。” 仍旧埋头打字,来人半天不吭声,丁青蔓敲完一段话,越过电脑朝窗外看,随即紧皱眉头。 没好气:“你来干什么?” 袁良树没有见过丁青蔓戴眼镜工作的样子,她的五官本身就小巧,圆框眼镜一戴,更是显得如此。 “我去看良禾,你去吗?” —— 许是受家庭影响,良禾打小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小伙伴一起玩时,他是跟在屁股后的那一个。村子里互相都认识,加上他有个看上去很凶的哥哥,大家不敢欺负他。 初中是要去县城读的,学生来自县城下的各个乡镇,人多且杂,难免有那么几个爱挑事的。起初只是玩笑似地打闹,可能是读书无聊,也可能是发现良禾并不反抗,最终打闹演变成了殴打。 其实殴打并不算很严重,起码没有严重到致死,死因另有其事。 “我爸妈嫌丢人,听说他被人欺负,不旦没帮他,反而觉得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一气之下就喝了药,是奶奶先发现的,送去医院没抢救过来。” 袁良树平静地叙述。 丁青蔓是在出事后的一个星期六知道的,那时正值青春期,爸妈怕她多想,没敢告诉她实情。她私下听到爸妈要背着自己回乡下,吵着闹着要一起回。 “那阵子我总想起良禾,他虽然比我大半岁,胆子却很小,但即便这样,有人欺负我,他也总是冲在我前面。” 丁青蔓看着墓碑上印刻的名字,手指轻触,拂去笔刷间积攒的灰。 “我还记得,二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个男生叫小胖,总爱扯女生头发。有一天,我妈给我扎了两个羊角辫,课间小胖趁我不注意,把我辫子解了,我绑不回去,气得大哭。” “良禾看到了,冲上去让他道歉,小胖不肯,还打了他一拳……” 丁青蔓最终无法再说下去,双手紧紧捂住眼睛,可泪水像是决了堤的坝,来势汹汹,如何也抵挡不住。 袁良树轻轻搂住她,用手顺她的背。丁青蔓再也不忍,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场祭奠,时隔十三年。 良禾永远定格在了十四岁,初秋的季节。 —— 丁青蔓顶着两颗核桃似的眼睛,眼眶中充盈着泪水,走起路来左摇右晃。 “诶,小心点。” 袁良树一把稳住往左歪的丁青蔓。 “我看不清。” 眼前模糊一片,好似两颗眼球被放进磨砂玻璃瓶里,什么也看不真切。 袁良树走到她身前,背对她蹲下:“上来,我背你。” “再磨蹭下去,一会下雨了。” 丁青蔓早上还在想,今年的清明节难得是个艳阳天。这会午后才刚过,明晃晃的太阳就躲进了灰不溜秋的云层里,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雨。 袁良树直到靠近村子,才将人放下来,到底没忍住,捏了把脸颊,滑腻腻的。 “疼。”被捏的人轻呼。 “不哭了?小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还是哭包呢!” 丁青蔓知道他意有所指,双手抱胸,哼了一声:“女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 袁良树将人送到门口,看着她肿胀的双眼,下意识想去抚摸,又忍住了。 “不生气了,好吗?”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在哄人。 “良树哥,你不该同我开那样的玩笑。” 丁青蔓知道他结婚了,但回来的这段时间从未见过,也没听人提起过。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丁青蔓心里藏不住事,白天想起那未曾谋面的嫂子,晚上就开始找林珊八卦。 【姗姗来迟:你没听说吗?】 【一个丁老头:???】 【姗姗来迟:他俩早离了】 【一个丁老头:速速道来】 【姗姗来迟:听说是良树哥那啥不行,生不出孩子,珍嫂子不乐意,就离了】 竟然还有这回事,怪不得没人提,可他看起来也不像不行的样子啊。 呸呸呸,丁青蔓你在想什么。 【姗姗来迟:我也是听说的,你可别跟别人说啊,切记切记,不然我老公非劈了我不可】 丁青蔓回了个OK的表情。 —— 袁良树送丁青蔓回去后,没多停留就回了城。节假日出行游玩聚会的人多,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他得回去盯着点。 就这么一直忙到后半夜,他才得已空下来喘口气,细细品味那些曾经。 其实,良禾之死带来的悲伤早已消逝在时间的长河里,若不是丁青蔓…… 丁青蔓 又是丁青蔓 丁青蔓今天说良禾在保护她,可她不知,在良禾心里,她才是那个保护者。 小时候,良禾不爱说话,小伙伴不怎么爱跟他玩。青蔓不一样,她笑起来甜甜的,见人就打招呼,大人都夸她乖巧,而小孩会看大人眼色。她会在玩耍时带上良禾,即便一大群小朋友在一块,她也总能在角落里找到他。 爸妈不爱听他那些小孩话,他就悄悄跟袁良树说。 今天跟丁青蔓玩老鹰捉小鸡,丁青蔓是老鹰,但她一个小鸡也抓不着,我就偷偷跑慢一点让她抓…… 今天有小胖欺负丁青蔓,我让他道歉,他还打我,放学后我跟丁青蔓抓了螃蟹放他课桌里…… 今天有同学送给丁青蔓一块泡泡糖,丁青蔓分了一半给我…… 沉睡的记忆再次被唤醒,袁良树想起白日里丁青蔓说的话。 她说。 “良树哥,良禾不是胆小鬼,他只是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第4章 林珊娘家婆家两边住,前几日回了县城后就一直邀请丁青蔓没事过去坐坐,刚好丁青蔓也想上书店转转,就应了。 天气自清明后开始放晴,下了车后,丁青蔓先去的书城,逛了一圈后,买了两本书,一本小说,一本诗歌。 在路边小店买了些水果,想给林珊女儿送点见面礼,又不知道小孩多大,挑来挑去选了个不大会出错的换装娃娃。 林珊早已在小区门口等候,见面一番寒暄。 “这么客气干嘛?给我我来拎。” 林珊看见她手里几个袋子,上前去拿,丁青蔓往旁边一躲。 “没多重,当心孩子。” 孩子当然是指肚子里的,林珊一脸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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